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節課一下就飛奔出去了
是要刊登在社刊上的東西,就這麽決定了,趕快回座位上去,動筆寫吧!”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急忙打開用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片做的閹,春日的字像剛被做成生魚片的魚一樣跳了出來。
“戀愛小說。”
我試着讀出了口,又迅速覺得很迷茫。是戀愛小說?我寫?
要我寫這種東西?
“是的!”
春日好像抓住別人弱點的陰謀家一樣笑着說:
“這可是正大光明抓阄兒決定的啊!有什麽怨言一概不接受喂!阿虛,在做什麽昵?快點去電腦前吧!”
一看,桌子上每人一臺的筆記本電腦已經打開了。準備工作做得周到倒是很省我的事,可是這不是一聲令下就能寫得出來的東西啊。
我覺得拿在手中的紙片就像是拉開弦的手榴彈一樣,
“古泉,你的是什麽啊?”
我想着如果可能的話跟誰換一下,于是向古泉搭話求助。
“是推理小說……”
古泉輕松地笑着回答,沒有一點困惑為難的感覺。
朝比奈學姐露出一貫的愁眉苦臉表情:“我的是童話,就是那種面向小孩子的,哄小孩睡覺的童話嗎?”
問我我也不知道。推理小說,童話,還有戀愛小說,相比之下——哪個好些呢?
我望向長門。長門靜靜地打開紙條,注意到我在看她,便馬上回手讓我看春日那有力的筆跡……是“幻想恐怖小說!”
雖然我不明白幻想恐怖小說和推理小說有什麽區別,但還居對長門說:“至少不是戀愛小說,那實在不是我這種人能寫得出來的題材。”
古泉像是故意氣我,明顯是很安心。真想知道他能如此安心的秘訣。
“很簡單,我們以前玩過推理游戲,就像去年夏天或是今年冬天的,只要從中取材,把它寫成生動逼真的小說就行了。事實上那個游戲的腳本本來就是我寫的。”
古泉滿不在乎對着桌子,開始從容地操作筆記本電腦。長門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屏幕。可能是在想什幺是幻想恐怖小說,也可能在考慮喜綠的事。
也許是因為沒有得到任何說明,朝比奈學姐眼中滿是疑問,坐立不安。其實我也是這樣的。讓我好好想想……用紙片做的阄只有四個。可SOS團有五個成員。
“春日!”
我對像吸進了笑氣的仁王幹(注:仁王在日本指安置于寺門或佛壇而側的對金剛力士像,一般塑成威嚴挺直,叉腿站立的形象)一般站在那兒的團長說:“你寫什麽呢?”
“對啊,我也寫點什麽吧。”
春日往團長桌子上一坐,拿起了放在那兒的袖标。
“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啊。懂嗎?出書這種工作好像需要很多步驟的啊,得有人監督啊!我就來承擔這個重任吧。”
麻利地戴上袖标的春日傲然挺胸宣布說:
“從今天開始的一周內,團長這個位置我暫時不做,既然這裏是文藝部,主編這個職位更适合我!”
光芒四射的袖标已經說明了一切。
春日就這樣随便地自封為主編,完全無視一籌奠展的我和朝比親學姐,在那裏大放厥詞:
“嗨!大家利索點,趕快開始行動吧!什麽也別抱怨了,快點開始動筆!要寫出有意思的東西哦!”
春日在團長席上傲氣十足地擺着架子,脾睨着我們這些可憐的團員
“當然,我覺得沒意思就不能通過!”
于是——
從那天開始的一周裏,長駐于文藝部活動室裏的我們,突然開始勤于文藝部的活動了。
最熱火朝天的是朝比奈學姐,雖說讓她寫童話确實是對了她的風格,可是如果說寫就能寫出來的話誰都能與上童話作家了。
但是朝比奈學姐是在不懈努力着的。從圖書館借出的書,在桌子上堆積如山。她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一邊翻閱着每一本書——書上貼滿了便簽紙——一邊孜孜不倦地用鉛筆寫着字。
而春日的主要工作則變成了兩件事:或者看着從漫畫研究室借來的資料——同人志,一個人傻笑,或者用擺在團長桌上的電腦上網亂逛。
朝比奈學姐一次又一次地交出原搞,春日接連不斷地給與退回。
“嗯——!”
到了第N稿,春日終于煞有介事地表示了一點贊同,對已經有氣無力的朝比奈學姐說:“大體上還不錯,但是缺乏強烈的感染力。這樣好了,實玖瑠,你再附上幾幅插圖吧。像連環畫那樣的,猛一看會覺得很漂亮,而且有單靠文字體現不出來的感覺!”
“圖畫啊!”
又一道更無理的難題,朝比奈學姐快被弄哭了。可是春日大主編說出的話可不好推翻啊。朝比奈學姐又陷人了哼哧哼哧地畫畫的窘境。
一本正經的朝比奈學姐,去聽了美術部舉行的素描講義,又去漫面研究部學習了四格漫畫的畫法,努力到都讓我想說她沒必要的地步。當然連泡茶的時間都段有了。我只能默默地喝着我或者古泉泡的毫無滋味的綠茶消磨時間。
為什麽偏偏讓我寫戀愛小說。若是讓寫貓咪觀察日記的話,素材要多少有多少。
現在只有古泉在奮筆疾書,連長門也只是偶爾敲擊一下鍵盤。讓人難以相信她曾經以游戲比賽那時的速度打過字。大概是因為她實在不擅于把腦中的信息轉化為語言。她的沉默寡言或許也有這個原因。
我對長門創作的恐怖幻想小說很好奇,伸長了腦袋向她的筆記本電腦看過去——
“…………”
長門迅速地把筆記本轉向一邊,讓我一點都看不到顯示屏,然後面無表情地擡頭看我。
“就一下,好不好啊?”
“不行!”
長門一口回絕。每次我試圖偷看,她都把電腦迅速轉到我剛好看不到的角度。試了多次都不行。我有點來勁了,在長門後面跳來跳去,即使這樣也沒能勝過長門的反射神經。最終——
“…………”
長門無言的目光呈直線向我刺來,我被徹底擊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也回到了我的傻盯着不着一字的雪白的WORD界面的作業上。
工作在活動室全面展開,這種感覺持續了幾天。
一時覺得有些無計可施。雖然有些搶跑的味道,但是為了轉換心情,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朝比奈學姐的童話繪本吧。
接連遭到春日主編槍斃、又被強令加上插圖、煩惱不斷的朝比奈學姐的作品,在經過了我的出謀劃策(我實在不忍心看她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主編親自動筆修改之後,終于完工了!
來,讓我們先睹為快吧!
這是個發生在不算是古代,不過還算是從前的故事。
在某個小國的森林深處,有一間小房子。
那裏住着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白雪公主并不是被逐出家門,而是自己離家出走的。看來城堡裏的生活不太有趣的樣子。雖然是個小國,她畢竟也是公主,将來注定要成為政治婚姻的道具。這當然讓人讨厭了,白雪公主也不例外。
可漸漸地她也厭倦了森林裏的生活。
多虧了七個小矮人,她才能在那裏衣食無憂,和森林裏動物們也成了好朋友,不過她偶爾也會懷念在城堡時的生活。雖然她任性地逃了出來,不過城裏的大家其實都是大好人。政治婚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這個群雄割據的時代,小國為了生存只能向強國送去人質以求結成同盟。
同時,在森林附近海中的美人魚,救了因船難而溺水的王子。
美人魚把王子運到岸邊。奄奄一息的王子一直昏迷不醒。不管用什麽辦法都叫不醒。于是傷腦筋的美人魚決定去找白雪公主。
美人魚以前去森林時和白雪公主成了好朋友。她想起了當時白雪公主曾經說過“如果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定帶過來讓我看看哦。”
美人魚請好心的魔女把自己的鳍變成了腳,然後背着失去意識的王子來到了七個小矮人的小屋。
白雪公主看了美人魚帶來的王子後,并不是很高興。這和她認為有趣的東西有點不樣。而且也不能對一直沉睡不醒的王子做什麽有趣的事情……
雖然剛開始時照顧王子還挺有意思的,最後白雪公主還是慢慢覺得無聊起來。王子依然沒有醒來,他的睡相白雪公主都已經看膩了。
正當她考慮是不是該用什麽東西來敲醒王子時,城堡的急使來了。
據使者說,臨近的大帝國突然出動大軍,穿越了圍境。把都城包圍了起來。這樣下去都城很快就要陷落了,也許現在已經陷落了。
大事不好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白雪公主便把照顧總也醒不來的王子的任務交給了美人魚,帶着七個小矮人離開了森林。首先要去的地方是一座險峻的大山。那裏住着—個舍棄塵世的軍師。本來不三顧茅廬是無法請到他的,可白雪公主直接命令小矮人們把軍師抓了起來,任命他為參謀長。軍師苦笑着說道“罷了,這樣也行”,向白雪公主表示了忠誠。
就這樣,合計九人的白雪公主行,一下山就開始在帝國軍還未涉足的村莊和城鎮裏募集義勇軍。雖然還遠沒有招募到足以打敗帝國大軍的人數,白雪公主仍然舉起了反帝國的大旗,開始進軍都城。白雪公主一次又次地打敗了迎擊的帝國軍,在各地連戰連勝。最終不但奪回了都城,更是繼續追殲撤退的帝國軍,将其一網打盡。然後發起逆侵攻消滅了帝國,将其領土納入自己的國家。實在是太驚人了。
故事到這并沒有結束。白雪公主與軍師和七個小矮人一起,結成大軍席卷整個大陸。靠着各種戰略和陰謀統一了整個大陸。就這樣,戰國時代結束了,天下太平的時代來臨了。
無事可做的白雪公主把國家大事交給軍師後又返回了森林。雖然不用再擔心政治婚姻,可是回到城裏的生活也很無聊,還是在森林裏自由自在地玩耍比較有趣。
回到七個小矮人小屋的白雪公主,看到依然昏迷不醒的王子吓了一跳,她已經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對了,這期間美人魚可是一直在照顧王子喔。
白雪公主握着森林裏大灰熊探病時帶來的蘋果,敲着王子的頭說道
“你想睡到什麽時候啊,快點起來啦!”
王子睜開眼睛,好像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
沒有人知道那以後大家怎麽樣了。
但是,我想大家定都過得很幸福吧。要是那樣的話就好了。
……該怎麽說呢,應該說是很像朝比奈學姐的風格呢。雖然像是在傳說裏胡亂混雜進戰争故事似的寓言,不過那種拼命努力的感覺的确傳達給我了,單是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至于裏面到底是哪裏合了春日的意就麻煩各位自行想象了。
好了,已經不用再擔心朝比奈學姐了,現在的問題是交予我的題目還完全沒有開始着手。本來讓我來寫小說,從一開始就很勉強了,更何況主題還是戀愛,這已經突破了勉強的境界完全達到未知概念的世界了。叫我該如何是好啊?
另一方面,叫我意外的是,春日居然一本正經地做着主編的工作。
認為只是我們四個人的原稿的話頁數不夠,而且缺乏多樣性的春日,終于開始采取從外面募集作者寫稿的手段了。
最先成為春日餌食的是谷口和國木田,接着鶴屋學姐和電腦研究社的部長也成了必須面對春日所定下截稿日的身份了。
春日似乎把他們全員都當作SOS團的準團員來看了,明明就和文藝社沒有任何聯系的。
不過,我可沒有同情他們的時間,應該說我還想要卸下這份被迫寫作的負擔呢。我可不認為春日會放過企圈進稿的我。
邪惡的學生會會長規定的期限不斷逼近,我一邊聽着谷口那“為什麽我非得寫什麽有趣的日常随筆呀!”的抱怨聲和“行了,行了谷口,總比我那篇十二科的學習心得要好吧?”國木田悠長的聲音刺激着我的耳朵,一邊等着早上的班會開始。
比我還遲到校的春日,連“早上好!”都沒有說就掏出了一沓紙。
“這是什麽?”
“昨天同家時,有希交出的原稿。”
春日一副像是把補牙的填充物和牙膏一起吞進了肚子的表情。
“拿回家仔細讀過之後,覺得這小說好古怪呢。是幻想小說沒錯,要說是恐怖小說的話也算得上,真是不好評價啦。長度也只是超短篇小說的程度而已。你也讀讀看了啦。”
不用你說,長門寫的文章有多少我都會讀的。我從春日手中接過複印件,開始讀起打印出來的文章。
《無題一》 (長門有希)
遇到一個自稱是幽靈的女孩已經是××××之前的事了。
當我問她名字的時候,她回答道:“我沒有名字。”“ 因為沒有名字,所以才是幽靈。你不也一樣嗎?”說着她笑了。
是的,我也是幽靈。作為能和幽靈說話的存在,那個存在自身也是幽靈。就像現在的我。
“那我們走吧!”
她說道。于是我便跟着她一起行進。她的步伐很輕盈,就像活生生的人。“我們這是去哪裏?”我問。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對我說“我們可以去任何地方,你想去什麽地方呢?”
我沉思了片刻,我到底想去什麽地方呢,這又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兒呢。
我只能站在那,注視着她暗淡的眼珠。
“你不是想去××××嗎?”
她解答了我的疑問,聽到那句話我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沒錯,我是想去那裏,我怎麽會忘記了呢,這麽重要的事,我的生存意義。
明明是不能忘記的。
“那麽,就到這吧”
她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笑着對我說。我點了點頭,向她表達了我的謝意。
“再見”
少女消失了,我留了下來。她應該回到了屬于她的地方,就像我回到屬于我的地方一樣。
天空飄落下許多白色的東西,許多的、很小很小的,飄忽不定的、水的結晶。落到地上漸漸地消失。
這是充滿了時空的奇跡之一,在這個世界裏滿是奇跡,我一直站在那裏,時間的流逝對我已經毫無意義。
像是夾着棉花的奇跡還在不斷地飄落。
把這作為我的名字怎麽樣呢?
這樣想着,想到這個的我不再是幽靈了。
“晤……?”
讀到這裏,我擡起了頭。
早上的班會前,教室裏同學們陸續到校的光景和平時一樣。一直坐在我後面的春日也和往常一樣望着窗外,不一會,她用筆戳了戳我後背,并把頭伸過來,用一種困惑的、在思考着什麽的表情注視着我手上拿着的複印紙。
我大概也和春日是一樣的表情吧。
因為長門只寫丁這麽多。作為一大清早讀到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太難理解了啊。
長門抽到的簽應該是“幻想恐怖”才對。
我把目光從長門的小說轉向春日的側臉。
“喂,春日。我對幻想、恐怖什麽的都不太了解。最近的幻想恐怖小說是這個樣子的東西嗎?”
“我也不清楚啦。”
春日用手托着下巴,就像站在寫了難以琢磨文章的作家面前的編輯一樣歪着頭。
“我覺得可以算是幻想小說啦,恐怖的一面卻怎麽也看不出來。但是,說起來不是很像有希的風格嗎?搞不好,有希她會怕這種東西也說不定呢。”
如果說會有讓長門感到恐怖的東西存在的話,那對我來說絕對是最大最兇的恐怖不會錯的。說實在的,我實在不希望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哪怕只是在小說裏面。
“話說回來了,你呀。”
我盯着春日那鮮少露出的困惑表情說。
“明明連幻想恐怖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可以要人家寫呢?給我好好想過再決定題材吧。”
“我當然想過了,雖然只有一點。”
說着春日從我手中拿走了第一頁。
“我只是覺得如果只是恐怖的話沒什麽意思才加上幻想的,寫在簽上的可都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呦。推理小說、童話和戀愛小說——有了這些,接下來當然是恐怖小說不是嗎?”
你漏掉了科幻小說喔。而且我不認為你選定那些題材花了超過3秒的時間。你肯定只是想到什麽寫什麽而已。
春日笑了笑:
“我只是想盡量錯位分配才寫了些怪題材了啦。有希的話很擅長科幻不是嗎,那樣的話多沒趣啊?”
我不禁一驚,連忙不動聲色地用手撫了撫胸口。如果寫的是科幻的話,搞不好長門真的會一下子抖出寧宙的秘密來,再怎麽說也是宇宙人啊,萬一讓春日發現了就糟了。春日也知道長門的藏書裏有不少科幻類。所以她知道長門的擅長項目一點也不奇怪。
不對,等一下。這麽說的話推理小說不也一樣嗎。
“嗯,其實我是想讓實玖瑠或者你來寫推理小說的。我對你們會寫出什麽樣的離奇情節很感興趣呢。科幻小說的話,因為寫得再怎麽離奇都沒關系,所以只好忍痛割愛了。”
我本想反駁她說這些都是偏見,可惜現在就算對抽簽的內容和結果表示不滿,時間也不會推倒重來。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變成我的義務的“戀愛小說”執筆命令大概也不可能解除了。再說推理小說也好、童話也好、幻想恐怖小說也好,我多半也是寫不出來的。當然,也不是說寫戀愛小說就會比較好。不過,科幻小說的話我倒是有些經驗體會的。可話又說回來了,我的親身體驗可不能就這樣直接告訴春日主編。
春日輕輕搖着長門的超短篇幻想恐怖小說,說道。
“還好古泉抽到了推理小說,如果連一篇值得讀的文章都沒有的話,很難說是社刊呢。只是一味地标新立異的話,讀者也會逃之夭夭的。”
這家夥該不會是打算把文藝社社刊就這樣期刊化吧。這回的活動僅僅只是為了挫敗學生會會長的陰謀而采取的緊急措施罷了。看來有必要提醒她一下,SOS團并不是和文藝社一心同身而只是寄生在文藝杜身上。
“這個我當然知道了。需要你教我的東西無論校內外一樣都沒有。因為我才是團長,你只是一介團員。”
春日用嚴厲的目光瞪着我,
“不說那些,長門的小說還沒完呢,你再看看第二頁。”
我把目光移回手上的複印紙,開始閱讀就像長門的手寫體那樣漂亮的用明朝體印刷的文章。
《無題二》 (長門有希)
在那之前。我并不是一個人,還有很多的我,集合中也有我的存在。
像冰一樣聚集在一起的同伴們,像水一樣延伸着,然後像水蒸汽一樣擴散開來。
而我只是其中的一顆粒子。
我們可以随心所欲地前往任何地方。我到過許多地方,觀察過各種事物。可是,我并沒有學到任何東西。我只是靜靜地看着,這是我唯一被允許的行為。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是那樣做的。時間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在虛僞的世界裏任何現象都沒有意義。
但是,我還是發現了意義,存在的證明。
說物質與物質會相互吸引果然沒錯。我會被吸引,也是在自己得到形體以後。
光與暗、矛盾與常識。我與人們相遇,與他們相接舳。我沒有這樣的機能,也許這樣比較好。
假如被允許的話,我應該會那麽做吧。
奇跡會降臨在一直等待的我身上嗎?
只是很小的奇跡。
第二頁就到此結束了。
我歪着頭,反複讀着文章。連恐怖小說都不是的話當然也很難說是幻想恐怖小說了。怎麽看都覺得這連小說都算不上。非要說是小說的話,也是自傳體小說,或者說是某種感想,也可以說成只是單純把所想的東西寫出來而已。
長門的小說啊……
讀着讀着,我不由地想到了其他的事情。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的,去年12月份發生的事情。還有那個和現在完全不同的長門。那時的文藝社員長門,說不定會寫些小說呢。在空無一人的社團教室裏,獨自面對着舊式的筆記本電腦……
正當我沉默着思考的時候,春日把第二頁也從我指間抽走了。
“這是最後了,第三頁。真是越讀越不明白了啦。我想聽聽你的感想。”
《無題三》 (長門有希)
房間裏放着漆黑的棺材,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放在陰暗的房間中央的棺材上。坐着一個男子。
“你好。”
他嘻笑着向我打招呼。
“你好。”
我也向他打招呼。但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表情。
我靜靜的站着,在男子的身後,一塊白布飄落下來。黑暗之中,白布包裹着一層淡淡的光。
“我遲到了。”
聲音是從白布中發出來的。原來是一個披着大塊白布的人。只有眼睛處被剪了兩個洞。黑色的眼睛正看着我。
通過聲音可從判斷出裏面是個女孩。
男子低聲笑道。
“發表會還沒有開始。”
男子在棺材上一動不動。
“還有時間。”
發表會。
我好像想起來了。我要在這裏發表什麽嗎?可是我一時卻什麽也想不起來,我很着急。
“還有時間。”
男子笑着說。裝成妖怪的白布少女開始翩翩起舞。
“我們等着,直到你想起來。”
少女說道,我一直凝視着黑色的棺材。
我想起了一個目的。
我原本是在棺材中的。
我從那裏出來的,然後會再次回到那裏。那個男子一直坐在棺材上,他不讓開的話我就無浩進去。
可是我沒有什麽可發表的。因為我沒有參加發表會的資格。
像是合着白布的舞蹈似的,男子開始輕聲歌唱。
他不走開的話,我就沒有辦法進去。
“……恩~,這個,難怪你會為難呢。”
我把紙放在桌子上,開始有點同情春日了。
不愧是長門,寫的東西讓人完全看不懂。我覺得已經完全無視了幻想恐怖的題目,這與其說是小說不如說是詩呢。
“也不是一般的詩就是了。”
春日整了整3張複印紙,然後塞進自己的書包,說道。
“阿虛,我可不認為有希只是随便寫寫。我想啊,這裏面一定反映出了有希的內心。幽靈呀棺材呀,你不覺得是某種暗喻嗎?”
“這我怎麽會知道。”
我這樣答道。其實我覺得自己差不多算是讀懂了。小說裏的“我”代表長門自己我想不會有人有異議。至于其他登場人物的“幽靈少女”、“男人”和“妖怪少女”嘛,幽靈和妖怪少女像是同一個人,我覺得男人很像古泉而少女則像是朝比奈學姐。長門可能将身邊的人作為故事人物的原型了。我和春日沒有出場,就算這樣,我的自我意識也沒有過剩到會充當志願者演出的程度。
“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望着窗外無人的網球場。
“這就是長門随便寫出來的小說。從小說裏發掘作者的內心世界什麽的,你不覺得很麻煩嗎。這樣的問題只在現代國語考試時去想就好啦。”
“說得也是。”
春日也朝窗外望去,一副仿佛在看會不會有不合季節的雪花飄下來似的眼神觀察着雲彩。不過很快,她就帶着一副像是春天綻故的花朵似的笑容朝我轉了過來。
“有希的部分這樣就可以了。完全找不出需要修改的地方。古泉好像也寫得很順利,實玖瑠的繪本似乎也值得期待昵。”
那個團長笑容一下變成了編輯的冷笑。
“那麽,你的呢?到現在我連序章都沒看到,什麽時候能完成啊?”
我實在不該期待她會忘掉這事的。
“我先說清楚。”
春日笑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說道。
“你寫的必須是小說,當然不是戀愛小說的話一律駁回、駁回!既不是恐怖小說,也不是推理小說,更不是童話喔,休想拿奇怪的東西來糊弄我!”
我求救似地掃視了一下教室。
事實上,我連一個字都還沒寫。這是理所當然的。‘為什麽我非得寫戀愛小說不可?’這個疑問現在仍然以超過流行性感冒病毒抗體的抵抗力在我體內奔流着。本想将同樣身為白紙夥伴的谷口和國木田拉來當援軍,可從剛才開始就一邊偷偷瞄着這裏一邊悄悄密淡的二人組卻突然岔開了目光。看這樣于最後也只會和友軍一起被春日擊破罷了。正當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上課的鈴聲終于響了。
就這樣我總算是暫時躲過了一劫,雖然只是躲過并沒有遞掉,起碼我還是贏得了數十分鐘的時間。
就算你要我寫戀愛小說……
裝作認真聽講的樣子,我以有如沉入挑戰者海淵(馬裏亞納海溝是世界上最深的海淘,它的最深處查林傑海淵也叫“挑戰者海淵”,它的名字是為了紀念發現它的英國“挑戰者8號”船而得名的,深度為10911.4米。)的沉船深度進行着深刻思考。
那麽,到底寫些什麽呢?
放學後,為了逃避春日的催稿,我逃亡似的來到社團教室。
“寫自己的親身經歷怎麽樣?”
古泉一邊手指像滑行似的流暢地敲打着筆記本電腦的鍵盤,邊說。
“只要和戀愛有關就行了不是嗎。這樣的話,把你的親身經歷如實地寫下來,然後徹底堅持是虛構的不就好了。我推薦用第一人稱形式來寫。這樣一來,你就可以毫無問題地把自己平時所想的東西文章化了。”
“你是在挖苦我嗎?”
我草草地同答一聲,把目光移回了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屏保。
社團教室裏一下變得鴉雀無聲。要問為什麽,大概是因為春日不在吧。
打算和學生會進行全面抗戰的春日,發揮着讓人想在她臂章上的“主編”前面加上“魔鬼”一詞的潑辣手腕,今天也在到處東奔西走。
第一個目标就是班上的同學,谷口和國木田。班會一結束就準備逃出教室的谷口被春日敏捷地捕獲。在經過了“我要回家”“不許同去”的一陣騷動之後,春日提着谷口和沒打算逃跑而在一旁州望的國木田,把兩人硬押同座位,丢下一沓空白稿紙後說道:
“寫完之前不準回家!”
你臉上那異常興奮的笑容是怎麽回事。難道說在你身上有新的加虐興趣覺醒了嗎?
谷口坐在那裏一直發牢騷,國木田則搖着頭慢慢拿起了筆。相比之下國木田還能從容應對,但答口好像真的覺得很困擾,就好像領悟到一旦和春日引發的麻煩扯上關系的話以後就無法登上通往天國的汽車似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啦,要是能馬上寫出春日看得上眼的有趣随筆的話,你也就不用想着逃跑了。
“什麽樣的文章才是有趣的日常随筆啊?”谷口問到。
“阿虛,你的日常生活才是處于非常有趣的狀态吧。你來寫了啦。”
我拒絕,我自己的工作都已經忙不過來了。
“涼宮同學,十二科的學習心得是不是有點多了呀?”國木田不慌不忙地說“能不能減到五科啊。我比較擅長英語、數學、古典、化學和物理,但是生物、日本史和公民就不行了。”
擅長這麽多已經足夠了,只有你的稿子我是在真心地期待。不同學科的有用學習心得十二篇,真想讀些有用東西的話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春日對回家不能的二人組說道。
“一個小時之後我再來。那時要是不在的話……你們知道會怎麽樣吧?”
留下簡潔明快的威脅之後,春日沖出了教室,看來我們的主編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現在,讓我們來談談那些幹脆地接受了春日執筆委托的大好人吧。
其中一人不用說就是鶴屋學姐了。搞不好比春日還要全能的學姐把春日那抽象到“什麽都行能寫點什麽嗎?”的委托一口答應,笑着爽快回答道:
“什麽時候截稿?嗯,我一定按時交!啊哈哈,好像很有趣呢。”
她到底準備寫些什麽啊?
還有一個,這個應該稱之為集團比較好。是電腦研究社。
經過那場作弊的電腦游戲比賽,再加上長門偶爾訪問的關系,在春日看來,電腦研究社已完全成為SOS團第二支部,春日在電腦研究社部長那确實得到了名為“最新電腦游戲的完全測評和那個游戲的完全攻略讀本”、我完全無法理解的約稿之後,凱
旋歸來。不過電腦社部長和部員們好像倒是幹勁十足。至于我則沒有在電腦上好好玩過什麽游戲,也沒有興趣。
春日的工作并沒有到此為止。想到社刊的封面應該要像樣點的春日,跑到了美術部。詢問得知部員中誰最擅長畫畫之後,強行要求人家畫一張封面。覺得光是文章不夠華麗,還需要插圖就跑到漫研去派發訂單。雖然對對方感到抱歉,可惜我現在可不想再背負起擔心別人的麻煩了。為此我才把谷口和國木田丢在教室,一個人來到社團教室的。
雖然因上述原因春日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