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
看看用兩手抱着頭的朝比奈吧!她正可憐兮兮地清淚縱橫着,沒錯,要說能從她圓滾滾的眼睛中飙出來的,頂多就是珍珠般的淚水。
“哼。”
春日就着被我揪住衣領的樣子把臉撇向一邊哼着。
“這種事我還知道。”
我松開了手,春日則拿擴音器敲着自己的脖子。
“我只是想告訴她要有足以射出光束一樣的氣勢,因為她完全沒有主角該有的霸氣。你也真是個不懂得幽默的家夥。”
就因為你的幽默根本不是幽默,這才叫人傷腦筋。要是朝比奈真的有發射光束的機能的話怎麽辦?
……應該不會有吧?
我不安地将目光轉向朝比奈,用眼神向她示意。朝比奈帶着怪異的淚眼擡頭看着我。那對圓滾滾的眼睛眨啊眨地,脖子還微微地歪着。看來我的眼神是沒辦法跟朝比奈相通的。正當我這樣想時,古泉這時便大言不慚地走上前來對春日提出谏言。
“那種效果在拍完之後以CG處理應該就可以解決了吧?”
手上拿着衛生紙盒的古泉帶着親切無比的騙子笑容,将紙盒遞給朝比奈。
“涼宮同學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打算的嗎?”
“是這麽打算沒錯。”春日說。
真是怪了,我心裏想着。
朝比奈用衛生紙擦幹眼淚,擤過鼻子之後,以可疑的表情看着春日又看着我。
長門就像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黑子(注:在日本傳統人偶戲中,身着黑衣、操縱人偶的工作人員)一樣,默默地站在風中。太陽怎麽還不快點下山?因為光線不足而無法繼續攝影的時間真是漫長而難以等待啊。
“剛剛的NG,再重拍一次。”
春日說道,開始跟朝比奈商讨關鍵性的姿勢。
“實玖琉光束!你要一邊大叫一邊做這個動作。”
“這、這樣嗎……?”
“不對,是這樣!還有,右眼耍閉起來。”
春日的構想大概是将左手放在左眼旁邊做出V形手勢,然後一眨眼就發射出光束。
“實玖琉,你說說看。”
“……實實實、實玖琉光束!”
“聲音大一點!”
“實玖琉光束!”
“不要害羞,大聲!”
“唔……實玖琉光……束!”
“用丹田發聲!”
什麽東東啊?
春日強迫紅着臉拼命大叫的朝比奈做腹式發音。在廣場上溜跶的小孩子和他們的家人投過來的視線真叫人難以忍受。很想告訴他們沒什麽好看的,但是我們拍的本來就是電影,不折不扣就是雜耍團。其實光拍這種早就安排好的畫面也不錯吧?我是不知道春日式的快樂故事到底有多快樂,不過如果要用來推銷朝比奈的話,其實已經太過了。
過了一會兒,朝比奈和長門回到戰鬥位置上,古泉拿着反光板擺出高舉雙手大呼萬歲的姿勢站在一邊,春日則傲慢地躺在導演椅上,我是繞到長門背後,在距離她黑色的背影約兩公尺左右的地方,隔着她的肩膀拍攝朝比奈,這也是春日所指示的拍攝角度。
之後發生了突發的變化。
“好,然後是光束!”
春日麽喝一聲,朝比奈便缺乏自信地擺出了那個姿勢。
“實……實玖琉光束!”
在攝影機鏡頭下出現的是帶點自暴自棄的不自然聲音,以及可愛地嬌喊着的眨眼動作。那一瞬間,我窺探着的攝影機觀景窗突然變成一片漆黑。
“啊?”
我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事,甚至懷疑是攝影機故障了。我将眼睛從手提攝影機移開,看着站在我眼前那一身不吉利的服裝和尖頂帽。
“…………”
長門在我眼前做出握拳狀。原來蓋住鏡頭,讓整個視野變暗的元兇是長門的右手。
“啊?”春日也愕然地張大了嘴巴。
春日所畫的X記號在我前方兩公尺遠的地方,長門剛剛确實是一直站在那裏的。當春日大喊ACTION,而朝比奈嬌喊出聲時,手提攝影機還确實拍到了長門的黑色背影。為什麽在那之後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長門就舉起好像握住什麽似的手站在我眼前制止我?這樣的變化只能用空間扭曲來形容。
“咦?”春日也不解地說道。”有希,你是什麽時候跑到那邊去的?”
長門沒有回答。只将像串珠似的眼睛朝向朝比奈。而朝比奈也瞪大了眼睛,露出驚愕的表情,然後緩緩地眨着眼睛──。
長門的手再度以光速般的速度移動了,就好像捕捉空中飛舞的蚊子般往半空中一抓。原本應該拿在她手上的星星天線棒跑哪兒去了?
嗯,剛剛好像有什麽細微的奇怪聲音,彷彿是點了火的火柴掉到水溝去的聲音。
“啊……?”
發出困惑聲音的是朝比奈。她大概不了解發生了什麽狀況吧?我也不了解。長門到底在幹什麽?
朝比奈彷彿求救似地把視線轉向旁邊──不自然的聲音從古泉的方向傳來。那是我不可能聽錯的,好像爆胎的輪胎洩氣的聲音……
古泉拿在頭頂上的反光板──在保力龍上貼上白色厚紙的廉價替代品──竟然斜斜地被切斷了。難得說不出來話來的古泉望着切半落下的反光板,一臉茫然,但是我并沒有悠哉觀看這幅寶貴景象的心情。
長門有了動作,只有長門。
黑色的影子往地上一踹,輕輕降落的地點是朝比奈的正前方。長門用從鬥篷區下伸出來的右手一把抓住朝比奈的臉。那纖細的手指彷彿蓋住朝比奈的眼睛似地,深深崁入她的太陽穴。
“啊……長、長門……!”
長門拐了朝比奈一腳,将主演的女服務生給壓倒在地。死神以騎馬的姿勢坐在那豐滿的胸口上。朝比奈發出慘叫聲,手握着發動攻擊的長門細瘦的手臂。
“呀!”
我終于清醒了過來。什麽跟什麽?本以為長門瞬間移動妨凝了我的攝影,沒想到接下來是古泉的反光板斷成兩截,接着是外星人襲擊了未來人。春日什麽時候交代她們兩人要這樣演出──好像也不是這樣。因為導演也跟我和古泉一樣吓得啞然失聲,應該不是因為她們兩人的演技太逼真了吧?
“……卡!”
春日站了起來,拿擴音器敲打着椅子。
“等一下,有希,你在搞什麽,沒有這樣的安排啊!”
長門默默地坐在露出大半段白皙的大腿,四肢不斷掙紮着的朝比奈身上,而且手還抓着她的臉。
我聽到有人小聲地嘟哝着,回頭望向聲音來處,只見古泉凝視着反光板的切口,扭曲着嘴角。發現我在看他,古泉對我使了個奇怪的眼色。那是什麽意思啊?
算了,不管古泉意有所指的視線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得想辦法制止莫名其妙發動攻擊的長門。我拿着攝影機跑向扭成一團的女服務生和黑漆漆的魔法師。
“喂,長門,你在幹什麽?”
寬邊帽慢慢地轉過來對着我。長門那像黑洞一樣的漆黑眼珠看着我,小小的嘴唇眼看着就張開了。
“…………”
我本來期待她會說些什麽,最後還是落空了。長門露出好像找不到适合的話似的表情,默默地閉上嘴唇,又慢慢地站了起來。右邊的黑色鬥篷動了一下,手就縮回到衣服底了。
仰躺在地上的朝比奈飽受驚吓。當然會吓壞了,如果長門面無表情地靠過來,還把我拖倒在地上的話,我也會吓死的。因為長門現在的模樣,如假包換就像人們在夜晚的道路轉角最不想碰到的黑魔道士。換作是幼稚園小朋友的話,只怕會吓得尿出來呢。
“…………”
将寬大的尖頂帽深深地壓到眉眼處的長門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支起全顫抖的朝比奈,幫助她起身。朝比奈一邊嗚咽着一邊落下淚來。被長長的睫毛圍着的眼睛被淚水沾濕,益發增加了她的魅力……咦?
“真是夠了,你們兩個人在搞什麽啊?不要演出劇本上沒有的情節。”
連劇本都沒寫的導演走了過來,和我同時發出”咦?”的訝異叫聲。
“實玖琉,你的隐形眼鏡怎麽了?”
“啊……”
緊抓着我的手臂哭泣的朝比奈将手指抵在左眼下方。
“咦?”
也難怪我們三個人都會訝異,這種時候只能詢問掌握整個情勢的人了。
“長門,你有沒有看到朝比奈的隐形眼鏡?”
“不知道。”
長門面不改色地回答。我覺得她在說謊。
“難道是剛剛打鬥時掉出來了嗎?”
春日判斷錯誤,低頭環視着四周地面。
“阿虛,你也幫忙找找看,那東西可不便宜,是相當好的東西耶。”
我陪着四處爬行的春日尋找着,整個人也趴在地上。雖然我知道這是白費力氣。我好像看到從朝比餘身上退開的長門右手上輕輕地抓住什麽東西,然後又縮了回去。然後,把人壓倒在地上的長門伸手去抓朝比奈的睑。
“怎麽都找不到啊?”
春日嘟着嘴說道。對她有點說不過去,因為我并沒有認真在找。回頭一看,古泉正拿着那一分為二的反光板玩起接合又拉開的游戲。你好歹也做做樣子一起找吧!
古泉面帶微笑。
“或許被風吹走了,因為那東西很輕。”
古泉滿嘴胡言亂語,把反光板的殘骸拿給我看。從地上爬起來的春日一把搶了過去。
“怎麽了,斷了啊?哼,果然便宜沒好貨,唉,學校的攝影社果然只會買一些爛東西。古泉,你用膠帶從後面貼起來。”
春日滿不在乎地說道,随即把她那如鱷魚般的眼睛轉向一臉愕然、淚水已經止住的朝比奈。
“沒有彩色隐形眼鏡就不連戲了,怎麽辦?”
她似乎很認真地思索着,随即好像腦袋裏閃過燈泡的光芒般彈了一下手指。
“對了,就設定變身之後眼珠的顏色就改變了!”
“變、變身?”朝比奈問道。
“對呀!如果是平常就穿女服務生制服那也未免太不實際了。這一身裝扮就設定是變身後的模樣,平常就穿比較正常的衣服。”
我覺得想在虛構的故事當中尋求真實感的人腦袋一定有問題,照春日的意見聽來,就等于她自行承認女服務生是不尋常的。朝比奈也把頭前後用力地點着。
“好、好啊!我很想有比較正常的打扮。”
“所以,寶玖琉的正常衣服就是兔女郎!”
“啊!為為為什麽?”
“因為只有那一件衣服啊。如果穿上真正的家居服的話,從畫面上看來就一點部不華麗了。等一下!至于設定,我現在想到了。也就是說,實玖琉的平常形象是在商店街吸引客人的兔女郎,一旦感受到危機就立刻變身!變成戰鬥女服務生。怎麽樣?很完美吧?”
剛剛不是才說太不實際什麽的嗎?
“好,立刻行動。”
春口的嘴巴翹成月芽形,帶着危險的微笑,将朝比奈的手臂環到自己背上,并抓住她的手腕,然後将那個不斷發出”啊,等一下,發痛!”慘叫聲的女服務生帶進森林當中。
嗯。
……唔,這樣也好。我只能雙手合十跟朝比奈表示歉意,因為春日在此時消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會對兔女郎裝扮充滿期待,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是的,那也好,我必須找長門把事情間個清楚。
“說吧,那是什麽即興表演啊?”
長門面無表情地用左手壓着尖頂帽的帽沿。她将大半張臉藏在帽子的陰影當中,同時慢慢地伸出右手來。雖然鬥篷整個罩在制服上,但是看得到伸出來的手穿着水手服的袖子。長門将右手的食指朝上,食指上則放着藍色的隐形眼鏡。
果然是你搶過來了?
“這個。”
長門喃喃地說道。
“雷射。”
她說完又噤口不語了。
喂,我一直都想告訴你,你的說明方式根本沒有達到必要的最低限度耶!至少說個十秒鐘左右吧!
長門凝視着自己的指尖。
“具有高指向性(注:光束極細,不會像普通光線擴散的光)的不可見同調光。”
她用非常緩慢的速度說道。哦,原來是具有高指向性的不可見……
真是抱歉,我越聽越糊塗了。
“雷射?”我說。
“是的。”長門說。
“那真是讓人驚訝啊。”古泉說。
古泉用手指頭抓起隐形眼鏡,拿到光線底下仔細地觀察着。
“看起來像是普通的鏡片啊。”
他說出了讓人”非常佩服”的話。但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好驚訝的,所以當然沒辦法“佩服”。
“什麽意思啦!”
古泉面帶微笑說。
“能不能讓我看看右手的手掌。不是你的,是長門同學的。”
黑衣少女看着我,因為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等待我的許可一樣,所以我只好點點頭。确認了我的同意之後,長門将食指以外其他四根緊握的手指頭攤開,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
我們三個人之間掠過一陣沉默的風。我産生了一股寒意,終于了解了。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長門那有着簡單手相的右手掌上開了幾個焦黑的小洞。如果用燒紅的火鉗刺手的話,大概也會形成這樣的黑洞吧?而且大約有五個左右。
“我沒辦法把它封住。”
別說得這麽輕松,光看就覺得很痛了。
“力道很強,一瞬之間。”
“雷射光從朝比奈同學的左眼射出來嗎?”古泉問。
“是的。”
什麽叫是的?古泉也一樣秀逗了嗎?他們到底搞清楚狀況了沒啊?
“我立刻修正。”
長門說道。就在我們定定地注視着的當兒,她手上的黑洞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填塞起來,恢複原有的白皙肌膚。
“這是怎麽回事?”
我只有驚訝的份。
“朝比奈真的從眼睛裏射出光束嗎?”
“那不是粒子加速炮,是凝集光。”
都無所謂啦,管它是雷射還是鎂射,或者是原子熱線炮(注:原文為マ─カライトフア─プ,為東寶電影“魔斯拉”中,為了攻擊魔斯拉的繭所使用的武器)。在外行人看來都是一樣的。誰曉得帶電粒子炮和反陽子炮有什麽不同?只要能夠對付怪獸就沒問題了。
現在的問題是,明明沒有怪獸出現,朝比奈為什麽要發射原子熱線炮呢?
“不是原子熱線炮,是光子雷射。”
我不是說無所謂嗎?我不需要這種科學考證。
長門默默地收起了右手。我抱着頭,古泉則用手指頭彈着那片隐形鏡片。
“這是朝比奈本來就具備的機能吧?”
“沒有。”長門斷然地否定了。”現在的朝比奈實玖琉是普通人類,以這種個體而言,她跟一般人沒什麽兩樣。”
“這個彩色隐形眼鏡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結構?”古泉仍然緊追不放。
“沒有,只是裝飾品。”
應該是吧?再說帶隐形眼鏡來的是春日。話又說回來,這才是最大的問題。不是別人,正因為那是那家夥帶來的,所以才更不容忽視。
這是必須追根究底的事情。要不是長門幫我擋住,從朝比奈的眼睛射出來的雷射光線就會穿過攝影機的鏡頭,貫穿我的眼珠子,并燒掉其他各種東西之後,從我的後腦杓飛射而出吧?尤其是我的腦漿鐵定會燒得焦臭,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啊。
話又說回來,老是被長門所救,我還真丢臉。
“這麽說來,”
古泉一邊摸着下巴一邊露出苦笑。
“這是涼宮同學做的好事啰?因為她一直想要實玖琉光束,所以現實就照她的想法産生變化了。”
“沒錯。”
做此保證的長門還是一點表情也沒有,我可沒辦法這麽鎮定。
“等等!這片隐形眼鏡應該沒有施什麽魔法吧?為什麽只因為春日的希望,就能射出殺人的光線呢?”
“涼宮同學不需要魔法或什麽科學技術。只要她覺得某事“存在”,事情就會真的“存在”。”
別以為我可以接受這種狗屁倒竈的理由。
“春日又不是真的要朝比奈發射出光束?那只是她在電影中的設定。她不也說了嗎?說那只玩笑。”
“是啊。”
“我們都知道,涼宮同學是一個具有一般常識的人,但是這個世界的常識不适用于她也是不争的事實。這次大概也是某種特異的現象吧?那是……啊,她們回來了,這件事以後再談談。”
古泉若無其事地将隐形眼鏡放進他襯衫的口袋。
真是傷腦筋。
利用人類的機智跟某種東西作戰以防止世界毀滅,盡情地打擊壞蛋;在正常的世界觀中煞有其事地進行某種程度的超能力對戰,其中再穿插着适當的感情戲等等──。
老實說,這才是我中意的故事。如果非得面臨這種情況的話,我寧願被卷進從一開始就是虛拟的設定故事當中,而且越脫離現實越好。
可是看看我現在落到什麽地步?只因為我跟某個同學講話,就成了一切災禍的來源,身邊盡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家夥,做得盡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從眼睛裏射出光束?這是什麽東東啊?有什麽意義嗎?
仔細想想,從朝比奈、長門、古泉這謎樣的三人組來看,他們沒有一個人的身分是可以攤在陽光底下的。他們都随便地自我介紹,但是我的腦袋卻直得可以,竟然相信那種事。就算曾經經歷過不得不相信的體驗,但凡事都有所謂的程度,我也有屬于自己的标準。雖然目前這種衡量的标準漸漸地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根據他們本人的聲明,朝比奈是來自未來的未來人。她沒有告訴我是來自西元幾年,只知道她來的理由──觀察涼宮春日。
長門是由地球外的生命體所制造的連系裝置外星人。”那是什麽東東?”聽了也是白聽。連我都這麽想了,我相信有一半左右的人都不會懂吧?至于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在地球上?聽說是長門那個叫資訊統合思念體的頭頭對涼宮春日非常有興趣的關系。
至于古泉則是由一個叫“機關”的謎樣組織派遣而來的超能力者。這家夥轉學過來是他的任務之一,工作是監視涼宮春日。
至于扮演整件事情關鍵角色的春日,雖然和三個擁有如此異樣來歷的人牽扯如此之深,但是到目前為止卻不了解這些人的存在。據朝比奈的說法是“時間的歪曲”,長門則說是“自律進化的可能性”,而古泉則簡單且誇張地稱呼她是“神”。
真是的,真是辛苦各位了。
雖然辛苦,但是請你們盡快想辦法解決春日吧!否則這個女團長大概會永遠像個謎團,以仿彿中性子星的引力将我禁锢在重力圈當中吧?現在倒還好,可是想想十年後的景象吧!要是到時候的春日還是像現在這個春日一樣的話怎麽辦?一定會很傷腦筋的。非法占用社團教室、帶着銳利的目光在街上橫行、無意義地引發騷亂、做出發怒及情緒不穩的行為等等,人們頂多只能容忍她到十幾歲。待年紀增長之後可就沒這麽好的事了。到時候她就會變成一個社會适應不良者。難道朝比奈和古泉、長門打算到時候還陪着她做些什麽事嗎?
容我先行退下。很抱歉,我一點都沒有這個打算,因為時間是不等人的。人生的RESET鈕是不能輕易按下的,某個地方的後巷裏也沒有标識儲存點數的地方。
這跟春日是否歪曲時間、使情報爆炸、毀壞或創造世界是無關的。我是我,她是她。我沒辦法永遠陪一個孩子玩躲貓貓的游戲。就算我想這麽做,回家的時間終究會到來。可能是幾年後,可能是幾十年後,不管如何,總是會到來的。
“你要抱怨到什麽時候啊?應該早就習慣了吧?”
我看到春日從樹林間将朝比奈給”扛”了出來。
“請你像個盡職的女演員。幹脆地脫光衣服是通往藍帶賞(注:日本電影界極具有歷史的獎項)新人獎的捷徑耶!這次拍片我可沒有要你脫個精光,人總得要愛惜羽毛嘛。”
春日的架勢就像逮到兔子的獵犬一樣。春日拖着穿着看起來在泥地上不好走路的高跟鞋的兔女郎朝比奈,帶着明朗得幾乎要讓人打噴嚏的笑容回來了。
“如果這部電影成功的話,我就用票房收入帶大家去泡溫泉。是慰勞旅行哦!慰勞旅行。實玖琉也想去,對不對?”
可是……算了,說的也是。在結束之前,我就陪着她瘋吧!我之所以跟你混在一起,是因為我也置身于你所拍攝的電影設定故事當中。如果我站在古泉一樹的立場的話,那就更萬無一失,只可惜我好像沒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力量。
現在就姑且讓我乖乖地扮演你的跟班角色吧。
再過幾年,我應該就可以笑着跟某人提到“對哦,當時還發生過這種事呢。”了吧?
大概是吧?
兔女郎朝比奈比做女服務生打扮時更顯害羞地走着,只有春日一個人滿面春風。你得意個什麽勁兒啊?
我假裝調整攝影的焦距,将朝比奈的胸部放大。就是那個,得先确認過才行。
朝比奈白皙的左胸口上有一顆小小的痣。仔細一看,那顆痣是星形的。确認結束,這個人确實是我的朝比奈,不是假冒的。
“你在幹什麽?”
鏡頭前面突然出現春日的臉。
“不能拍攝我不要的畫面哦,因為這可不是你的家用攝影機。”
我知道好嗎,證據就在于我并沒有按下錄影的按鍵,只是看看而已。
“好!各位注意!同時準備好!接下來我們就要拍攝實玖琉的日常生活了。實玖琉要以很自然的感覺在那邊走動,攝影機要追上去。”
日常生活中會以一身兔女郎的打扮在這種森林公園中出沒?
“無所謂啦,在這部電影中那是很普通的事。将現實的尺度套用在虛拟故事中才奇怪呢!”
那是我該對你說的臺詞耶!就因為你把虛拟的尺度帶進現實生活中,才會使整個情況颠倒過來的!
之後,朝比奈在不知道自己發射出殺人雷射的情況下,接受春日的演技指導,反覆做出摘摘公圖的花、撿起枯葉輕輕将葉子吹飛、在草地上跳來跳去等等的動作,漸漸地整個人都快癱掉了。
致命的最後一擊是春日這句話。
“嗯,以山為背景好像太顯眼了,兔女郎應該是不會在山裏走動的。我們到街上去吧!”
春日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先前所說的話整個推翻掉,因為她這句話,我們就必須再度搭上巴士回到城裏。
現在暫時不用負責燈光工作的男主角古泉,将用膠帶補強過的反光板和我塞給他的一半行李抱在腋下,一手抓着吊環。
我站在他旁邊,而更旁邊則是化為一道黑影般的長門。只有春日和朝比奈坐在空空蕩蕩的座位上。從我手中搶走攝影機的春日坐在兩人座的椅子上,從側面拍攝朝比奈。
朝比奈一直低垂着頭,輕聲細語地回答春日提出的問題。我猜內容的設定大概是導演在訪問女主角吧?
巴士一邊在山路上蜿蜒前行一邊往住宅區駛下山去。我心中暗自禱告着,請司機別老是看着後視鏡,請你專心地看着前方開車。
或許是我的禱告有效吧?巴士平安地抵達了終點站車站前面。這時車內的乘客都閃了開來,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春日、朝比奈和長門身上。搖搖晃晃的兔耳朵,還有從背後看到的白皙肩膀實在太具殺傷力了。朝比奈兔女郎版的傳聞應該不只會在北高傳開來,只怕全市都已經知道了。
或許這就是春日的目的。“昨天巴士上有一個很漂亮的兔女郎哦” “啊,我也看過” “你們說什麽東東啊?”“聽說北高裏好像有一個叫SOS團的社團” “SOS團?”“沒錯,就是SOS團” “SOS團啊?那我就姑且記住這個名稱好了”等等,她會不會就是期待有這樣的發展啊?
朝比奈可不是sos團的廣告看板耶!從某方面來說,她應該是倒茶水的,還有我的精神安定劑。我想她本人也是這麽希望的,一定是。
當然,對春日而百,任何人的希望根本都不會進入她耳裏。因為春日會以令人驚訝的機制,将別人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話語給彈出耳膜之外,或許是滲透壓的關系。如果我能解開這個中機制的話,搞不好諾貝爾獎審查委員會會把我列為生物學的候選人名單中。有沒有人想試試?(訣竅就是随便說說就算)。
這一天一直到太陽下山之前,朝比奈一直扮演着兔女郎的角色。至于問她做了什麽事?其實也只是以這身打扮到處走來走去罷了。這跟以往的不可思議探索行動根本沒什麽兩樣,但是因為同時要在意別人的視線,所以讓她更疲累,而且又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人把警察給叫來。春日似乎沒有拍攝許可的概念,要在什麽地方拍什麽東西是春日的自由,而這種自由就像英諾森(Innocentius)三世時代的羅馬教皇般難以動搖──好像是這樣。她誤解了自由的真義
“今天就這樣吧。”
春日終于露出結束了一天工作的表情,除了長門之外,我們幾個人都不禁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好漫長的一天,明天星期天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明天見,集合時間和場所跟今天一樣就可以了。”
真是鬼話連篇的家夥,難道你可以幫我們跟學校申請補假嗎?
“什麽話?攝影進度已經落後了耶!現在沒有悠哉休息的時間!等校慶結束之後再休個夠就可以了!在這之前,請各位就當日歷上沒有出現紅字!”
才攝影第二天,難道不能想辦法改善不良的時間分配嗎?落後是什麽意思?也就是說,今天所拍的幾小時影像幾乎都不會派上用場嗎?難道春日打算拍大河劇嗎?這可不是帶狀節目耶,不過是一部因應校慶活動所拍攝的影片啊。
但是春日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她将所有的行李都塞給我,自己只帶着臂章,然後露出無可挑剔的笑容。
“那就明天見啰!我一定會讓這部電影成功的。不對,既然我當導演,成功就已經是囊中之物了,其他的就要看你們的努力了。要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哦!不來的人我會動用私刑處以死刑!”
她宣告了這個訊息之後,就哼着馬裏林·曼森(Mariyn Manson)的“ROCK IS DEAD”離開了。
“我會轉告朝比奈同學的。”
臨去之際,古泉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朝比奈正罩着古泉的運動夾克。如果是冬天,我就會帶外套出來,很遺憾的是現在的季節仍然停留在夏末。我厭倦地看着堆在腳邊的一堆行李。
“轉告什麽?”
“就是雷射的事情啊。只要眼睛的顏色沒變,就不會射出奇怪的光線了。涼宮同學的法則好像就是這樣,所以只要不戴彩色隐形眼鏡就沒問題了。”
這個負責拿反光板的主角對我露出像保險業務員一樣的職業性微笑。
“為了謹慎起見,還是先做好保險吧,她一定會全力協助的。不管怎麽說,光束是很危險的。”
古泉朝着彷彿将玻璃拟人化一般,一身黑衣的長門走去。
我抱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家,妹妹便帶着看到奇怪生物的眼神看着我。把“阿虛”這個愚蠢的匿稱傳播出去的小學生元兇,正鬼叫鬼叫着“那是攝影機嗎?哇,幫我拍幫我拍!”而我只罵了她一聲“白癡”就躲回自己房間了。
我已經快累斃了,想當不良攝影師的意念早就蒸發得一幹二淨了。要是朝比奈的話還另當別論,但是我為什麽要悲慘到将妹妹這種角色拍成影像留存下來呢!根本一點樂趣都沒有。
我将包包和背包、紙袋等等東西放到房間裏,二話不說就倒在床上,在奉媽媽之命叫我吃飯的妹妹對我發動肘擊的必殺技之前,我有了短暫的安适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