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黎洛在家躺足了一天,才勉強能下地正常活動。
下床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的錄音導出來,存了個完整版,接着複制一份,截掉了前面無關緊要的對話和鬥毆現場,只留下段興烨最後的那幾句。随後給段明炀打去電話,約了個碰面地點。
段明炀讓他來家裏,他爽快地答應了。
換作平時他可能還會警惕有詐,但遭受了段興烨這一頓毒打羞辱,黎洛忽然覺得,段明炀的危險系數其實沒那麽高。
起碼段明炀從來沒打過他。
鄧良在客廳勤勤懇懇地安排後面的行程,見自家主子從卧室出來了,還換下了睡衣,一身要出門的行頭,疑惑地問:“哥,這麽晚了,去哪兒啊?”
“小助理不需要知道這麽多。你處理完了就走吧,不用等我。”
鄧良嘟囔:“睡了一整天,晚上倒有精神了,洛哥你這作息不健康啊,而且昨天不是還磕到腿了嘛?別出去了吧,你要約人的話改天也行啊。”
“人家等不及咯,讓我立馬過去。”黎洛在玄關處穿鞋,擡起腿時膝彎一痛,踉跄了下,幸好撐着牆壁才沒摔倒。
“哎喲洛哥!”鄧良連忙扶他,“你這磕得挺嚴重啊,上藥了嗎?卷起褲腿我看看。”
“沒事,一點淤青而已,過兩天就消了。”
“一點淤青也可能影響工作的好嗎?你可是靠顏吃飯的,我看你該去給自己的身體買個保險了。”
“這主意不錯。”
黎洛一路上還真思考起了鄧良這建議的可行性。
反正一樣挨打,不如訛段興烨一筆,讓他也不痛快。
到段明炀家的時候已經過了約定的九點,繁茂樹影遮掩下的住宅區萬籁俱寂,曲徑通幽。司機師傅還在磨磨蹭蹭地朝前開,探頭探腦地往外張望,打量這難得進來一趟的高檔別墅區,又從後視鏡連連瞟了幾眼後座戴着墨鏡的青年,估計已經在心裏貼上了“富二代”這個标簽。
Advertisement
黎洛咧嘴一笑,在陰影中露出森森白牙:“能快點兒嗎師傅?”
司機肩膀一抖,立即端坐,目不斜視,迅速送他到指定門牌號前,收了錢便一腳油門開走了。
黎洛昨天受的氣總算洩出來了些,心情稍緩,挺直了身板,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疲态,接着走到段明炀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居然是段明炀本人。
“怎麽沒開車?”
去掉了生疏的“黎先生”三個字,換上了随意的居家打扮,段明炀這一句話,居然讓他聽出了幾分要好老熟人聚會的味道。
不知是門廊的暖黃燈光太過溫馨,還是眼前人的模樣與多年前的記憶重合,黎洛似乎被氣氛感染,跟着去掉了疏離的稱謂,直接問:“你家怎麽沒傭人?”
“清靜。”段明炀稍稍側身,讓開道。
黎洛懶得跟他寒暄客套,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屋,聽見身後關門聲響,轉身欲道出來意:“我昨天——”
“你怎麽了?”
“……啊?”
段明炀走近了幾步,擰起眉:“你是不是受傷了。”
尾調下沉,聽起來像句陳述句。
黎洛莫名其妙地看了遍自己的全身,長袖長褲,露出的皮膚都完好無損,應該沒露出馬腳啊?
段明炀沉吟一秒,突然伸出手,将他攬了過來。
黎洛錯愕,與段明炀迅速拉近的距離令他渾身不自在,比疼痛更折磨人,立即擡手去推:“離我遠點。”
可段明炀出手更迅速,趁他不備,直接往他腰間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淤青未消的腰部瞬間抽疼得厲害,黎洛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不受控地軟倒。
被段明炀接了個滿懷。
闊別多年的胸膛相貼。
為什麽段明炀這麽冷漠的人,懷抱卻一如既往地溫暖呢?
這是黎洛腦中第一個冒出的念頭。
可段明炀又緊接着連按了他的大腿、肚子、和手臂等部位,處處致命,按得黎洛什麽旖旎心思都破碎了,慘叫連連:“靠!你要我死嗎!”
段明炀陰沉不言,突然彎下腰,一手托住他的後背,一手勾起他的膝彎,使勁一擡,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黎洛狹長的眼睛都瞪圓了,盯着段明炀冷硬的側臉:“你幹嘛??”
段明炀依舊不說話,穩穩當當地抱着他,徑直上了二樓,一腳踹開虛掩的卧室房門,将他安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衣服脫了。”
“什麽?”
“上藥。”
“不用,我上過藥了。”黎洛撐着床坐起來,饒有興趣地看他,“你怎麽看出來的?”
“很明顯。”
“明顯嗎?可我的貼身助理從昨天到今天一直陪着我,他都沒看出來,你怎麽一眼就看出來了?”
“因為他傻。”
黎洛撲哧笑了出來:“哈哈哈,好有道理。”
他笑得牽動了受傷的腹部肌肉,忍不住劇烈咳嗽了幾聲,擡眼一看,段明炀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脫衣服。”
“真沒事,我看過了,沒你當年被你哥打得慘。”
段明炀神色微微一變:“段興烨打的?什麽時候,昨晚?”
“對啊,除了你們段家人,誰還會下手這麽狠?”黎洛擡起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嬉皮笑臉道,“段總,我這算不算因公負傷啊?你去給我報個仇呗?”
“你要怎麽報仇?”
黎洛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還真接話了,随口道:“就打回去咯,最好再讓他傾家蕩産。”
“好。”
段明炀答應得極為爽快,反而顯得很假,像是在敷衍地哄人。不過黎洛也沒深究,本就只是瞎說說過個嘴瘾而已,就算段明炀終有一天讓段興烨傾家蕩産,也不會是為了他。
“我們還是說正事吧。”黎洛拿出錄音筆,“這可是我犧牲自己換來的寶貴錄音,你給我好好聽聽,有沒有能派上用場的。”
段明炀接過來,聽了一遍,面色有些凝重。
“聽出什麽把柄了嗎?”黎洛問,“我感覺他那句‘家産還不都是我和我媽的’語氣太篤定了,感覺好像勝券在握一樣。可你爸不是利用你壓制他夫人娘家嗎?而且身子骨還那麽硬朗,怎麽會過兩年就把實權輕易交出去?”
“我爸老了,近幾年經常犯糊塗,已經不适合坐董事長這個位置了。但以他的性格,确實不會輕易交出去,這點我暫時沒什麽線索,之後派人去查吧。”段明炀話鋒一轉,“你不是去找楊婧的嗎?怎麽都是段興烨在說話?”
“她那兒沒可能了,剛要套話就被你哥逮住了,這不就吃教訓了嗎?好在你哥沒我聰明,也不想想我為什麽乖乖跟着他走。”黎洛一臉得意。
段明炀沉着臉:“下次不要輕舉妄動。”
“哪兒還有下次啊,我估計這次之後你哥會更加小心提防,走枕邊人這條路線怕是行不通了。”
“可以再試試。”
“再試?難道你哥又有新情人了?就算那樣他肯定也不會再讓我接近了啊。”
“你不用管,我自有人選。”段明炀貌似胸有成竹。
黎洛狐疑地看着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訊息來,但看着看着,卻看出了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你這邊臉怎麽好像有點腫?”
段明炀一側的臉頰比另一側稍稍高出一些,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和你一樣。”
“被人打了?”黎洛掩嘴,故作驚呼,“我的天哪,誰這麽膽大包天,敢打我們高貴的段少爺?”
段明炀淡淡道:“倒還真有一個人敢,而且你也認識。”
黎洛一噎:“……不會是……江流深吧?”
段明炀沒有否認。
“他為什麽打你?”黎洛奇了。
江流深确實一直看不慣段明炀,但以他的行事風格,要打五年前早就打了,絕不會拖到現在。
何況江流深向來是上流公子哥兒界的奇葩,長着張看似玩得很開的風流花心臉,實則正派得非尋常富二代所能理解。黎洛跟他從小玩到大,也就見他堂妹江小芙被欺負的時候動過一次手。
“為了他的新歡。”段明炀的音調不知為何有點上揚,“我沒讓那個小歌手入圍新人獎,他氣得打了我一拳,看來他真的很喜歡那個小歌手。”
黎洛嘲笑:“你這是活該,換我我都生氣,還小歌手,夏希艾這兩年有多紅你知道嗎?他不得新人獎誰信啊?明目張膽的黑幕。”
“作為贊助方,我只考慮公司的利益,讓一個近期醜聞纏身的歌手獲獎,後續公關很麻煩。”段明炀頓了頓,“江流深後來應該去找他了。”
黎洛松了口氣:“那就好。”
“那就好?”
“有問題嗎?”
段明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黎先生還挺看得開。”
黎洛:“?”
“沒什麽,我這事做得确實不太厚道,他打我一拳,就算扯平了。但麻煩你轉告他一句,下次要是再來招惹我,我不會不還手了。”
“你自己沒嘴嗎?還要我轉告?”黎洛嘁了聲,“別以為人人都像林澄那樣乖乖聽你話,我只是跟你合作,不是你的下人。”
說到林澄,黎洛朝四周望了圈,沒有在卧室裏看到第二個人留下的痕跡。
“林澄不住你家了?”
“他自己有家,為什麽要住我家?”
“那之前……”
“之前看他感冒,他爸媽又在外市,平時一個人住,怕他照顧不好自己,就接過來住了兩天。”
“哦,這樣。”黎洛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扭過身子下了床,“那我先回去了。”
“夜已經這麽深了,黎先生腿腳不便,不如住下。”段明炀突然又變回了疏離的語氣,似乎有意要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降低自己的威脅感。
黎洛含笑看他:“腿腳不便?說得我像個老年人似的。就算我坐着輪椅也得回去,否則誰知道段總會對我做什麽?”
“我不會。”
“這誰能保證啊,段總不會以為今晚我們心平氣和說了幾句話,我就對你放松警惕了吧?”
段明炀緩步走近他,目光沉沉:“黎先生大可放心,你受着傷,我不會對你做什麽。況且我不是我哥,有大把選擇還非要強人所難。你若不願意,我也沒必要自找麻煩。”
黎洛失笑:“你還真想跟我上床?”
“上次我就提議過,可以‘深入合作’,你忘了嗎?”
“我以為那只是你羞辱人的一種手段。”
“口頭羞辱有什麽意思。”段明炀擡起手,穿過他的長發,輕輕撫摸他的脖頸,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像是貼着耳膜低訴,酥酥麻麻。
“黎先生若能給我個機會,我可以讓你體驗下……真正的羞辱有多刺激。”
黎洛被摸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喉結不自覺地動了下,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看他。
“但你哥可不是這麽說的。”
“他說了什麽?”
“他說,你已經操-膩我了。”
段明炀手上的動作瞬間定格。
黎洛歪了歪腦袋,頂上白熾燈的光落在他眼裏,像純白無瑕的雪。
“怎麽,段總現在,又想吃回頭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