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到陌城41
孩子應該是受到了驚吓,再加上一直和人販子待在一起,颠簸不停,八點多鐘就醒了,一醒來就繼續哭鬧,一間房子裏的四個男人一個個頂着疲憊的臉龐起床,輪流照顧這個小哭包,使勁渾身解數,只求小哭包能笑一笑。
小哭包現在差不多七八月大左右,是個很有活力的寶寶,小胳膊上有針眼,之前有被人販子注射過鎮定劑的嫌疑,後來被慌亂中扔在了據點,也算是幸運。
本來是一場萬無一失的抓捕行動,不知怎麽被拐賣團夥聽到了些蛛絲馬跡,連夜跑路,不過還好,僞裝成買家的警員已經和他們取得了聯系,此時也只等待一個好的時機,實施第二次抓捕。
快九點的時候張至白接到一個電話,語氣很凝重,只說馬上就到,随後就轉頭,目光在魚餘和段戈兩個人之間來回移動。
魚餘被看的寒毛直豎,下意識的就想把懷裏的小哭包塞進湯元懷裏,沒想到湯元敏捷的後退,站到了張至白身後。
随後張至白開口:“我和湯元馬上要趕回局裏,這個孩子……麻煩你們先幫忙照顧一下?昨天太着急也只買了點奶粉和尿不濕,你看缺什麽直接買,回來我找局裏給你報銷。”
張至白說完拉着湯元就走,那着急忙慌的模樣就像身後有猛獸在追,魚餘懷裏還抱着小哭包,客廳的沙發上還扔着被湯元遺忘的警帽。
客廳裏一片靜默,魚餘呆愣了片刻,随後慢慢的、慢慢的轉頭,将視線定格在一直默不作聲看戲的段戈身上,嘴邊挑起了不懷好意的微笑。
“段戈,你知道哥一會兒要直播的吧?”
段戈內心想了一百種将魚餘扔在床上的各種懲罰手段,奈何他如今披着乖巧可愛的皮,只得體貼的彎起眉眼,主動伸手接過被當成了燙手山芋的小哭包。
“我來照顧小哭包,魚餘哥你盡管直播。”
魚餘滿意的點點頭,摸了摸段戈冒出了些頭發碴、有點刺刺手感的腦袋,随後愉快的洗漱、訂外賣、開直播,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想來是一開始就沒想要勝任照顧小哭包一職的。
可能段戈一張乖巧的臉龐佷惹小孩子喜歡,到了段戈懷裏,小哭包就沒怎麽哭鬧,只是偶爾扁扁嘴,抽搭兩聲,在段戈遞過來溫熱的奶瓶後,也就忘記了抽搭,兩只小手捧着奶瓶,一點點的喝着,全身一拱一拱的,十分可愛。
觀察了一會自認為十分放心的魚餘轉頭認真直播,放任自己沉浸在游戲的世界裏厮殺,手指翻飛,操縱着酷帥的戰士瞬移、走位、技能連招,不斷的收割着敵方的人頭,不自覺對着屏幕上血紅的擊殺字樣露出得意、輕佻的微笑,立刻便勾得一些女觀衆‘啊啊啊’的刷着彈幕。
然而美好的直播時光并沒有持續多久,十點多鐘的時候段戈抱着小哭包走了進來,對着魚餘打了個手勢,魚餘點頭,跟觀衆說了一聲,就暫時關了麥和攝像頭,走向段戈詢問。
段戈手心搭在小哭包的腦門上,此時的小哭包神情厭厭,嘴巴委屈的扁起來,卻不哭不鬧,小臉有點紅,段戈皺着眉下了結論:“小哭包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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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了!”魚餘吓了一跳,也伸手去探溫度,然後又去用自己的腦門貼小哭包小小的額頭,随後立刻去停了直播。
“走,我們帶小哭包去醫院,小孩子發燒很嚴重的得看醫生。”
于是兩個人又打車急急忙忙趕去了醫院,一樓挂號處排了個長隊,兩個人又無奈的過去排隊。
還好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快要輪到魚餘他們。
此時一直注意着小哭包情況的魚餘,突然聽到前臺咨詢那裏傳來了騷動。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穿着破舊卻幹淨的褂子,手裏提着一個小巧的籃子,裏面零星放着幾個雞蛋,她點着腳尖把雞蛋放到前臺俏麗的女護士面前,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一句話:“護士小姐,求求您,讓我見見孔醫生,好不好?這些雞蛋送給您,請您讓我見見孔醫生好不好?”
女護士黛眉輕皺,伸出手,十分嫌棄的用小拇指勾着籃子邊緣往旁邊挪了挪,不耐煩的說道:“老太太,你來了很多次了,我說了我們醫院沒有什麽孔醫生,再說了我們醫院有規章制度,不許收禮,這雞蛋你自己拿回去吧。”
老太太還是不放棄,一張溝壑分明的老臉上盡是卑微和祈求,站在高高的前臺邊點着腳尖,老舊的布鞋邊緣彎曲開膠,露出裏面充滿補丁的襪子。她小心翼翼的往裏又推了推雞蛋籃子,不斷的祈求着:“請您收下吧,求求您讓我見見孔醫生,孔大海孔醫生,怎麽會沒有呢?”
女護士本還克制着已經瀕臨邊緣的情緒,幾番推拒下來,老太太一個不小心,推過去的雞蛋籃子邊緣碰歪了前臺的電腦顯示器,女護士終于耐心告罄,伸手一揮,将雞蛋籃子揮到了地上,裏面零星幾個雞蛋滾落出來砸碎在地上,蛋黃蛋液明晃晃的躺在醫院潔白的瓷磚地上。
一旁看熱鬧的清潔工一拍大腿,嗓門頗大的抱怨一聲:“哎呀,這不給人找事兒呢麽?這死老太婆!”
老太太被女護士的大動作吓的渾身顫抖,不斷彎腰道着歉,随後慢騰騰的跪在地上,伸出粗糙腫大幹裂的手指抓取着地上的蛋黃,似乎是想把那已經破碎的雞蛋再撿回到籃子裏,可是這樣除了讓還算完整的蛋黃越發破碎不堪外毫無意義,幾次之後老太太也知道雞蛋根本不可能撿起來了,只得用雞蛋籃子裏的一塊小花布小心翼翼的将被碎雞蛋弄髒的地面擦幹淨。
前臺離醫院大門很近,來回人來人往,有的人看了一眼老太太就走了,有的人看也不看,或者有的人因為太過匆忙撞了老太太一下,頭都不低直接走掉,那模樣,不像撞到了一個人,而是一個東西,一個物品,一個死物。
排隊挂號的人們都在看着熱鬧,也有幾個人聚在一起小聲的說着女護士的不是,或是讨論那老太太是否腦子有毛病,而那老人此時就像個讓人望而生畏的細菌,沒人願意上前一步。
“那是……超市的那個老人……”魚餘站在隊伍中,懷裏抱着因為生病而安安靜靜的小哭包,看着那老人卑微的匍匐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擦着地板,随後将懷裏的小哭包交到段戈手裏叮囑。
“你在這兒繼續排隊,抱好。”
随後魚餘走出人群,一步步的走向門口的老人,步伐不斷加快幾乎跑了起來,他來到老人身邊,扶起渾身顫抖不停的老人,不容拒絕的拉着她出了醫院的大門。
然而魚餘的善意似乎并沒有傳達到老人身上,她不安的抱着籃子,雙手來回揪着身上的衣服,眼裏是渾濁的黃,以及久經歲月沉澱下來的哀戚與絕望。
魚餘扶着老人家來到醫院前面不遠處的長椅坐下,老人一直很不安,低垂着頭似乎很想奪路而逃。
魚餘抿抿嘴唇,盡量用他最溫柔、最和緩的語氣問道:“老人家,您是要找什麽人嗎?”
老人不停的搖頭,又點頭,最後只是顫抖着,用極盡滄桑的聲音說:“謝謝、謝謝,我該走了,我該走了。”
說着老人猛然站了起來,魚餘趕緊抓住了老人的手臂,感受到手掌下消瘦、幹枯而又顫抖不停的手臂,魚餘嘆了口氣,努力揚起和曦溫柔的笑容,目光誠摯的看着老人。
“老人家,您有什麽難處能跟我說說嗎?也許我能幫幫您。”
老人小心的、彷徨的看向魚餘的臉,對上他的目光,老人那僵硬、緊繃的身體終于慢慢的緩和些許,擠出一個羞澀又不太熟練的微笑,盡管這笑容稱不上好看。
“你,你能讓我見見孔醫生嗎?”
魚餘伸手輕輕覆上老人幹皺的手背,似是安撫,他怕老人聽不清,盡量平緩的說每一個字。
“孔醫生?是在長海醫院的孔醫生嗎?您是否記錯了?”
長海醫院就是離魚餘家最近、剛剛他和段戈去的那家醫院,之前帶段戈拆線也是來的這家醫院。
一聽魚餘懷疑她記錯了地方,老人立刻瘋狂的搖頭,忐忑而又小心的重複着:“沒有錯,沒有錯,是長海醫院的孔醫生。”
魚餘見老人情緒不穩定,立刻安撫她:“好,我一定幫您去問,您先別急,您先別急,您願意跟我說說,為什麽要找這個孔醫生嗎?”
老人一聽魚餘答應幫她去找孔醫生,立刻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那動作似乎就要給魚餘下跪,吓的魚餘趕緊又扶起了老人,不停勸阻後老人才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只是此時看着魚餘的神情,就像在看着一個救世主,眼中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希望。
“我、我和孔醫生還有點交情,我想請他幫幫我家的求安,求安生病了,很嚴重的病。”
老人說到求時安目光又暗淡下來。
魚餘握緊老人的雙手,問道:“求安是您的孩子嗎?多大了?”
“兩歲。”
“那求安的父母呢?”
聽到這裏,魚餘感到老人雙手又是重重的顫抖起來,随後只是不停搖頭,魚餘只以為孩子的父母是出了什麽意外,老人情緒幾度不穩,魚餘也不敢追問,看老人穿着總是破舊又寒酸,家裏的小孩又得了重病,他覺得他明白老人為什麽要去超市偷兩個面包了,只是在老人面前,魚餘只字不提他曾在超市見過老人的事。
“那您是怎麽認識孔醫生的?”
魚餘話落,老人猛然擡頭,渾濁的眼眸裏飽含彷徨和害怕,對上魚餘的眼睛時慌張的移開視線,她嘴唇抖動着,嘴角神經質的抽搐,最後卻只說了一句。
“孔、孔醫生幫過我,是、是個大好人。”
魚餘輕拍老人的肩膀,示意她放松,魚餘從來在uw以外的事情上并不太警覺的神經告訴他,老人也許在說謊,她和這個孔醫生的關系,并非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