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好春日,可能會發生奇怪的事情來。要是事情演變成從朝比奈口中吐出等離子火球的話,搞不好一個不小心就得跟自衛隊為敵了。
“我、我、我願意!”
朝比奈以悲痛的聲音宣布着。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悲痛萬分吧?一個為了世界的和平而寧願犧牲自己的可憐少女登場了。事情的發展已經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不過這大概是這部電影當中最高潮的部分吧?我得好好拍下來才行。
春日喜出望外。
“實玖琉,太好了!現在的你真是帥呆了!這才是我嚴選出來的團員!你已經長大了!”
我覺得這跟長大沒關系,是學習得來的結果吧?
“那麽,那邊那兩個人拉住實玖琉的手,小鶴抱住她的腿。我說預備就開始。做好準備動作,再用力地把她丢到池子裏去。”
喽啰三人組先整齊地排在長門面前,當黑衣魔法師揮動她的天線棒時,他們就要把頭垂下去,就好像在神社裏接受消災儀式一樣。像揮舞着祭神驅邪幡一樣舞動着指揮棒的長門面無表情看起來挺有幾分巫女的味道。
之後,三人組接收到默默指着朝比奈的長門電波,以彷彿渴求着新鮮生肉的僵屍一般,動作僵硬地朝着女主角走過去。
“實玖琉,對不起。我不想這麽做,但是我無法控制我自己,真的很抱歉。”
看起來只能用愉快形容的鶴屋一邊說着一邊走近女服務生。每當緊急時刻就會變成膽小鬼的谷口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臺詞了,而國木田則一邊搔着頭一邊朝着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朝比奈靠過去。
“那邊那兩個笨蛋!給我認真一點!”
你才是笨蛋!我把這句話硬生生給吞了下去,繼續轉動着攝影機。朝比奈戰戰兢兢地不斷退到水池邊。
“覺悟吧!”
鶴屋一邊快樂地說着一邊将朝比奈推倒,還将她裸露出來的大腿抱住兩側。該怎麽說呢?實在是太危險了。
“啊……”
朝比奈是真的感到害怕,谷口和國木田則各抓住她的一只手。
“等、等一下,我還是……這這是必要的嗎?”
春日不理會發出悲痛叫聲的朝比奈,用力地點點頭。
“這是為了拍到好畫畫,更是為了藝術!”
說得真好聽。這種濫電影哪裏跟藝術扯得上關系啊?
春日發號了施令。
“就是現在!預備!”
砰!水沫掹烈地濺上來,擾亂了栖息在池子裏的水栖生物們。
“啊,危……哇……!”
這種溺斃的演技真是太高明了。朝比奈……不是,我怎麽覺得好像真的溺水了?
“腳……踩不到……啊!”
真慶幸這裏不是亞馬遜河流域,否則像現在這樣驚天動地的攪動水池,鐵定成為食人魚最好的目标。黑鲈應該不會襲擊人吧──我隔着觀景窗這樣想着,這時我發現濺起水花的不只是朝比奈。
“哇!我喝到水了!”
谷口也溺水了。大概是把朝比奈抛出去時力道太猛烈,讓他自己也落水了。我決定不理會這家夥。
“那個笨蛋在搞什麽?”
春日似乎跟我有相同的看法,她不理會那只笨蛋,拿擴音器指着古泉。
“哪,古泉,輪到你上場了!去把實玖琉救上來!”
從頭到尾都負責燈光照明的男主角帶着優雅的笑容,将反光板遞給長門,接着走到水邊,把手伸了出去。
“請抓住我的手。鎮定下來,可別把我也拉下去了。”
朝比奈彷彿是大海中的遇難者緊抓住浮木一般,緊緊地握住古泉的手。古泉輕輕松松地就将全身濕透的未來女眼務生戰士給拉了上來,接着再撐住她的身體緊靠着她。你這家夥,靠得太近了!
“你還好嗎?”
“……唔……好冷……”
本來就很合身的制服因為濕透的關系,已經緊貼在朝比奈的身上了。如果讓我加入電影倫理規定管理委員會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把這部電影列為未滿十五歲不得觀賞的級別。老實說吧,總覺得好像會被逮捕的感覺。
“嗯,太好了!”
春日用力地敲打着擴音器,發出滿意而贊嘆的聲音。我不理會還在池子裏濺着水花的谷口,迳自按下停止拍攝的按鈕,帶來的廢物多到可以擺攤了,此時卻竟然連一條毛巾都沒有,這是怎麽一回事?
朝比奈一邊讓鶴屋用手帕幫她擦臉,一邊緊緊地閉着眼睛。我屏住氣息站在頂着一張正經八百的表情檢視着影像的春日旁邊。
“嗯,還好啦。”
反覆看了朝比奈落水的畫而三次之後,春日點點頭。
“男女主角邂逅的畫面還算不錯。在這個階段,一樹和實玖琉将羞澀而笨拙的感覺表現出來了。嗯嗯。”
是嗎?我只看到平常的古泉啊。
“接下來是第二個階段。把實玖琉救起來的一樹決定把她藏在自己家裏。下個畫面從那邊開始拍起。”
我說你啊,這麽一來可就完全不連戲了。操控谷口他們幾個人的長門跑到哪裏去了?谷口他們呢?又是如何被擊退的?就算他們只是喽啰,如果沒有把劇情交代清楚,觀衆是不可能接受的。
“你真啰嗦耶!這種事情就算沒有拍出來,看的人自己也會懂的!無關緊要的部分帶過去就可以了!”
你這家夥!難道你只想把朝比奈推到池子裏去嗎?
正當我義憤填膺的時候,鶴屋舉手發言了。
“請問,我家就在附近,實玖琉可能會感冒,我可以帶她回去換衣服嗎?”
“那正好!”春日對鶴屋閃着精亮的眼睛。
“能不能借用小鶴的房間?我想在那邊拍攝一樹和實玖琉感情交流的畫面。好順利的發展啊!我相信這部電影一定會成功的!”
對奉方便主義為人生主題的春日而言,這或許是如她所願的提議,但是我實在無法抹去心中的疑惑,我認為鶴屋是明知春日有這種念頭,所以才有這樣的建議。因為春日設定鶴匡是一個喽啰角色,所以我認為鶴屋理當跟我們一樣是普通人才對,但是──。
“那我們呢?”
國木田問道。一旁的谷口拿着脫下來的襯衫,像擰抹布一樣擰轉着。
“你們可以回去了。”
春日面無表情地宣告。
“辛苦了。那就再見了,也許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就這樣,這兩個同學的名字和存在,彷彿就從春日的腦袋中消失了一樣。春日看也不看一臉愕然的國木田和像狗一樣甩着頭發濺着水珠的谷口一眼,指定鶴屋為向導,開始大步往前走。你們兩個真是太好命了,可以免受災難。看來對春日而言,你們的價值只像是使用過的BB彈一樣,而這實在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
不知道為什麽,鶴屋喜孜孜地大聲麽暍着。
“好──!各位,請往這邊!”
她站到隊伍前頭,揮舞着旗子。
春日的任性自我不是現在才開始的,我想大概是她天生的個性,她出生之後立刻指着天地大聲念誦着八字成語的傳說。再過五百年之後或許會成為涼宮春日語錄之一,廣為流傳于民間,不過那都無所謂。
走在集團最前端的春日和鶴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那麽意氣相投了?兩個人以超大的聲音反覆唱着布萊恩亞當斯(Bryan·adams)的“18 Till I Die”的副歌部分。身為跟在她們後頭的人,身為跟她們認識的人,我感到非常地可恥。
默默走着的黑色長門和反光板工作人員&主角的古泉,竟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跟在她們後頭。你們應該跟微微地垮着肩、略略地低着頭走路的朝比親多學學。另外多少也幫我扛一下我肩膀上的行李吧。打剛剛開始就一直是爬坡路段,我已經快能體會正接受坡道訓練中的賽馬的心情了。
“好,到了!這就是我家。”
拉大嗓門叫着的鶴屋來到一戶人家前面。她是一個大嗓門的人,連住家也一樣大。不,我想大概是超大吧?因為從門口看不到整棟房子,所以我無從判斷起。不過這也正足以成為我判斷的根據。從大門幾乎看不到的遠處有着房子,那就表示大門距離那棟房子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我順勢環視左右,發現四處都有會讓人聯想起武士宅第的圍牆以遠近法交互圍繞着。要做什麽樣的壞事才能住這種擁有廣大土地的房子啊?
“請進請進!”
春日和長門好像不知道什麽叫客氣,頂着一張仿彿進自己家門似的表情走進門內。朝比奈似乎也來過,看不出有任何驚訝的表情。任鶴屋推着她的背往內走。
“好個充滿古意的房子啊。這種奇妙的矗立感,所謂充滿建築凰貌就是指這個樣子吧?真的好有時代感哦。”
古泉裝出充滿感嘆的樣子,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你是廉價播報員嗎?
穿過幾乎可以玩棒球的廣大空間,好不容易終于來到了玄關。鶴屋将朝比奈帶到浴室去之後,就把我們帶到她自己的房間去。
相較之下,我覺得自己的房間就像小貓睡的寝室一樣。我們被帶到寬廣的和室去,和室寬得讓人苦惱不知道該坐哪裏好。但是不知所措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包括春日在內,長門和古泉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真是好房子,甚至可以在這裏拍外景呢。對了,這裏就設定為古泉的房間好了。我們就在這裏拍攝古泉和實玖琉獨處的畫面。”
春日坐在座墊上,用手指頭框成四角形觀景窗打量着。鶴屋的房間是一問只擺放着炕桌的簡單榻榻米和室。
我學着坐在我旁邊的長門正襟危坐,但是不到三分鐘就受不了,只好把腳給松開來。春日打一開始就盤腿坐着,在鶴屋耳邊耳語着。
“嘻!啊,那可有趣了!等一下!”
鶴屋發出爽朗而高亢的笑聲離開了房間。
我心裏思索着,鶴屋是不是普通人啊?能夠和春日相處得這麽愉快的一定是超乎常軌的人或人類以外的某種生物,不過或許她們只是某個地方的波長相通吧。
等了幾分鐘之後,鶴屋回來了。禮物就是朝比奈,而且不是普通的朝比奈。是剛洗完澡的朝比奈。她穿着可能是鶴屋的寬松T恤,該怎麽說呢?她”只”穿着T恤。
“啊……讓、讓各位久等了……”
一頭濡濕頭發和泛紅肌膚的朝比奈,羞澀地躲在鶴屋背後走進房間,正襟危坐縮成一團。衣服和袖子對朝比奈而言都太長了,所以與其說是T恤,不如說是連身裙要更貼切。而這更發揮了強化的效果。她忘了拿下來的右眼隐形眼鏡仍然閃着銀光,讓人心生畏懼,不過看來應該是不會随便就發射出光束或光線,所以我姑且放心了。我真想把依然戴着帽子、正襟危坐的長門供奉在哪個地方的神社裏。
“請用。”
鶴屋擺在榻榻米上的端盤裏放着幾人份的玻璃杯,裏面盛滿了橘色的液體。朝比奈一口氣
喝了半杯鶴屋遞給她的柳橙汁。今天她的活動量最大,大概也消耗了大量的水分吧?
我也滿懷感激地品嘗着果汁,這時一口喝光果汁的春日一邊攪動着剩下的冰塊一邊說:
“哪,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們就在這個房間裏拍攝吧!”
沒有好好休息就開拍的畫面就像這樣。
古泉抱着假裝昏厥的朝比奈走進房裏。不知道為什麽,連被子都已經鋪好了,古泉讓朝比奈躺了下來,然後定定地看着她的睡臉。
朝比奈的驗泛着紅潮,睫毛不停地顫動着。古泉輕輕地在她那毫無防備的身體上蓋上毛巾被,然後交抱着雙臂坐在枕頭邊。
“唔……”朝比奈說着夢話似的呢喃着,古泉微微地笑了,一直注視着她。
此時大概不會上場的長門坐在我跟鶴屋的背後,仍然啜飲着柳橙汁。我透過觀景窗,将朝比奈的睡臉放大。春日并沒有做任何指示,所以現在我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但是春日不時地在第一時間對主演的兩人發出指令。
“實玖琉,你慢慢起身,臺詞就照我剛剛跟你說的一樣。”
“……唔。”
朝比奈緩緩地睜開眼睛,帶着莫名溫潤的眼神仰望着古泉。
“你醒啦?”古泉說。
“是的……,請問這裏是……”
“是我的房間。”
倏地支起上半身的朝比奈不知道為什麽,臉上帶着炙熱的表情,眼神在半空中游移。此時的她顯得格外充滿情色味道,這是演技嗎?
“謝……謝謝你。”
春日立刻下了指示。
“對,你們兩個!把臉靠得更近一點!實玖琉閉上眼睛,古泉把手環住實玖琉的肩膀,沒關系,把她推倒再吻她!”
“啊……”
朝比奈不知所以,帶着愕然的眼神嘴巴半開。古泉則按照春日的指示環住朝比奈的肩膀,此時我的耐性已經達到了界限。
“等一下!劇情太過簡略了。我倒要問為什麽有這個場面?這算什麽?”
“男歡女愛的場面啊!愛情畫面!要跨越時空就非得加進這種畫面不可。”
你是白癡嗎?你以為這是晚上九點播放的兩個小時連續劇嗎?古泉也是,幹嘛一臉那麽帶勁的表情?萬一讓這個畫面上映,從第二天起,你的鞋箱裏鐵定塞滿了上百封詛咒你的信。你用點腦袋想想。
“嘻嘻,實玖琉。好好笑喔──”
一點都不好玩……我想這樣說,但是很明顯的是朝比奈的樣子很不尋常。她打剛剛開始就一直顯得很浮躁,眼睛濕潤而且兩頰泛紅,被古泉抱住肩膀時也完全沒有反抗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玩。
“唔……古泉,我一直覺得頭好重……”
朝比奈一邊呢喃,身體一邊不停地晃動,我開始懷疑難不成她是被下藥了?這時我很自然地把視線望向空了的玻璃杯,鶴屋也嗤嗤地笑着。
“對不起。我在實玖琉的果汁裏摻了一點龍舌蘭。有人告訴我,加一點酒精可以增加演技的精彩度。”
原來是春日使的詭計?我的感覺已經淩駕愕然之上,幾乎達到憤怒的地步了。怎麽可以偷偷地摻這種東西進去?
“有什麽關系?實玖琉現在看起來真是風情萬種呢,讓畫面顯得更加精采。”春日說。
這根本已經不是演技好壞的問題了,朝比奈整個人搖搖晃晃、頭腦混沌的樣子。閉着的眼睛下方暈成一片紅。風情萬種固然好,但是她靠在古泉的身上讓我很不爽。
“古泉,沒關系,就給她吻下去,當然是要嘴對嘴!”
這哪成啊?這可不是可以對一個神智不清的人做的事情啊。
“古泉住手!”
古泉做出思索的樣子,考慮要聽導演或攝影師的話。我揍你哦,你這家夥!總之,我放下了手提攝影機。我不想拍這種畫面,也不想讓別人強迫我去拍。
古泉對我露出一個企圖讓我安心的微笑,然後離開了仍然不停晃動的女主角。
“導演,對我來說,這個包袱太過沉重了。而且,朝比奈好像已經到達極限了。”
“……我沒問題的。”
朝比奈說道,可是看起來根本就有問題。
“真是的,真沒辦法。”
春日不悅地嘟起了嘴,靠上喝醉的少女。
“咦?隐形眼鏡還戴着啊?這個時候應該要拿下來才對。”
她用力地往朝比奈的後腦杓猛力一敲。
“好……好痛!”朝比奈壓着頭叫道。
“實玖琉,這樣是不行的!如果被這樣敲頭,你就得讓隐形眼鏡從眼睛裏飛出來才行。再練習一次。”
咚!
“好痛!”
咚!
“……啊!”朝比奈用力地閉上眼睛。
“住手,你這個笨蛋!”我一把抓住春日的手制止她。”練習什麽啊?這哪算什麽表演?有什麽好玩的?”
“幹嘛?不要阻止我,這也是早就計劃好的事情之一啊!”
“誰跟你計劃好啊?一點都不好玩,無聊!朝比奈又不是你的玩具。”
“是我決定的,實玖琉就是我的玩具!”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的血氣直往腦門竄升,我甚至覺得我的視線染成一片血紅。我真的生氣了,沖動瞬間淩駕了思考,那可以說是一種處在無我境界中做出的反射動作。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古泉那家夥眯細了眼睛對我輕輕地搖搖頭。看到古泉制住我的右手,我這才發現自己揮起了拳頭,我的右手差一點就要揍上春日了。
“幹什麽……”
春日的眼裏閃着彷彿昴星團一樣的光芒,狠狠地瞪着我。
“你不爽就說嘛!反正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好了!我是團長兼導演耶……總之,我不允許你做任何反抗!”
我的眼前再度泛起一片潮紅。這個笨女人!古泉你放手!不管是動物還是人,講不聽就要教訓,即使要揮拳動武也在所不惜。否則這家夥一輩子都會是一個渾身是刺的人,讓所有的人都對她避之惟恐不及。
“不……不要!”
飛奔過來的是朝比奈,她用口齒不清的語氣說道:
“不行不行!不能打架……”
擋在我跟春日之間的朝比奈紅着臉癱軟了下去。她抱着春日的膝蓋說:
“唔………大家一定要和睦相處……,否則……會被禁足的。”
癱軟無力的朝比奈一邊嘟哝着莫名其妙的話一邊閉上眼睛,然後發出均勻的鼻息聲沉沉入睡了。
我和古泉往下坡道走着,兩人眼前看到的是剛剛拍片的那個池子。
女主角不省人事,所以只好停止拍攝工作。我跟古泉還有長門決定把沉睡的朝比奈交給鶴屋先行離去,不知道為什麽,春日揚言她要留下來,就從我手中搶走了攝影機,立刻轉過身去。我也二話不說,抱着大批的行李,在鶴屋的目送下告辭。
“對不起,阿虛。”
鶴屋很不好意思地說,但是随即又露出了笑容。
“我也太過得意忘形了!你不用擔心實玖琉,待會兒我會送她回去,不然就讓她在這邊住一晚。”
長門一離開大門就大步往前走,好像一點感想都沒有。長門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那家夥永遠都是沒有感覺的。
在并肩走回家的路上,我們沉默地走了五分鐘左右,古泉開口了。
“本來以為你是一個比較冷靜的人。”
我也這麽認為。
“現實已經變得有點奇怪了,請你不要再做出可能會産生閉鎖空間的行為了。”
這哪是我能控制的?所謂的“機關”那奇怪而秘密的組織不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嗎?你們也該做些什麽事吧?
“關于剛才的事情,涼宮同學似乎無意識地自制了,閉鎖空間好像并沒有出現在任何地方。這是我的請求,請你明天跟她言歸于好。”
要怎麽做是我的事,不是你說什麽我回答好就可以了。
“現在應該考慮的是,要怎麽處理她已經影響了的現實空間。”
很明顯的,古泉改變了話題。我決定順水推舟。
“想也沒用,我才不管什麽東西變成什麽樣子。”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每當涼宮同學想到什麽事情時,現實就會随着轉變,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我想起在灰色的世界裏肆意破壞的藍色巨人。
“涼宮同學說出她的想法,我們加以應對。至于原因何在,那是因為這就是我們在這個世界裏的任務。”
我記得有一些發着紅光的球體,,古泉一邊緩緩地走着一邊用充滿自信的聲音說道:
“我們是涼宮春日的鎮定劑,也是她的精神安定劑。”
“那是……你的事吧?”
“你也一樣。”
謎樣的前轉學生仍然露出種永遠不會消失的笑容。
“閉鎖空間是我們主要的工作場所,而你則負責照顧這個現實世界。因為只要你能讓涼宮同學的精神保持穩定狀态,閉鎖空間就不會産生。拜此之賜,這半年來,我打工的次數也減少了很多。或許我應該向你道謝。”
“不用了。”
“是嗎?那我就省下來了。”
爬下坡道來到縣道,古泉再度打破沉默。
“對了,現在我希望你跟我到一個地方去。”
“要是我說不要呢?”
“很快就到了,而且在那邊也不用做什麽,當然也不是招待你前往閉鎖空間。”
古泉突然舉起一只手。停在我們側面的是一輛好像在哪裏看過的黑色計程車
“現在我們繼續談下去。”
古泉靠在計程車後座上說道,我則望着司機的後腦杓。
“目前繞着涼宮同學和你打轉的狀況已經成為一個固定的模式了。你跟我們這幾個團員合力将涼宮同學的失控具體化,再付諸于形體的基本架構已經完成了。”
“傷腦筋。”
“或許吧!不過,我不知道這種模式會持續到什麽時候?因為反覆發生同樣的事态可能是涼宮同學讨厭的事情之一。”
現在看來她還是樂在其中啊。古泉便露出一張欠缺緊迫感的笑容說:
“我們必須想辦法把涼宮同學的脫軌行為局限于電影內才行。”
想要成為棒球選手,也許只要從練習揮棒和練跑開始就可以了;如果想成為一個棋士,就應該從牢記象棋或圍棋的規則開始學起;期末考時想拿第一,只要徹夜不眠盯着參考書看就有機會。也就是說,努力的方法因人而異,但是确實是存在的。然而,如果想鏟除春日的腦內妄想因子的話,到底要付出什麽樣的努力才辦得到啊?
要是阻止她,她就會生氣,甚至使得可恨的灰色空間不斷地增殖,但是如果因此就附和那個家夥的妄想行事的話,她的妄想很可能就會變成現實。
無論那一種應對方式都是非常極端的。那家夥難道就沒有中庸一點的概念嗎?唉,就因為沒有,所以涼宮春日才是涼宮春日,不是其他任何人。
車外的風景慢慢地增加了綠意,計程車直接駛向蜿蜒曲折的山路。我立刻就明白了。這條路正是通往昨天我們搭巴士前往的山上。
計程車在不久之後就停在空蕩蕩的停車場裏,那是到神社參拜的客人專用的停車場。昨天春日才做出把槍口對準神官和鴿子掃射的暴行。就是那座神社。真是奇怪了,今天是星期天,照道理說人應該更多的。
先從計程車上下來的古泉說:
“你記得涼宮同學昨天說的話嗎?”
我哪可能把她的每一句胡言亂語都記得一清二楚?
“去了就會想起來了,請前往神社內部。”古泉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今天早上好像就變成這個狀态了。”
我們爬上用方塊石堆積砌成的階梯,這也是昨天來的時候走過的路。從這裏爬上去會有一座牌坊,然後有一條通往本殿的沙石路,路上會有成群的家鴿……
“……”我沉默不語了。
散布一地的确實是鴿子沒錯,是一群像活動地毯似地一邊啄着地面一邊四處閑晃的鳥類,
但是我不敢肯定這些鴿子就是昨天那一群。
因為,散布在地上的鴿群每一只的羽毛都變成純白色的。
“……是被誰塗上油漆嗎?”
而且是一夕之間。
“這些白色的羽毛如假包換是長自它們體內的。不是染色的,也不是脫色造成的。”
“是因為春日昨天的槍擊造成它們極度的恐慌嗎?”
或者是誰帶着大量的白鴿來跟先前住在這裏的家鴿們調包?
“怎麽可能,有誰會做這種事?”
我只是試着去猜想而已,其實結論已經在我心中了,我實在不想說出口。
昨天春日說過這樣的話──
“可以的話,我希望全部都是白色的鴿子,不過現在沒辦法多做要求了。”
看來她根本就有要求嘛!
“就是這麽回事,這大概也是涼宮同學無意識做出來的好事。只有一天的誤差是不幸中之大幸。”
大概是以為我們會喂它們吧?騷動不已的鴿群靠到我們腳邊來。除了我們,沒有其他的參拜者。
“涼宮同學的失控行為就像這樣一步一步地在進行當中,制作電影所産生的弊端影響到現實世界了。”
從朝比奈的眼中發射出光線或光束之類的東西還不夠嗎?
“用麻醉槍射擊春日,讓她昏睡到校慶結束不就好了?”
古泉帶着苦笑回應我的建議。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願意負起她醒過來之後的善後工作嗎?”
“謝了。”
我的業務當中并沒有列入這一項。古泉聳聳肩。
“那怎麽辦?”
“那家夥不是神嗎?你們這些信徒想想辦法呀!”
古泉故意露出很驚訝的樣子。
“你說涼宮同學是神?誰說過這種話呀?”
“不就是你嗎?”
“是這樣嗎?”
真想揍這家夥一拳。
古泉笑着用他一貫的臺詞說了一聲”我是開玩笑的”,然後又說:“事實上,我覺得把涼宮同學定義為“神”應該不是問題吧?“機關”內的意見有大半都将她視為“神”。當然也有反對意見,就個人而言,我也是懷疑論的一派。因為我覺得,要是她真的是神的話,就不可能在沒有自覺的情況下住在這個世界。因為說穿了,所謂的造物主應該是在某個遙遠的上方俯瞰着我們,自在地實現一些奇跡,冷靜地觀察我們驚慌失措的樣子才對。”
我蹲下來撿起鴿子掉落的羽毛,并保持這個姿勢用指尖繞轉着。鴿子的動作變大了。對不起,我沒有準備面包屑。
“我是這樣想的,”
古泉迳自喋喋不休地講着:
“有人賜與涼宮同學足以與神媲美的能力,但是她并沒有獲賜那種自覺。如果說真有神的存在,那麽涼宮同學正是由神所遴選出來的人。她徹頭徹尾是個凡人。”
那家夥究竟是不是個凡人,我根本不想思考。但是春日為什麽會有那種無意識的神力和足以讓鴿子變成白色的能力呢?因為什麽?因為誰?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你知道嗎?”
這家夥分明是在找碴。
“真是抱歉。”古泉一邊微笑一邊繼續說道:
“涼宮同學是構築世界的人,同時也是破壞世界的人。目前的現實狀态也許是一個失敗的作品,或許涼宮同學就是負有修正這個失敗世界的使命。”
你說說看吧!
“果真如此,那麽錯的就是我們了。正常的是涼宮同學,而阻礙她的我們才是這個世界的異類分子,不但如此。除了涼宮同學之外,全人類都是錯誤的。”
嗯,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問題是出在錯誤的我們。當世界再度被架構成正常的世界時,我們究竟能不能成為那個世界的一部分呢?我們會被視為瑕疵品而遭到排除嗎?這是誰都無法理解的事情。”
無法理解就別扯那麽多,而且還一副自己很了的語氣。
“但是就某種意義來看,到目前為止,她無法構築起一個美好的世界,這是不争的事實。那是因為她的意識是偏向創造的方向進行的。涼宮同學是一個非常積極樂觀的人,但是,如果她朝着反方向發展的話會變成什麽樣子?”
看來現在不是保持沉默的時候,我放棄了。
“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什麽事情,破壞都比創造容易。因為不相信,所以就讓它消失吧!如果春日是抱着這種态度的話,所有的東西大概都會化為“無”了吧?而且所有的事物都會被消除掉。譬如不管出現多麽強大的敵人,只要涼宮同學否定那些人,就足以把他們消滅了。不管是魔法或者是高度的科學技術都一樣,她面對任何事物都是一樣的。”
但是春日并沒有否定一切啊?是因為那家夥還抱着某些期盼嗎?
“那就是傷腦筋的地方。”
古泉用一點也不像傷腦筋的語氣喃喃說道。
“我覺得涼宮同學是神或者是類似神之類的存在是無從得知的,但是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如果她随意行使自己的力量,結果導致世界産生變化,恐怕也沒有人會發現到世界有任何變化。這是有點駭人的地方,因為連涼宮同學本人都沒有注意到那個變化。”
“為什麽?”
“因為涼宮同學也是世界的一部分,這就是她并非造物主的佐證之一。如果她是創造世界的神,理當會置身于世界之外才對,但是她跟我們生存于同樣的世界。結論是,她只能做到半調子的改變,這是很不自然,而且非常奇怪的事情。”
“在我看來,你比較奇怪。”
古泉不理我,繼續說道:
“但是我卻很喜歡目前生存着的這個世界。雖然潛藏有各種社會性的矛盾,但是人類早晚總會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的吧?問題出在太陽是繞着地球轉之類的天動說理論。我們必須想辦法讓涼宮同學不相信這類的事情,你不就是因為也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才從閉鎖空間回來的嗎?”
這個要怎麽說呢?我已經忘了,我決定将不想回想起來的過去加以封印。
古泉的嘴角笑了笑,看起來是一個自嘲式的笑容。
“我盡說些沒有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