第26章 長河
忍玳絕不是什麽弱角色，相反，她的天賦甚至在當年的婳妖之上。婳妖修煉三萬年成為欲望之神，她修煉萬年不到便是憫生使。
照理來說，別說是傅有顧加上冰藜，就算知鬼沒死，一起來跟忍玳打，最多平分
秋色。
可忍玳沒有還手。
她一直在被動抵抗，眼神甚至一直在逃避，絲毫沒有停留在傅有顧身上。
冰藜舉起巨大的雪刃彎刀，往忍玳腰際砍去。
忍玳側身一躲，傅有顧已經舉着銀霖劍刺向忍玳的脖子!
忍玳眼裏閃過一抹痛色。
傅有顧的劍已經近在咫尺，忍玳卻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怎麽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躲也不躲。
而傅有顧反倒是像被什麽當頭打了一棒，劍尖停在了忍玳脖子上。
銀霖鋒利的劍刃在忍玳脖子上劃了一個小口，鮮血流下細細的一縷。
她這才用一種緩慢的語氣道：“傅有顧，我的兒子，殺了我啊。”
傅有顧的劍顫抖起來，冰藜見勢不對欲上前幫忙，被傅有顧喝止：“冰藜!”
冰藜提着雪刃彎刀，欲言又止。
傅有顧輕聲道：“讓我一個人來。”
冰藜不甘心地看了忍玳一眼，退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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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有顧，把你的劍再往前遞一寸，就可以殺了我這個叛徒，很簡單的，你也可以認為自己是手抖錯殺了母親，弑母的罪孽和你半分關系都沒有。”忍玳輕聲道，話音裏帶着蠱惑。
她竟然在指揮自己的兒子殺了她!
“有顧，你的手為什麽在抖？是不敢，還是......不能？”忍玳步步緊逼，直視着傅有顧的眼睛，那裏面幾乎帶上了某種恨鐵不成鋼的嚴厲。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逼近，傅有顧不可控制地往後退。
最終，他放下了銀霖。
他輸了。
忍玳見他放下了銀霖，臉上并無喜色，反倒有些失望，眼中帶着質問：“是誰教你面對敵人放下劍的？”
傅有顧狼狽地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深吸幾口氣，這才穩定下來。
“為什麽？”他問。
忍玳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嘴角彎了彎：“為什麽叛離神界麽？很簡單，這樣的神界不值得我守護，他們欠我的，我都會讨回來。”
“我問的不是這個!”傅有顧突然嘶吼道，雙目通紅地看着忍玳，忍了又忍，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忍玳見他這副模樣，皺了皺眉：“有顧......”
傅有顧失控地打斷她：“別叫我的名字，你沒有資格!”
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刃，重重地落在忍玳的心上，狠狠地撕裂她無懈可擊的僞裝，傷口處淌着鮮血。
傅有顧接着道：“你叛不叛離神界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麽不要我!？”
這次換成忍玳狼狽地垂下眸別開臉。
而傅有顧的诘問還在繼續：“是我不夠好嗎？是我礙了你的眼嗎？你為什麽，為什麽不要我!”
忍玳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她要如何回答傅有顧？
告訴他，因為你的母親是個懦弱的人，因為你長得和你的父親太過相似？
告訴他，你的母親知道了太過殘酷的真相，從此心灰意冷？
還是告訴他，你的母親注定會世間難容，走上一條孤獨危險的路，不願你如她一般衆叛親離？
忍玳艱澀地開口：“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何必非要問個清楚？”
傅有顧将銀霖丢到她面前：“好啊，你不願意告訴我，我就當沒你這個母親!銀霖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忍玳忽然沒了彎腰撿起銀霖的勇氣。
這是她當年為了保護傅有顧，托曦煌交給傅有顧的劍，是她的本命神器。
傅有顧還在徹底失控的邊緣：“你這麽讨厭我，你把我生下來又不要我，你讓我這麽多年在東嶺受盡冷眼對我不管不問。那你當年為什麽要生下我？他們都說我是個沒父親的雜種!”
“不許這麽說你自己!”忍玳喝道。
“那你告訴我啊，你為什麽不要我!？”傅有顧锲而不舍地繼續問，固執地想要從忍玳嘴裏得到一個答案。
忍玳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麽莫大的決心，有些失神地看着傅有顧。
那目光跟清恕看珏央是一樣的，透過這個人看着另一個人。
另一個......朝思暮想魂牽夢繞至死也不敢忘卻分毫的人。
傅有顧聽到她輕聲說：“因為你長得......太像你父親了......”
傅有顧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忍玳像是突然清醒過來，沒再用那種目光看着傅有顧。
她平靜得可怕，那種目光讓傅有顧的心慢慢涼透。
傅有顧萬萬沒想到會是因為這樣的答案。
“有顧，你長得，和他實在太像了，”忍玳嘆了口氣：“我無法面對他。”
傅有顧忽然笑了起來。
冰藜看見了這個笑，心裏沒來由的一緊：“有顧？”
傅有顧上前撿起銀霖，退後一步，對忍玳笑道：“我和他長得有多像呢？”
忍玳微微蹙眉。
傅有顧舉起銀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劍。一條血口子從左眉一直橫到右邊下巴，把這俊郎的容顏撕裂開來，幾乎有些猙獰。
冰藜失聲叫起來：“傅有顧!”她撲上去，用衣袖擦着傅有顧臉上的血跡。
傅有顧輕聲道：“我沒事。”然後慢慢推開冰藜。
忍玳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突然傻了，不知道剛才傅有顧做了什麽。
只聽傅有顧輕聲道：“母親，現在呢？還像嗎？”
忍玳木然地搖了搖頭。
傅有顧：“那你可以帶我回家了嗎？”
他看見忍玳緩緩搖了搖頭。
傅有顧眼裏最後的希望也熄滅了。
冰藜不忍聽下去，狠狠地瞪着忍玳。
忍玳緩緩地道：“我現在是魔族第三聖女，不是你的母親憫生使封召忍玳。可你要記住你父親的名字，他叫傅長河，記住，你的父親，是傅長河。”
第一次聽到父親的名字，傅有顧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那個人，對他來說只是個名字，單薄的名字。他的喜怒哀樂，言談舉止自己都沒有看到過。
談不上什麽感情，傅有顧從小到大，只想過母親，從沒有想過父親。
因為他的父親是個凡人，傅有顧擁有一半尊銀聖龍血脈，到底是自卑的。
“記住，你的父親是傅長河。”忍玳不斷地重複這句話，生怕傅有顧記不住那個名字。
又或許，是怕自己忘了那個名字。
忍玳上前奪過銀霖，傅有顧沒有争奪，任她拿去。
忍玳看着銀霖，目光中透露着些許解脫。
她舉劍自刎，不帶絲毫猶豫。
而傅有顧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的動作，沒有阻止。
忍玳閉上了眼，嘴角甚至帶着笑意。
銀發散落在地上，平日裏那樣冷的發色，現在看居然有一絲溫柔。
傅有顧銀眸中帶着些水光，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上前撿起了銀霖。
他擦了擦銀霖上的血跡，擡起頭看着冰藜：“帶我回家吧，冰藜。”
他像個無助的孩子，冰藜有些心疼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沒事了，有顧，我帶你回家。”
傅有顧反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他們互相攙扶着，一步一步往回走。
遠處圍觀的一群人鴉雀無聲。
“我沒看錯吧？忍玳自盡了？”姜晝目瞪口呆。
與墨伸過手往上擡了擡他的下巴：“你沒看錯，她自盡了。”
“那孩子怎麽辦？”婳妖指着傅有顧。
與墨沉思了一會兒，道：“雪域的王不是在哪兒嗎，他們會回雪域的。”
冰藜帶傅有顧回了雪域。
傅有顧再也沒有踏上過四嶺的土地，踏上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
他畫了一幅畫，按照自己的容貌大概畫出了他的父親，黑發黑眸，帶着些書卷氣。
然後，他把忍玳畫在了父親旁邊。
仿佛是為了成全誰的心願一般。
忍玳的屍骨是白尋來收的，這個不肖女最後還是葬在了東嶺。
她糊塗一時，便有了悲慘的一世。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結局，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大結局字數會多很多，我現在就去碼，結局了再過一天就更番外，第一個是長明小可愛的番外，玉良要回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