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陌大44
求安被送還給了他的親生父母,年輕的夫妻緊緊摟着自己的孩子哭得不能自己,小小的孩子不斷的掙紮,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反而十分抗拒,嘴裏喃喃的說着:“奶奶……”
張至白攤開口供本,做最後的總結:“你們的孩子被人販子扔棄,後被一位拾荒的老人撿走,這段時間都照顧的很好,你們也不用太擔心。”
黑白分明的口供本上詳細的寫着抓捕拐賣兒童團夥的過程,各個罪犯的口供,卻唯獨在老人撿到小孩子那裏十分簡短,只是标明‘拾荒者撿到被遺棄的孩子并撫養’。
年輕的小夫妻面面相觑,男人先皺了皺眉說道:“撿到寶寶的人在哪?我會付錢給她。”
張至白咧嘴,嘴角猙獰的扯起來,眼睛微眯,脫了工作時正經的外皮,像個性格惡劣的混混,他說:“我想她不需要。”
男人被張至白的神情吓的後退一步,拽着同樣神情驚慌的女人抱着孩子離開,女人臨走時小聲的抱怨:“不過就是個小警察。”
小兩口離開,面容和善的中年警察走了過來,拍了拍張志白的肩膀,勸慰道:“行了,快收收你那副表情,當了這麽多年警察,這種事情見的還少嗎?你怎麽還退步了呢?果然沒有小成管着你就是不行。”
張至白反駁:“他死了,還能管誰?”
中年警察微微嘆了口氣。
張至白慢慢收起臉上的表情,又是那副偶爾有點不正經的樣子,伸手接過中年警察遞過來薄薄的一張紙低頭看了起來。
“鐘叔,這是小西查到的?”
“嗯,廢了點功夫,長海醫院将這個人藏的很深。”
薄薄的一張紙上記錄了一個人将近三十年的時光,寥寥幾字,就是幾十個年頭。
孔大海,孤兒,被洗碗工孔蓉收養,陌城醫科大學八年直博生,畢業後在長海醫院實習,實習半年後突然消失。
郭清,長海醫院年輕的留美回國的腦外科醫生,陌城醫藥世家郭家突然出現的小兒子,同時是長海醫院院長彭長海的未來女婿,與彭長海唯一的女兒彭珍相戀。
“洗碗工孔蓉……呵,沒有用處只能拖後腿的養母和輝煌有前途的未來,真是一個好選擇。”
Advertisement
鐘叔捏了捏眉心,懷疑的問道:“你想幹什麽?拆穿他?證據呢?就算拆穿了有什麽用呢?這個老人并不想吧?”
“長海醫院是私立醫院吧?鐘叔,我想我需要你再幫我去找小西查點東西了。”
鐘叔一聽,眉毛都倒豎了起來,連退了好幾步,驚恐的大喊:“不行!不可能!你自己去找他?”
張至白疊起那張白紙揣進兜裏,慢悠悠的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半響對方接起電話,只聽張至白說道:“鐘嬸,你知道……”
“別!我去!”
鐘叔立刻撲過來搶過張至白的手機不停的按着挂斷,随後肩膀無力的垂下去,“我去,我去還不行嗎?真是作孽呦,這麽老了還要被後輩欺壓……”
張至白充耳不聞,繼續吩咐道:“我去把那個老人孔蓉的五保手續辦了,人就送到陌城郊區的養老院。”随後張至白理了理被鐘叔拽亂的衣襟,擡步出了警局。
八月末的天還是那麽炎熱,灼熱的溫度讓人心情浮躁。
張至白一連解開襯衫上的三顆扣子,才緩緩舒了口氣。
三年前轟動全國的連環殺人案,表面公開的受害死者是四個人,但其實還有第五個人,第五個人是他楚天欽相依為命的兄弟,他的搭檔成宸。
如果當年沒有成宸,張至白就永遠是個腐爛在社會底層的小混混,不學無術混沌度日,靠一些偷雞摸狗的法子養活自己,為偶爾的‘小豐收’而沾沾自喜。
當年,也是這樣炎熱的天氣,張至白躲在公交車站旁邊,搜尋着任何一個好下手的對象,悶熱的天氣讓他額角汗水岑岑,伸向面前女式包的手帶着汗水和顫抖,指尖輕輕觸上背包的邊緣,粉紅色的錢包觸手可及,驀地一只冰冷修長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他立刻痛叫出聲,而站在前面的女人回頭匆匆看了一眼,拎緊包滿臉厭惡的擠上了公交車。
“偷東西可不是好孩子該有的行為哦。”
被捏的手腕痛到張至白幾乎痙攣,他擡頭,逆着陽光看到成宸唇邊溫柔的笑意。
那是張至白第一次失手,他被成宸帶回了警局,面臨的卻不是嚴苛的審問,而是類似于朋友一樣的閑聊。成宸遞給張至白一杯水,坐在了他的對面,擁有恐怖力氣的瘦長手指輕輕托在自己的下巴上,神情上看不見絲毫的厭惡與嫌棄。
“你叫什麽?”
“張至白。”
“張至……什麽?”
“張至白,一窮二白的白。”
“是麽,張至白,天下大白的白。”
炙熱的溫度讓張至白頭暈,他覺得解開三顆扣子也于事無補,他向前一步,突然眼前一片黑暗,随後猛地栽倒在地。
随後走出來的鐘叔立刻跑了過來,“小白?小白?你怎麽了?湯元!快過來!小白暈倒了!”
趕來的湯元摸了摸張至白的臉頰說道:“好像是中暑了?擡到屋裏去。”
張至白意識迷離,胸腹陣陣作嘔,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他看到成宸站在他面前激烈的争吵,辯駁他的話,執着的認為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非要去跟那個殺人的惡魔楚天欽接觸,認為案件有隐情。
過了幾許,成宸消失了,張至白的眼前又恢複了一片黑暗,昏昏沉沉中他感到自己被擡了起來,來回的晃蕩讓他越加難受。
片片黑暗突然又暈染開來,點點滴滴的紅落在了眼前,随後浮現出了成宸模糊的身影,遍地的深紅綻放在道路的中央,成宸安靜的躺在那裏,再也不能動彈。
他總是那麽溫柔,又那麽固執,總是能為一個又一個冤案翻案,解脫了一個又一個的受害者,可是這次他錯了,他堅信楚天欽有苦衷,堅信這一切有隐情,固執的私下去接觸他,結果換來的是什麽?永遠的與世界訣別。
“至白哥?你好點了嗎?”
張至白緩緩的睜開眼,眼前是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心頭一顫,喚道:“成宸?”
湯元眉頭幾不可查的皺起,拿着冰袋直接貼在了張至白的眼皮上。
“嘶——”張至白立刻揮開湯元的手,再睜眼,看到湯元的面癱臉,嗤笑一聲,坐起身來。
随着坐起來,頭還有些昏眩,張至白伸手扶額,問道:“我怎麽了?”
“至白哥,你中暑了,應該是這幾天太累的緣故。”
“啧,弱爆了。”張至白皺眉嘲諷自己,随後下床,擡手看表,此時已經傍晚,沒了下午時的炙熱,習習涼風吹來甚是舒爽。
“至白哥?”湯元在他身後擔心的喚道。
張志白掏出根煙點燃叼在嘴裏,回頭斜眼看着湯元:“案子都查清了?”
湯元搖頭。
“罪犯都抓完了?”
湯元還是搖頭。
“沒有傻站着幹什麽?走!”張至白突然一聲大喝,先一步走了出去。
湯元一愣,啪的一聲後腳跟相碰,敬了個禮,應道:“是!”
眨眼間就到了段戈開學的日子,兩個人的頭發也終于變成了短短的小毛刺,因為不需要住校,也不用收拾什麽行李,魚餘提了幾次要陪他一起去報道,段戈都拒絕了,只說自己就可以。
陌大到魚餘的家需要坐一個小時左右的地鐵,說不上太遠,魚餘也沒什麽需要擔心的,在家裏安心的做他的主播就好,而段戈自己背了個背包,耳朵上帶上了許久不見的耳機,去了陌大。
段戈選的是陌大的心理學專業,據說心理學只有三個班,每個班差不多四十名學生左右,在陌大可以說是人非常少的專業,乘地鐵一路到了大學城,最顯眼的那個漆黑閃亮形同飛燕的大門就是陌大。
此時陌大門口人聲鼎沸,一個個青澀面龐的男男女女在家長的陪伴下蜂擁進了陌大,而孤身一人又面龐俊秀的段戈在這樣一群人中極為顯眼,只是他表情冷淡,帶着耳機以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姿态獨自走進了校門,對兩邊熱情的學長學姐視而不見。
走過中間寬敞的瀝青路,段戈熟門熟路的拐進了一條林蔭小路,這條路上人煙稀少,因此也清淨了不少。
段戈對陌大極為熟悉,确切的說是楚天欽對陌大極為熟悉,這所他曾經生活、學習了三年的地方,他再一次來到了這裏,以另一個人的身份。
這條七扭八歪的小路名為問情路,是陌大不知以前某一屆的學長學姐起得名字,卻慢慢的流傳了下來,路如其名,是陌大小情侶們表白約會的聖地,此時人煙稀少,也是因為如今正是開學日,學生們都忙着迎新罷了。
但是這也不代表這條小路沒有人,段戈帶着并沒有聲音的耳機一路走過去,前方的争吵也逐漸傳入耳中,似乎是一對小情侶在吵架,段戈對此不感興趣,腳步一轉,就換了個方向避開了去。
身後隐約的争吵聲依舊傳入耳中,女聲尖銳,男聲歇斯底裏。
“姍姍!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要跟我分手?”
“張逸凡!我都說分手了你還纏着我有什麽意思嗎?我們好聚好散不可以嗎?你這樣丢不丢人啊!”
“姍姍!我們不能分手啊!我愛你!我那麽愛你!我給你跪下!我哪做錯了你告訴我啊……”
随着段戈的走遠,争吵的聲音逐漸渺小到微不可聞,最後消失不見。
十□□歲的年紀,總是把好奇當喜歡,把好感當愛,滿嘴的山盟海誓天長地久,稍有不滿便天崩地裂滿城風雨,真是可愛,又可笑。
段戈勾了勾唇角,慢悠悠的往報道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