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現在都已經是秋天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一點涼意也沒有。地球好像快脫序了一樣,似乎忘了把秋天這個季節帶到日本來。夏天的酷熱彷彿進入無限期的延長賽一樣,不停地往後拉長,除非有某個人打出再見安打,否則是不可能有收場的時候。只是也會讓人覺得一旦暑熱消退,秋天就會一腳被踢飛,季節立刻進入冬天的感覺。

搞不好太遲了。春日這樣說,于是我們便拿着書包離開了學校。春日飛快地跑向漫長的斜坡,她到底要跑到什麽地方去啊?我不認為會有贊助者願意出錢給學生在校慶中自行拍攝電影所需的制作費。如果是電影研究會還情有可原,我們可是經過了半年之久還無人知道成立社團目的何在的謎樣社團耶?被轟出門應該是最适合我們的待遇吧。

我們下了山,搭上私鐵的區域線路,大約搭了三站。那是我曾跟朝比奈兩人一起散步的櫻花行道樹一帶。這個地區有規模龐大的超級市場和商店街,是人潮相當擁擠的地帶。

春日走在我跟朝比奈前面,直接走進商店街裏。

“這裏。”

終于停下腳步的春日所指的地方是一家電器行。

“原來如此。”我說道。

她大概打算跟這家店勒索拍電影用的器材。

用什麽方法?

“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去商量一下。”

春日将書包塞給我,毫不猶豫地走進鑲着玻璃的店內。

朝比奈躲在我身後,戰戰兢兢地窺探着被成群的照明器材照得輝煌無比的店內。她的樣子就像畏首畏尾的小學女生第一次到朋友家拜訪一樣。這一次我可是将保護朝比奈的心情全開。

仔細地觀察正對着一個看起來像店長的叔叔比手畫腳說着話的春日背影。如果春日膽敢打一點歪主意,我就一把将朝比奈夾在腋下飛奔而去。

玻璃門對面,春日一邊說着什麽一邊時而指指展示品時,又指指自己跟叔叔。叔叔也不停地點着頭,我是不是該給那個叔叔忠告,別輕易相信或答應那家夥所說的話?

過了一會兒,春日倏地一回頭,用食指指着站在玻璃門外,擺好随時準備逃命姿勢的我們,臉上露出一張可親的笑容,然後又舞動着手,繼續她的演說。

“她在幹什麽啊……”

朝比奈站在我的斜後方,時而探出頭來時而縮了回去,她充滿疑惑地問道。

連來自未來的朝比奈也不懂的事情,我當然也不會懂了。

“誰曉得,反正大概是要對方免費借給她店裏性能最好的數位攝影機之類的事吧?”

那家夥是可以面不改色地做這種事情的女人。因為她就是這麽一個堅信自己就站在世界的中心,讓地球繞着她旋轉的人。

“真是傷腦筋。”

之前我也曾經問長門類似的問題。

春日深信自己的價值标準和判斷是絕對的。她完全不了解別人的意思或意識有時候會跟她不同,應該說她根本不了解別人的想法從頭到尾都是跟她不一樣的。

如果想實現超光速飛行,只要把春日放到太空船上去就好了。我相信她大概完全不把相對論放在眼裏吧?

我把這種事說給長門聽,結果那個沉默的類外星人說:

“你的意見或許是正确的。”

以長門而言,這是相當有意義的內容。而只能當成玩笑看待的存在,就是涼宮春日給人的印象。

“啊,好像講完了。”

朝比奈低低的說話聲把我從幻想中拉回了現實。

結果,春日帶着滿足喜悅的表情從電器行裏走出來,雙手抱着一個小號的箱子。在有名的電器廠商标志旁印着商品的相片,如果我沒有看錯,那确實是攝影機的形狀。

她到底是說了什麽話恐吓對方?

是不給貨就放火燒店嗎?還是發動拒買運動?或是一整晚持續傳送惡作劇FFAX?或者立刻當場撒野?還是在沒有預告的情況下自行引爆?

“別開玩笑了!我怎麽會做出帶有脅迫性質的事情嘛!”

春日心情愉悅地走在商店街的天幕底下。

“現在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太順利了!”

我被迫拿着裝了攝影機的盒子跟在春曰的後頭走着。一邊望着在春日後背上晃動着的直發,我開口問道:

“你是怎麽免費拿到這麽昂貴的東西的?是你抓住那個老頭什麽弱點嗎?”

沒錯,走出店家的春日開口第一句話就宣稱”到手了”。如果店家願意送人的話,我也想要。告訴我致命的關鍵術語吧!

回頭的春日嫣然一笑。

“也沒什麽啦!我說我想拍電影,所以想要攝影機,結果他就說好啊,根本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覺得就算現在沒問題,将來也不可能這麽簡單就收場,難道是我天生愛操心嗎?

“別什麽事情都放在心上啦!你只要開開心心地當我的仆人就好了。”

不巧我到現在還在體會着,今年春天不小心搭上一艘船身寫着鐵達尼的船時,那種危危顫顫的心情。我想發出sos信號求救,但是很遺憾的,我不懂摩斯密碼。而且我的個性可沒有沈穩到被封為仆人還會沾沾自喜。

“好了,現在到下一家店去!”

在來來往往的購物人潮當中,春日精力充沛地擺動着手腳往前走去。我跟朝比奈互看了一眼,趕忙以競走般的速度追上漸行漸遠的春日。

春日接着造訪的是一家模型店。

而且照例又把我跟朝比奈丢在外頭,一個人進去交涉。我漸漸搞清楚了。當她隔着玻璃門指着我們時,她的食指是不偏不倚地指着朝比奈的。據我推測,她是以某種形式拿朝比奈來做抵押。朝比奈沒有發現這一點,只是好奇地看着展示在店頭的地球全景模型。

“是武器。”

春日回答道,将盒子推給了我。仔細一看,好像是塑膠模型,而且是手槍之類的武器模型。拿這種東西要做什麽用啊?

“拍動作畫面時會用到,就是槍戰畫面啊。激烈的戰鬥是娛樂片的基本要素。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把整個大樓給炸掉呢,不過,你知道哪裏有賣炸藥嗎?不知道雜貨店有沒有賣?”

我哪知道啊?至少我知道便利商店或網路購路應該沒在賣吧,不過采石場應該會有這種東西 我想這樣提醒春日,但随即打消了念頭。以這家夥的個性來看,她一定會趁三更半夜去偷信管和TNT火藥的。

我把攝影機和塑膠模型的盒子放在地上,對着春日直搖頭。

“這些盒子要怎麽辦?”

“你先帶回家,明天再帶到社團教室來,現在再回學校去太麻煩了。”

“我?”

“就是你。”

春日交抱着雙臂,露出大好人的和善表情。那是鮮少在教室裏可以看到,sos團專用的微笑。而每次春日這樣一笑,善後的工作就會繞到我頭上來。我到底算什麽啊?

“請問,”

朝比奈很客氣地舉起一只手。

“我該做什麽……”

“實玖琉就不用了。你可以回去了,今天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

朝比奈眨着眼睛,臉上的表情就像被附身的小狐貍一樣。因為若要問朝比奈今天做了什麽,那就是跟我沒頭沒腦地跟在春日屁股後面走而已。她大概搞不清楚春日為什麽要強迫她同行吧?雖然我隐約可以窺探出春日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春日以彷彿做着國民健身操似的姿勢,帶着我們走向最近的車站。看來今天的春日式活動就此劃下休止符了。戰利品是一臺攝影機和幾把小手槍,是春日靠着與其說是巧妙的交涉手法,其實無非就是以旁門左道的方式弄到手的。花掉的費用是零,也就是免費。

以前的人常說,沒有比免費更恐怖的事情。問題是,春日一點都不在乎。要是真有可以讓這家夥感到害怕的事情,還請各位看倌務必跟我聯絡。

第二天,除了書包之外,我抱着多出來的行李吃力地爬上坡道。

“喲,阿虛!你抱着什麽東西啊?送給某個模範生的禮物嗎?”

追到我旁邊來的是谷口,他是跟我還有春日同班的同學,是一個單純的單細胞生物,而且是随處可見又非常平凡的同學。平凡,說得真好。就我目前的立場來看,平凡是非常寶貴的東西,因為這兩個字代表了現實中使用的語言本身的魔力。

我猶疑了一下,把兩個超市的購物袋其中比較輕的一個推給谷口。

“這是什麽東東啊?模型槍?原來你有這種見不得人的嗜好啊?”

“不是我,是春日的嗜好。”

然後我對谷口虛應了事一番,不過他用見不得人的嗜好來形容真是恰到好處。

“我很難想像涼宮一個人拆解、保養這些東西的模樣。”

我也難以想像,所以,會将這些東西加以分解組合的人除了春日之外還有誰呢?順便告訴各位,我小時候曾經企圖組裝機器人,可是怎麽組就是沒辦法将右肩的機件給組上去,一氣之下就把它給丢了。

“你也真是辛苦。”

谷口用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出有慰勞味道的語氣說:

“能夠擔任守護涼宮任務的,古往今來就只有你一人了。這點我可以跟你保證,所以你要牢牢地跟住她。”

講這什麽鬼話?再怎麽樣我也不想跟春日黏在一起,我想黏的應該是朝比奈。我相信任何人都會有同感吧?

谷口發出有如妖怪般喀喀喀的笑聲。

“啊,那可不行,她可是北高的小天使,是男學生心中的依歸。如果你不想被超過一半的全校學生“蓋布袋”的話,就謹守你的分寸。我想你應該也不想被火冒三丈的我從背後刺上一刀吧?”

那不然就退而求其次,鎖定長門好了。

“那也不成。別看她那副德性,她可是有很多隐藏的支持者呢。她為什麽不戴眼鏡了?改戴隐形眼鏡了嗎?”

“這個嘛,你去問問她本人吧!”

“還問咧,到現在為止,不管我跟她說什麽,她都置之不理。在長門班上的人都相信,她的一句話可以決定當天會發生好事或壞事。”

別把長門說得像神一樣。這是什麽時代的吉兇占蔔啊?那家夥或許确實不是平凡人,但就她的特質而言,已經算是很平凡了!唔,雖然沒有什麽特質啦。

“總之,你跟涼宮很匹配。只有你能跟那個笨蛋展開像樣的溝通,被害者是越少越好,你得想法子看緊她。對了,校慶就快到了,這次你們會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啊?”

“這種事情別問我。”

“就算我去問涼宮,她大概也只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吧?要是沒抓好追間的時機,搞不好還會遭到恐怖的攻擊呢。至于長門有希,反正問她什麽事也都得不到答案,而朝比奈則不好接近,只要有男生跟她說話,就會引起公憤。所以還是你去問好了。”

好個會編派莫名其妙道理的家夥。照這麽說來,好像我不過就是一個爛好人罷了。

“難道不是嗎?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個明知往前走鐵定會掉進山崖裏,可是卻還是大膽地陪着她一起走的超級爛好人啊。”

校門就在眼前了。我帶着不悅的表情從谷口手中一把搶過超市的購物袋。

我是不知道春日式的獸徑前頭會有什麽東西,但是我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麽好事吧?但是一起走的不只有我跟春日,就我所知,至少還有其他三個人。其中兩個即使放着不管應該也不會有問題,可是朝比奈就危險了。她完全無法預測自己會發生什麽事,程度嚴重到根本不像個未來人。唉,不過這就是她的優點。

“所以啊──”我對谷口放話,”一定得有人保護她才行。”

喲,這可真像是男主角的臺詞呢。要說保護,其實也不過是保護她脫離春日那過份的性騷擾罷了。

我不急不徐地說,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所以我一定要保護她。我不知道全校的男生會怎麽說,就算你們要自行組成紳士同盟也請便。”

谷口仍然像頭妖怪似地咯咯咯笑。

“你可要适可而止哦,因為每個月都會有新月喔。”

谷口留下一句像神出鬼沒的歹徒會說的恐吓話語之後,就穿過了校門。

當我抱着行李走在教室前的走廊上時,春日正把自己的行李塞進自己的置物櫃裏。

我也把3C用品和塑膠模型盒子放進寫有我學號的不鏽鋼置物櫃裏。

“阿虛,今天開始有得忙了喽。”

春日連一聲早安也沒有,在用力地關上櫃門之後,對着我露出初春般的和煦笑容。

“實玖琉和有希,還有古泉也一樣,我可不準你們啰哩啰嗦地有任何抱怨。電影的劇本在我的腦海中已經到達最後的完成階段,甚至還咕嘟咕嘟地響着呢。剩下的工作就只要把內容付諸實行就可以了。”

“是嗎?”

我随便應了一聲便走進教室。我的座位是從後面算來第二排的地方。從第一學期起,班上就換過幾次座位了。但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被排到最後一排過,因為我的後面一定都坐着春日。我都快覺得要用偶然來解釋這件事情實在是太不自然了,但是我還是寧願相信這純粹是一種偶然。因為要是我不這麽說服自己,感覺上“偶然”好像會失去它的自信一樣,我還真是一個貼心的人。要是跟春日那種人扯上關系,我相信任何人都會這樣的。我就像一個沖向前去撿拾不受任何一方控制的球,負責守備的MF(注:守備中場位置的球員)一樣。因為春日就像一個在越位線遙遠的彼方一個勁兒地等着球跑過去的,具備超級攻擊力的FW(注: 擔任前鋒的球員)。搞不好她站的位置比敵方持球者還後面。就算把球傳到她手上,只怕線審也會揚起手中的旗子,但是對春日而言,那不過是線審的誤判罷了。我相信春日一定會正經八百地說是規則有問題吧?然後她會拿着球,一口氣跑過終線,然後還宣稱自己得了一分,她就是這樣的人。果真如此,那根本就不用找她打英式橄榄球了。

對付她這種旁若無人的行徑,唯一的作法就是完全置若罔聞,若無其事地離開現場,要不就是放棄掙紮,完全照她所說的去做。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同學早就如實采行這種方法了。

所以,當天第六堂課一結束,還剩最後一堂的課輔時間,我的後方座位卻空無一人時,岡部導師和其他同學都沒有任何人有任何意見。不知是大家沒發現到?還是裝作沒發現?或者是發現了但覺得不必浪費時間多管閑事?總之,大家都覺得對她置之不理是最好的方法,所以到底是基于何種原因就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情了。

我懷着一種近似某種預感的心情往社團教室走去,手上提着裝了幾個箱子的袋子,在文藝社社團教室前面停下腳步。

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音。啊的聲音是朝比奈惹人憐愛的叫聲,而哇的叫聲則是春日令人毛骨聳然的聲音,又來了。

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打開門,鐵定可以看到有如一幅畫般賞心悅目的畫面,但是身為一個有常識的人、我懷抱着禁欲的聖潔心情,忍住心中的妄想,靜靜地在外頭等着。

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裏面微弱的抵抗聲終于平息了。反正最後總是春日帶着得意的表情,兩手插着腰站着。因為這跟小兔子永遠打不過大蟒蛇的道理是一樣的,朝比奈根本不可能打得贏春日。

我敲了敲門。

“請進!”

裏面響起春日元氣十足的回應聲。我一邊猜想着早上她拿着的紙袋裏裝了什麽東西,一邊打開門走進社團教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果然又是春日得意的表情,但是我已經看膩了她那副模樣。我把視線望向坐在春日前方鋼管椅上的人,頓時我的視線變得既激情又炙熱。

一個女服務生坐在那裏,淚眼婆娑地看着我。

“……”

頭發微亂的女服務生像長門一樣靜默,頭垂得低低的。春日将女服務生豐盈的栗發在背後綁成了兩個馬尾。難得的是,竟然沒看到長門的身影。

“怎麽樣?”

春日嗤聲笑着問我。幹嘛一臉都是你的功勞的表情?朝比奈的可愛是上天給她的恩賜,話是這麽說啦……

但我真的覺得很不錯,不知道朝比奈怎麽想?應該不會對我這種感覺有異議吧?不過,裙子的長度會不會短得太離譜了?

看起來像百分之百純果汁釀造,一身女服務生打扮的朝比奈,兩手握拳放在緊緊靠在一起的膝蓋上,全身僵硬着。

這種打扮跟你實在太相配了,簡直就像特別為你訂制的衣服一樣。拜此之賜,我默默地凝視着朝比奈長達三十秒鐘之久,此時突然有人從背後往我肩膀上一拍,害我差一點就跳起來。

“呀,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真是抱歉了。今天好像要對劇本,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早退,我沒有辦法從頭到尾陪各位一起準備。”

古泉帶着微笑的俊俏臉龐,越過我的肩膀環視着社團教室內。

“喲。”

他愉快地微笑着。

“這個打扮──”

古泉走過我身旁,将書包放在桌子上,再一屁股坐上鋼管椅。

“還真是适合啊。”

他發表了最直接的感想。這種事誰都嘛知道。我不懂的是,為何女服務生沒有在飲料店,也沒有在餐廳裏,反而淪落到這種又髒又上不了臺面的小房間裏?

“那是因為我──”春日說:”希望實玖琉在電影中穿這種戲服。”

難道女侍服不适合嗎?

“所謂的女侍是在有錢人的豪宅裏,針對個人進行服務的工作。女服務生就不一樣了,女眼務生是在街角或某個地方的某家店裏,以時薪七百三十圓的代價,針對不特定的多數人提供服務。”

我不知道這樣的時薪算高還是低,不過不管如何,朝比奈應該不會為了在豪宅裏工作或打工,每次都做這種打扮吧?但如果是春日出錢雇用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別在意這種芝麻小事啦!這是心情的問題耶,我覺得很好啊。”

你覺得好,那朝比奈呢?

“啊,涼宮同學……這件衣服對我來說好像小了一點……”

朝比奈可能相當擔心走光的問題吧?一直壓着迷你裙的裙擺。可是她那微妙的動作反而讓我心浮氣燥,不知不覺定定地看着那個地方。

“這樣才剛好呀,感覺是Just Fit。”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将視線拉開,固定在春日那仿彿綻放在密林中的美麗花朵般的笑臉上。春日将那對只看得到眼前景物的瞳孔對準了我。

“關于這次我們要拍的電影概念──”

她指指朝比奈縮成一團的背部。

“就是這個。”

什麽叫就是這個?難道你想拍在紅茶店裏打工的少女日常生活記錄片嗎?

“不是啦!以偷拍的方式拍攝實玖琉的日常生活根本沒什麽好玩的。一定要記錄一個與衆不同的人所過的日常生活,才能成為一部有可看性的影片。拍攝一個平凡高中生的一天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罷了。”

我不認為朝比奈會因此感到滿足,而且我覺得第三者似乎有這方面的需要,再說我也覺得朝比奈的日常生活是非常與衆不同的,不過我決定暫時保持沉默。

“我以sos團代表導演的身分決定貫徹娛樂的職責到底。你們看着吧!我要讓所有的觀衆都站起來為我鼓掌!”

仔細一看,春日臂章上的文字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從”團長”變成了”超導演”。真是個思慮周到的家夥。

看過兀自興奮異常的女導演、情緒低落的女主角,還有帶着暧昧的笑容像參觀人士一樣退離現場的男主角之後,我真的很難形容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景象,這時社團教室的門靜靜地打開。

“……”

我以為是誰登場了咧,那一瞬間我心中産生了恐懼。還以為我這不算長的人生已經走到盡頭,連死神也來迎接我了。我甚至懷疑自己置身于拍攝跟莫劄特要安魂曲的薩利耶裏的電影(注:指電影”阿瑪迪斯”)後臺。

“……”默默浮現的是長門有希那一如往常的白皙臉孔。她只露出一張臉,身後則是一片漆黑。

驚駭得說不出話來的不只我,春日和朝比奈也好不到哪裏去,連古泉原本挂在睑上的微笑也滲進了大約有消費稅那麽多的驚愕色彩。長門身上穿着的是連朝比奈都會感到訝異的古怪服裝,她用像黑幕一樣的黑色鬥篷将全身蓋住,頭上載着同樣漆黑的寬沿尖頂帽,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吸血鬼打扮。

在我們愕然的注視下,打扮得像死神一樣的長門,默默地坐到角落那個屬于她的固定座位上,從鬥篷的下擺拿出書包和精裝書放在桌上。

然後無視于我們四人驚愕的眼神,開始看起她的書來。

那可能是她在他們班忙于校慶舉辦的占蔔大會時所穿的衣服。

從長門以單字的形式回答覆最快從驚愕中回神的春日那一連串的問題來歸納,我們得到這樣的答案──竟然有人想到讓長門做如此令人愉快的打扮,可見這家夥的班上肯定有着相當有才華的設計師。

長門竟然以這麽恐怖的晴天娃娃裝扮從教室定到這裏來,難不成她以自己的方式燃起對抗朝比奈的意識了?這家夥的思考邏輯還真是比春日更難讓人掌握!

在這一股讓人難以啓齒的沉悶氣氛當中,只有春日喜孜孜地大叫:

“有希,你也開竅了?沒錯,就這身打扮!”

長門緩緩地把目光投向春日,然後又移回書本上。

“這服裝完全跟我所想的角色分配不謀而合!待會兒告訴我是誰讓你穿上這身衣服的,我真想打電報去表達我的感謝之意!”

拜托你好不好,接到你的祝賀電報頂多只會讓人疑心生暗鬼,甚至擔心其中是不是另有不為人知的隐情。你就不能稍微客觀一點看周遭衆人對你的評價嗎?

已經高興到進入忘我境界的春日,一邊哼着土耳其進行曲,一邊打開自己的書包,從裏面拿出幾張影印紙。她快速地将影印紙分給我們,睑上帶着把黑熊打倒在邊線的金太郎(注:日本傳說中的神力童子。在故事中,紅皮膚、身穿肚兜的金太郎,曾以相撲打倒黑熊。)一樣得意的表情。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好把視線落在影印紙上。

上面潦草地寫着以下的內文。

“戰鬥女服務生 朝比奈實玖琉的冒險(暫定)”

☆登場人物

。朝比奈實玖琉……來自未來世界的戰鬥女服務生

。古泉一樹……超能力少年

。長門有希……邪惡的外星人

。臨時演員……路人

……啊,這是怎麽回事啊?竟然完全猜中了。

我真是驚訝到了極點,這家夥到底是理解力太強,或是随便瞎猜卻莫名其妙地被她押對了寶?我甚至開始懷疑她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她那總在詭異的地方發揮的特異敏銳力,到底是什麽能力啊?

一時之間我啞然失聲,聽到一旁傳來的嗤嗤笑聲才回過神來,會這樣笑的當然就是古泉。

“啊,這個啊……”

他看起來挺樂的,我真是羨慕他。

“該怎麽說呢?應該說不愧是涼宮同學吧?果然是只有涼宮同學才會想到的角色,真是了不起。”

別對着我微笑,我覺得很不舒服。

兩手拿着A4影印紙定定地看着的朝比奈,那纖細的手腕不停地顫抖着。

“啊……”

她發出輕輕的叫聲看着我,臉上露出求救似的表情。來不及仔細确認,卻發現她帶着看起來極其悲哀卻又滲着責難色彩的眼神。就好像年紀差了一截的親戚大姊姊。在開導惡作劇過頭的小孩子一樣的眼神……我終于想起來了。對了,在半年前發生那個事件之後,我就把他們三個人真正的身分告訴了春口。

唔,糟了。是我害的嗎?

我驚慌失措地看向長門,只見那個穿着黑色鬥篷、戴着黑色帽子,什麽連系裝置外星人之類的家夥──仍然默默地看着她的書。

“沒什麽大不了的問題吧?”

古泉樂觀地說着,我則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沒什麽好笑的,不過也沒那麽悲觀。”

“你怎麽知道?”

“因為這只是電影的角色分配啊,涼宮同學并不真的認為我是超能力者。只不過在電影的虛拟情節當中,我所演的古泉一樹是一個超能力者而已。”

古泉就像一個家庭老師一樣,對着記憶力不足的學生諄諄教誨着。

“在現實的生活中存在的古泉一樹,和這個“古泉一樹”是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人啊。總不會把我跟電影中飾演的人物混為一談吧?就算有人把兩者混為一談,那也不會是涼宮同學。”

“我就是沒辦法安心,沒人敢保證你說的話是正确的。”

“如果她把現實和虛拟世界混為一談的話,這個世界早就變成一個科幻世界了。我之前也說過,別看涼宮同學那個樣子,她其實是一個具有現實邏輯思考的人。”

這個我懂,因為春日的現實式思考模式往往都是半調子的異想天開模式,所以往往害我被卷入許多離奇古怪的事件當中,而且還是在當事人春日完全沒有自覺當中發生的。

“因為我們拿不出證據啊。”

古泉淡然地說:

“或許某一天事态會不得不發展到那種地步,但是那不會是現在。還好朝比奈和長門同學各自所屬的勢力好像也有同樣的看法,所以我覺得永遠保持這個樣子也無所謂。”

我也這麽認為,因為我并不想看到世界亂成一團。如果在還沒破解下個星期即将要上市的游戲軟體之前就發生這種事,那真是太遺憾了。

古泉仍然一臉微笑。

“與其擔心這個世界,我倒覺得你應該多注意一下自己。我跟長門同學或許都有替代人選,但是你并沒有。”

為了不讓古泉看出我變得複雜不已的心思,我佯裝專心地幫手上的手槍填裝瓦斯。

這一天,春日忙着給朝比奈試裝,并發表各人擔任的角色。就這樣結束了一天的活動。事實上,她還想拉着穿着女服務生制服的朝比奈在校內四處走動,然後誇張地舉行發表記者會,但是因為朝比奈真的快要哭出來了,我便想盡辦法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告訴她,這所高中并沒有所謂的新聞社或報導社,也沒有宣傳社,春日看着我,嘴唇嘟成水鳥的尖嘴狀,還往下撇地回我:

“說的也是。”

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幹脆就打退堂鼓了。

“內容還是保密到最後一刻比較好。阿虛,以你的資質來說,這點你倒是挺機靈的。要是事前洩漏機密就不好了。”

又不是好萊塢或香港的電影,而且也沒有人對你腦袋中的那些鬼點子有興趣。

“那麽阿虛,你要負責讓那把槍在今天之內可以派上用場,因為明天就要開始拍攝了。另外你還必須學會怎麽使用攝影機。啊,對了,還要想辦法找來把影像轉接到電腦編輯時所需要的軟體。還有──”

就這樣,春日把一大堆工作推給了我,還一邊哼着“大逃亡”的主題曲一邊回家去了。

真是一個不管心情好不好都會制造一大堆麻煩的家夥啊,真是的!

而現在,我跟古泉兩個男生正埋首苦讀着說明書,努力地想搞懂如何讓BB彈從模型手槍中射出來。

換好衣服的朝比奈垮着肩啪答啪答地走回家了,長門則一身仿佛受邀參加安息日的魔女打扮,書包也沒拿就不知跑到那裏去了。看來長門只是來讓我們看看她的打扮而已。以她以往的風格來說,這個行為或許有某種特殊的意義,但也可能只是來露個臉而已。現在她大概在她的教室裏做着什麽事吧?譬如預演水晶占蔔之類的事情。

我覺得校內的喧鬧氣氛似乎一天勝過一天。每到放學後就響起的別腳樂隊的喇叭聲漸漸不再走音,也慢慢地上了軌道,也有人躲在校園的隐密處裁切三合板和輕木,而像長門那樣一身奇怪打扮的學生也開始慢慢地增加了。

不過,這終歸只是一個樸實的縣立高中的校園活動,看來應該會是一個不怎麽讓人驚豔的校慶。我個人覺得,全校裏頂多只有一半同學沒有放棄制造樂趣的努力,至于我們一年五班則是早就放棄了享受樂趣這件事。沒有參加任何社團的同學當天一定會不知道如何打發多出來的閑暇時間。而谷口和國木田仿彿就是這些”回家社團”人物的個中代表。

“說到校慶,”

谷口說着。

午休時間,我跟這兩個一點都不重要的配角共三人一起圍着吃便當。

“說到校慶?”

國木田反問道。谷口臉上浮起跟古泉的優雅微笑做比較實在太過可憐的難看笑容。

“真是個超級活動。”

別學春日說話好不好!谷口的笑意突然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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