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到陌城40
“你有時間不如來幫幫忙?”張至白氣急敗壞的說道,手裏捏着個小巧的奶粉勺舀了一勺又一勺奶粉放進了奶瓶裏。
魚餘踢踏着拖鞋特意繞過沾了一身熱氣騰騰液體的湯元走到張至白身邊,身後的段戈也有樣學樣的繞過了湯元,徒留湯元一個人站在原地被懷裏的小嬰兒折磨,小嬰兒一張白嫩嫩的包子臉在看到湯元一絲不茍的面癱臉時哭的更兇了,圓溜溜的黑眼睛跟泡在水裏一樣,湯元手足無措的抱着他,都不敢有什麽大動作,狼狽的夠嗆。
“這小孩子哪裏來的?你們怎麽半夜帶個小孩兒回來?”魚餘此時清醒多了,接過張至白手裏的奶粉瓶,倒掉裏面幾乎要滿了的奶粉,重新舀了兩勺進去。
“你放這麽多奶粉,是要做奶糊糊嗎?”
張至白尴尬的放下手裏的小勺子,走過去接過湯元懷裏哭鬧不停的小嬰兒,解釋道:“這是被拐賣的小孩兒,那夥人逃的太快,剩他一個被扔在那裏,大晚上的只能先帶回來,局裏正在想辦法找他的父母。”
小孩子可能是真的怕湯元的面癱臉,此時被張至白小心翼翼的抱進懷裏,便不再大聲哭鬧,只是還有點抽噎,小鼻子一聳一聳的,十分可愛。
雙手解放的湯元立刻跑去換衣服沖洗,而張至白抱着小孩,一手托着小孩兒的屁股,一手扶着小孩兒的後背,一會兒舉高高一會兒擺個鬼臉,深得小孩心。
魚餘沖好奶粉點在手背上試了試溫度,這才遞給張至白懷裏的小嬰兒,順手輕輕點了點小嬰兒的小鼻子,軟軟的,感覺用點力氣就會壞掉一樣。
段戈也站到小嬰兒面前,看起來十分喜歡小孩子,卻不敢去碰一下。
魚餘攬過段戈的肩膀,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擡起輕輕戳了戳小嬰兒的胖臉蛋兒,小嬰兒感到自己被戳了,氣憤的揮舞起稚嫩的小拳頭揮了揮,那拳頭圓嘟嘟的像個白白的小包子。
“輕輕的碰碰他,你看?沒事的。”魚餘說着松開了手,段戈手指懸浮在小嬰兒上方,有點猶豫,遲遲不敢再碰一下,那奶包一樣的小拳頭卻來勁了,‘啊嗚啊嗚’的伸着小胳膊砸了砸段戈的手指。
段戈一愣,随後緊繃的面龐柔和下來,眉眼彎彎,翹着嘴角張開手把小嬰兒軟糯的小拳頭包在了掌心。
小嬰兒被控制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張至白的幫助下抱着小奶瓶,兩顆黑葡萄一樣的眼珠扁了扁,似乎有點委屈,結果還沒等委屈夠呢,就捧着奶瓶專注在喝奶上了,對于還被段戈握着的一只小手,就好像被遺棄了一般。
段戈這才愉悅的松開了手,魚餘好笑的拍了下段戈的光頭,此時收拾好了的湯元沖了出來,手裏握着手機,一本正經的說道:“我這裏有個養孩子的注意事項。”
張至白把喝奶喝的正歡的小嬰兒放在沙發上,自己坐在一邊護着他,飛快的看了湯元一眼,示意他讀。
于是湯元就站在了茶幾旁邊,用十分正經的平板音讀了起來,魚餘看他那樣,甚至有了一種他們此時在開什麽重大會議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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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每天都要抽時間喂他并且和他玩
二,能夠忍受他帶來的不便,例如:随地大小便、亂咬東西等
三,要為他付出一定的金錢,例如:每年的預防針、驅蟲藥、食物上的開銷
四,生病了要帶他去醫院
五,……”
不等湯元讀完,張至白就打斷了他:“驅蟲藥?什麽驅蟲藥?小孩子還要打這種東西嗎?”
魚餘也皺眉,拖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的确小孩子小時候好像要吃打蟲藥的……”
張至白直接沖着湯元攤開掌心晃了晃:“把你手機拿來我看看。”
湯元便十分嚴肅的上交了自己的手機,整個人板板正正的站在那裏,仿佛在站崗。
張至白一只手護着沙發上的小嬰兒,一只手滑動手機,還沒看幾眼就放下手機,随手撿起個什麽東西扔在了湯元的腦袋上。
“你看看你查的那是什麽注意事項!養狗的注意事項!”
而砸在湯元腦袋上白白的東西,正是一個尿不濕,不過幸好是個幹淨的還沒用過的尿不濕,是剛才拿出來準備給小嬰兒換的。
湯元默默地拿下了尿不濕,臉上還是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只是稍稍帶了帶了點不解,似乎在說:“這有什麽不對嗎?”
張至白默然,決定忽視他,搶走他手裏的尿不濕,趁着小嬰兒專注喝奶的時候給他換尿不濕。
魚餘和段戈兩個人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看戲,此時魚餘打了個哈欠,睫毛上挂了水珠,看起來十分困倦,他歪歪斜斜的靠在了段戈身上,問道:“這個小孩要怎麽辦?找到他父母之前你們要一直養着嗎?要是找不到他的父母呢?”
張至白将尿不濕輕輕的扣上去,擡了擡小孩的小屁股,語氣十分平靜:“找不到就送到孤兒院去。”
魚餘眯了眯眼睛,垂下眼眸:“那找到的幾率大嗎?”
張至白搖頭:“這些孩子來自全國各地,有些甚至連人販子自己都忘記是從哪裏拐過來的。”
“比起被救出來之後找不到父母又被扔進孤兒院裏,是不是被賣給一家愛他的人家,要幸福許多。”
這一句話本是魚餘自己的喃喃自語,但是張至白耳力很好,還是聽見了。
張至白嘴角一勾,露出十分嘲諷又有些厭棄的笑容:“你當那麽容易被賣給好人家?挑挑揀揀,大多數都要被剩下,剩下的或是随便遺棄,或是賣給些歪門邪道的組織,你看大街上那麽多要飯的年輕殘疾人哪來的?”
魚餘張嘴反駁:“既然已經知道那些要飯的是怎麽來的,為什麽不去管?不去查?難道就這麽放任這種事情猖狂下去?”
張至白被問的有些煩躁,伸手将自己額前的黑發不斷的往後梳:“管!怎麽不管!可那些從小被灌輸了些歪門邪道長大的人,早就被洗了腦,習慣了也麻木了,救了一個還有下一個,救了一次過不了多久自己又主動趴回地上去要飯,有幾個還肯堂堂正正的做人?這中間盤根錯節,環環相扣,上面加壓,下面控訴,擺在中間的警察才是最痛苦的!”
魚餘吶吶的張張嘴,不說話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也知道他說什麽根本沒用。
張至白抹了把臉,深深嘆了口氣,也知自己剛才過于激動,壓下口氣啞聲說:“我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的多抓一個罪犯,減少一些危害,我如此,湯元也如此。”
因為兩人的争吵而被吓的瞪圓眼睛的小嬰兒此時終于憋不住了,扁扁嘴巴就開始嗷啕大哭,這讓剛剛消停了一會兒的四個大男人立刻又慌了手腳。
當小嬰兒終于肯老老實實的窩在襁褓裏睡覺時,天已經亮了,幾個人眼底下都有了烏黑的痕跡,互相打個招呼,張至白抱着嬰兒和湯元回主卧休息,段戈拉着垂頭喪氣的魚餘回了側卧。
昨天不知不覺間趴在段戈身上睡着,魚餘也忘記了洗澡,此時想起來卻一動也不想動,以前他的身邊沒有一個人是從事警察等相關職業的朋友,他活得的自我又張狂,可如今當他一點點的了解了其中的無奈和艱辛,他卻寧肯自己還如同曾經一樣,什麽都不知道的才好。
段戈挨挨蹭蹭的湊過來,兩個光溜溜的腦袋靠在了一起,段戈的手指指尖輕輕碰了碰魚餘的指尖,像是試探,随後慢慢的、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魚餘的手背上。
魚餘并未在意,眼神有些無精打采,半響,才轉過頭來看段戈,表情嚴肅的告誡他:“你還小,可不要被張至白帶壞了,這個世界還是非常美好的!”
段戈彎了彎嘴角,知道他想開了,此時也不去跟他辯被稱‘還小’的無奈,只是引導着魚餘不再胡思亂想。
“魚餘哥,我們給小寶寶取個名字吧!都不知道怎麽叫他呢。”
魚餘贊同的點頭,随着腦袋的晃動兩個人光禿禿的頭皮蹭來蹭去的十分搞笑。
“就叫小哭包吧,你看他那麽能哭,肺活量還那麽大,以後說不準就是個唱歌的大明星。”
段戈有點無奈:“魚餘哥,沒有哪個大明星會叫小哭包的。”
魚餘是真的累了,眼眸微垂,漸漸合上,呢喃道:“小名嘛,沒關系的……”
随後漸漸沉穩的呼吸聲從段戈身旁傳來,段戈動了動,收緊手心魚餘的手,側頭輕輕吻在了魚餘的眉心,就好像有魔力一般,在段戈的唇離開魚餘眉心的時候,魚餘緊皺的眉心也漸漸平緩放松。
魚餘意外認識了張至白,和張至白住在一起,這對段戈來說,是福也是禍,曾經的魚餘活得太過純粹,眼裏容不下一點沙子,他的世界裏不是黑就是白,哪怕他後來從所謂的高處狠狠的跌下來,不得不為了養活自己,養活癱倒在床的父親努力,翻滾在塵埃裏,眼裏的純粹也絲毫不減。
可張至白的到來,逐漸帶領魚餘見識了世界的另一面,在這裏,大多數人都是灰色的,有善也有惡,再壞的惡人也有心存善念的一面,再純淨的善人也會一念成魔。
萬惡而又卑鄙的楚天欽既希望魚餘永遠是那麽純粹的、單純的,又希望魚餘能夠明白他的無奈、他的痛處,與他的不得已而為之。
可魚餘總是能給他驚喜,或許人就該是這樣,在這樣一個充滿了無奈、悲哀的世界裏,永遠抱有一顆純粹的、向上的心,你相信世界會春暖花開,那麽就算狂風驟雨,也不會持續太久。
段戈默默的躺在魚餘的旁邊,聽着一聲又一聲綿長的呼吸,最終還是起身,輕輕的、柔柔的将一吻印在了魚餘粉嫩的唇瓣上,随後靠在魚餘的耳邊輕訴晚安。
“晚安,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