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師伯
“詩妹,我……”宋詞張口欲言,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唐詩甩開他的手,氣道:“我什麽我,有話就快說。我還有很多劍招要練,沒功夫陪你折騰。”
宋詞噗嗤一笑,他本來還想說些告別的話,現在根本是說不出來了,只道,“詩妹,你這個口是心非的毛病要改改了。”
唐詩瞪他一眼,就知道他嘴裏沒好話,她就不應該搭理他。
宋詞又笑了起來,一點也不想剛被廢除武功的樣子。
他們年齡相仿,幼時常粘在一起玩,師父便給他們起了這對名字,希望他們能在未來互相扶持。
可宋詞貪玩,三分熱情,唐詩找他練劍經常找不到人。時間長了,唐詩對他的态度就開始轉變,不給他好臉色。
在她心裏,宋詞是她從小到大一直想要超越的目标,可這個目标說放棄就放棄了。
她曾經有多大的期望,現在對他就有多失望。
他不知道她每日一個人孤單地練劍,看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有多想揍他。
宋詞見唐詩臉色不對,心頭竟也跟着一酸,再也笑不出來,低下頭對唐詩說,“詩妹,對不起。”
“以後若還有機會回來,我一定陪你練劍。”
唐詩擡起臉,正好對上他的眼。他這次沒笑,是很認真的眼神。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元雅的呼喊聲,“二師姐,你在哪裏?我把東西拿來了!”
唐詩頓時移開視線,朝元雅的方向喊道:“小雅,這邊!”
元雅聽見聲音,飛快地朝他們這邊跑。
宋詞和唐詩見她身上幫着個巨大布袋,驚呆了。
“小雅,我只叫你拿些救急的續命藥物,你怎把鍋碗瓢盆都背過來了?”
元雅放下巨大的布袋,一笑道,“不是鍋碗瓢盆啦,我擔心二師兄吃不慣山下的東西,拿了些百慕山特質土味來,方便速食。”
欸?二師兄你醒啦!
元雅這才注意到唐詩身旁站着的大活人。
宋詞瞅了眼地上的大布袋,除了吃的還有用的,應有盡有,他不禁笑出了聲,“呆雅,你當我是逃命去嗎?”
他不就是被師父廢去了武功麽,至于把他當難民來看?況且,要說不會武功,他怎麽也比小雅強吧。
“以防萬一嘛!”元雅像獻寶一般,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給他。
宋詞看都不看,只要百花玉露膏。
百花玉露膏采集百種花草,用清晨的露水調制,敷上一日,能使外傷痊愈。
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所有的對他來說,都不是難事。
元雅失望地把東西都撿回袋子裏。
待她收拾完,唐詩卻一把搶了過去,“下山容易上山難,這些我給你先拎上去了。就你這小身板,不知道爬上來又要花多久。”
元雅來不及反應,唐詩已經拎着大布袋消失不見了。
“二師姐怎麽走這麽快?”元雅驚呼道。
宋詞沒有回答,只是笑笑。剛說要改改口是心非的毛病,這會兒又犯了。
元雅見他笑得失神,也跟着笑了起來。
“二師兄,從今以後,你想做什麽就放心去做吧!我也會跟着二師姐好好學習的。”
宋詞回過神來,小雅的話總是能令他暖心,他摸摸她的頭道,“還叫二師兄,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二師兄了。”
“那叫你什麽?”
宋詞想了想,“叫宋大俠好了。”
元雅一聽,哈哈大笑,“不會武功的宋大俠,以後江湖的懲惡揚善就靠你了!”
宋詞笑道,“義不容辭。”
說起懲惡揚善,元雅突然想到了師父,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她低聲問宋詞,“二師……哦不,宋大俠你會恨師父嗎?”
宋詞回答得斬釘截鐵,“不會。”
他望着山上的方向,沉聲道,“師父終究還是不忍心下手,将我逐出師門,也算是不違背教規了。”
元雅恍然大悟,逐出師門,就不需要遵守教規了!原來師父是這樣想的!
宋詞和元雅道別之後,只身下了山。
如他所料,青桐派的人沒有那麽輕易放過他。
準确來說,是放過師父。
宋詞懷疑師父和青桐派的師尊是不是商量好的,一個不許弟子下山,一個不許弟子上山。
他們一個個像仰望廟堂裏的神佛似的,看着宋詞臉帶微笑地信步走下來。
想要靠近,但又心存敬畏。
圍堵他的這群人,宋詞之前也見過。那時他兩個手指頭就能将輕松他們拿下,所以這群人見他這麽慢悠悠地下來,不敢輕舉妄動。
倒是宋詞沒了功夫,他們人多勢衆,不想硬碰硬。
他悠悠一笑,“別緊張,我不打你。帶我去見你們師尊吧,上次匆匆一別,還沒和大師伯好好打個招呼。”
他将“師伯”二字叫的特別親切。
那些人一想,自己的任務就是帶人回去,如今他主動這麽說,正和他們意。但又怕有炸,這人詭計多端,他的話不知是真是假。
可他笑容滿面又不像是有假,他們半信半疑地将他送到了青桐派門口。
夜,已經深了。
左京鴻在雲霄殿氣定神閑地端坐着。
左京鴻瞥見只有他一人來了,并沒有當做威脅。他曾探過宋詞的內力,知道他的武功深淺,便不足為懼。
不過他心裏對這個內力不深的小男娃很好奇,竟然有膽量主動來青桐派找他,雖不足為懼,但也不可小觑。
宋詞一進殿門,先聲笑道:“想不到大師伯深夜還在此打坐。”
這一聲“大師伯”他當着面還是叫得親切自然,左京鴻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沒有輕易露出情緒,只閉眸道:“人老了,睡不着。”
“你師父每日睡得可好?”他若無其事地問。
宋詞不知師父睡得好不好,只知道他起得特別早。無論多早,去百慕之巅,總能找到師父的身影。
左京鴻捋捋長須,笑道,“看來師弟也老了。明明那日見他,模樣和年輕時無差,卻也躲不過時間啊。”
寒暄過後,左京鴻問道,“師侄你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
宋詞答道:“想來投奔大師伯。”
他說的不卑不亢,左京鴻臉上的笑容瞬間滞住。投奔他?哼哼,他活了這麽大年紀,竟從沒想到死對頭的弟子會來投奔他,這是開什麽玩笑。
“大師伯無需懷疑,今夜我被師父廢了武功逐出了師門,除了來投奔大師伯,也不知還有何去處。”宋詞不緊不慢地向他解釋。
左京鴻卻是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那滿是皺紋的眼睛。
你被廢了武功?!
習武之人,要想在江湖上行走,功夫可是命根子。
你竟被廢了武功!
他不信師弟葉卿鴻會這麽做。這孩子再不濟也是他親自培養的,即使內力沒那麽深,有贏得過山下絕大多數人。
左京鴻立馬飛身出去,一把抓住宋詞的手腕,掐指一探,果不其然。
他帶着不解,又飛回坐墊之上。
“你做了什麽?他為何廢你武功?”左京鴻問道。
宋詞聳了聳肩,一臉無辜道,“也沒做什麽,就是偷偷下山而已。師父說觸犯了教規,便将我逐出了師們。”
“師父管得也太嚴了,又不是所有弟子都像他那樣沉迷武藝。山下的世界,我還不曾見過,不想一輩子耗在上面。”
“雖然上次不幸中了大師伯的毒,但覺得比起師父來,大師伯還是更通人情一些。”
左京鴻聽言,忽然拍手大笑,“哈哈,師弟啊師弟,想不到你竟然教了個向着我的徒弟出來!”
“你這徒弟與我見解一致,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宋詞眼裏露出精明的亮色,小雅說的沒錯,師父的心病還是得在這個師伯身上找。
他遂又道,“希望能受師伯提點一二,我倒是想讓師父看看,不學他那套武藝,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來。”
“叫他後悔今日逐我出師門的決定!”
左京鴻見他臉上一股傲氣,像極了從前的自己,頓時笑得更開懷暢快了。
他沒想到,師弟親自挑選的弟子會說出這話來,但宋詞這話也真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裏去。
就沖他這話,這個師侄他留定了!
左京鴻對沒有功夫,或者功夫在他之下的人,完全不用擔心設防。因為要耍計謀,沒人能耍得過他。他唯一害怕的就是不耍計謀、武功還比他厲害的。
比如他的小師弟,葉卿鴻。
葉卿鴻從小天賦異于常人,武藝日益精進地飛快。剛學兩年的時間,就超過了他這個“德高望重”的大師兄,師弟們後面都以葉青鴻為同門之光,什麽不懂得都跑去問他。
偏偏左京鴻就是不服。
有天賦又怎樣?要在這江湖上闖出一番成績,可不是光光靠得一身武藝的,還得帶腦子,帶腦子!
他不甘心,自己原本是被師弟們敬仰的大師兄,葉卿鴻一長大,便所有人都圍着他轉,自己只能在角落裏黯然失色。
這不公平!
他要證明自己,從別的方面打敗師弟葉卿鴻。
這個想法,逐漸成了一個種執念。
即便那件事過去了十年,他已經是江湖第一大門派的師尊,但只要想到百慕山上,還有一個葉卿鴻的存在,他就不能安心,夜不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