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潘尼長着一張文文弱弱精致（慫包）的臉，內裏卻是撸起袖子說幹就幹的主，很利索。
光腦顯示現在是淩晨5點，直接去備用倉庫或者軍備處顯然都不那麽合适。
去哪兒找一架機甲是個問題，但不是大問題。
小朱損壞太過嚴重，潘尼本想選一個軍部的機甲，但是想到不久前看到的內閣大臣的嘴臉，再聯想到軍部自己可能遭到的冷遇……
二王子猶豫再三，還是抱着愛麗絲去了一趟寝宮的偏殿。
那裏有一個上鎖的房間。用掌紋解開密碼，這屋子其實是一個儲藏室。
儲藏室整個用遮光簾擋着，拜索憑借還算出色的夜視能力眯着眼睛先将昏暗的房間打量了一遍。
東西還挺多，有禮品有模型，正對面的整張牆上是一個巨大的隔離展示櫃，裏面似乎擺滿了……
“滴——”
燈恰好被打開，拜索按捺住心裏的震驚。
那是一整面牆的獎杯。
獎杯特殊的金屬底座泛着藍光，整個形狀拜索都覺得十分眼熟。
因為這樣的獎杯拜索也曾有一個，在他入泰阿學院前獲得的。
拜索伸了伸脖子，看得更仔細了。
果然，獎杯上的全息字下面是拜索再熟悉不過的标志——泰阿學院的印章。
除了本院的獎項，據拜索所知，僅有一種獎會蓋着泰阿的印章——全民機甲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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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每年的機甲大賽看似是民間舉辦、民間參與的非職業賽事，但是大賽的評委和安保工作向來都是泰阿提供的。這點在泰阿學院內部不是秘密。
而泰阿之所以承辦這樣自己學院同學不能參加的比賽，很大程度也是上面授意，為了給星系選拔人才。
拜索在幾年前曾幫老院長，也就是他的導師容屹負責過其中一期的安保，還客串過評委。如果他所記不錯，幾乎大多數得獎的人，最後都會被泰阿記錄在案，然後在一個适時的機會進入星系軍部機甲設計體系內部，成為正統的設計師。
看看這些獎杯上碩大的獲獎日期，從十年前開始，幾乎每一年都有一個。
所以怎麽會有人連續這麽多年都擁有獎杯，卻沒有被軍部挖掘呢？
這不合理。
拜索瞪圓了眼睛，心裏驚疑不定。
潘尼抱着愛麗絲向裏走了兩步，停在了房間側面的另一扇門前。
拜索蹬了蹬腿，做出了想下來跑的意願。
潘尼倒是很好說話，蹲下身放下了兔子，摸了一把拜索的頭，叮囑了一句：“想自己轉轉？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拜索甩掉頭上奇怪的觸感，頭也不回地跳向了獎杯陳列牆。
牆上的獎杯就是機甲大賽的沒錯，靠近了看可以清楚看到獎杯上全息顯示屏側面用稀有金屬雕刻的花紋——那是軍部的技術，很難僞造的。
十來個獎杯，按時間整齊排列，有的是銀獎，有的是銅獎還有的是優秀獎，金獎倒是很少……唯一不和諧的地方就是每一個獎杯上的名字都完全不同。
拜索恍然想起自己在學院任職的老同學曾經抱怨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每年都會又一兩個獲獎者在拿到獎杯後就聯系不到了，不過好在獲獎者不是石破天驚締造超級奇跡的天才，有時設計的想法和産品雖然巧妙但是不适合當下總體的理念，而阿貝爾星系恰好也不缺機甲方面人才。所以設計師“丢失”也不算大事。
一個荒謬的猜測從拜索的心底冒出，和猜測一起冒出來的，是之前小慫包給自己做身體檢查艙的畫面。
當時他怎麽看小慫包制作的身體檢查艙來着？
好像是覺得對方動手能力尚可，不是一個紙上談兵的頑主……但是因為安裝測驗期間主板和保溫箱的連接出了點bug自己的精神力也将程序運行卡死了一次，自己就對潘尼的好印象大打折扣，最後……不了了之了。
好像是不再關注了。
所以……那些失蹤的獲獎人……
會不會很多……就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二王子殿下？
“對的，對的，這裏……畢加索，幫我看看這個角度能不能從門裏出來……”
潘尼從隔壁的房間拖出一個白色的保護倉，保護倉是最基礎款式，甚至在底部都沒有安裝自動滑行的輔助輪，可見裏面物品的主人對這個東西的保管并不算十分上心。
現在潘尼不得不讓畢加索變形出一個滑板，将保護倉送到自己寝宮的工作室。
二王子一回頭，就看到了乖巧蹲坐在展示櫃前面的小兔子。
一整面的獎杯牆在兔子嬌小的身軀前就像是一座金光閃閃的大山，讓潘尼看得不由得心裏一軟。
他放下手裏的保護倉，走到愛麗絲身後，跟着蹲下身，一人一兔一起擡頭看牆上的獎杯。
小慫包柔柔地開口：“閃閃發光，很漂亮是不是？”
拜索：“……”
是的。
但是……
他不是巨龍，對閃閃發光的東西還比較免疫。
小慫包說出來的話怎麽聽起來……傻乎乎的？
潘尼不知道拜索的吐槽，跟着一起緬懷了一下自己的青春：
“每年大哥都給我一個新的身份讓我去參加機甲大賽。我會帶上自己的作品去看看。偶爾再拿一兩個無關緊要的獎回來。這些獎看着好像挺唬人的……但是其實沒有什麽用。我知道……這些獎只是發給我的創意，我的機甲設計理念和現在總體的全智能化的大趨勢完全不同，所以……也沒有什麽大用處。不過聽聽評委的專業意見還是很有趣的。有幾年有個評委特別像我的毒舌老師。”
拜索抖了抖耳朵尖，繼續盯着牆上的獎杯，沒有其他動作。
毒舌老師？
小慫包還有老師？
算了，以小慫包的“家庭條件”，找個老師還是輕而易舉的，有什麽好驚訝……
潘尼：“我作為王子身份的時候從來沒有人對我的作品說過不好或者提意見，還挺無聊的。”
潘尼伸出手摸了摸拜索的後脖頸。
潘尼：“今年的大賽不知道舉辦了沒有……不過就算能舉辦我也去不了了。我本來想把小朱身上的一塊我新安裝的精神力銜接板帶去參賽的，我這兩年在完善小朱的基礎上，其實一直在思考能不能……”
拜索覺得小慫包大概是太久都找不到合适的傾訴對象，竟然能逮着一只兔子都能叨叨沒完。
但是……
和不久前一樣，拜索口嫌體正直。
看在對方馬上就要幹活的份上，拜索決定大度地貢獻出一只耳朵。
萬一他傾訴的東西涉及到他的機甲水平，對機甲改造有用呢？
拜索伸出後爪撓了撓耳朵，乖巧蹲坐。
潘尼猶豫片刻，繼續說道：“我一直在想能不能創造出雙人精神力控制機甲。呃，雙人機甲……聽起來是有點天方夜譚，但是我還挺想試試的，小朱身上有一塊這樣的版子，只能算初步設計。不過也用不上了……我這次去躍遷，磁暴沖擊好像破壞了它……我還沒有檢查，一會兒可以看看……”
雙人精神力控制機甲……
拜索聽着都想嘆息了。
長毛兔對着一面牆默默無語。
難怪小慫包說自己的想法和現階段理念不符……
之前抛棄全智能，大範圍依賴精神力控制已經很挑戰軍部機甲設計總部的權威了。現在竟然還琢磨雙人機甲……
有需求才有供給。放眼望去，阿貝爾星系什麽時候需要雙人控制的機甲了？
兩個哨兵用一臺機甲，精神力互相幹擾，操作混亂，指令出現矛盾，聽起來就是自殺式襲擊，和人肉炸彈有什麽區別……
“嗨，你這是什麽表情？”潘尼伸出手捏了捏身邊小兔子臉側的毛。
拜索一動不動，表情僵硬，被拽到變形。
潘尼要被氣笑了，剛他一回頭就看到蹲在自己腳邊的長毛兔斜睨着自己，忍不住抱怨：“怎麽連你也嫌棄我的設計？！”
拜索：“……”
潘尼換了個姿勢，雙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将頭壓得更低，瞪圓眼睛看着身邊的小兔子，認真問：“雙人機甲就這麽難以接受？”
不然呢？他應該拍手稱贊嗎？
不過以小慫包大哥對小慫包的寵愛，估計會拍手稱贊也不是奇怪的事。拜索在長毛的掩護下惡意地卷了卷三瓣嘴的嘴角。
潘尼神往道：“雙人機甲其實挺好的……兩個人，一起控制，如果他們精神力融合度很高的話，那麽事半功倍……它的能力遠比大家現在看到的任何一架機甲都要強大……”
精神力融合度？
難道說小慫包還指望着向導上戰場？！
瞧瞧他聽到什麽可怕的詞語。
拜索又想焦慮地撓耳朵了。
這家夥怕不是想讓所有有向導的哨兵都站出來反抗暴|亂？
潘尼：“當然，我也知道……現階段大家都不想帶着自己的向導駕駛機甲，覺得不安全。但是退而求其次，帶着一個普通人……精神力就不會出現排斥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用處……”
潘尼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忠實的聽衆愛麗絲也遠離自己一蹦一蹦地跑走，小小的圓尾巴随着動作一抖一颠。
毛球身影消失在屋外……
潘尼默默咽下了剩下的半句話：普通人還挺好的……不是嗎？
好吧……
連兔子都覺得不好。
還是先把小朱的能源與動力修好吧……
雙人精神力這種曠世課題……先放一放。
拜索看着被光腦拖進來的保護倉，無聲地注視着潘尼，想讓他趕快投入工作。
潘尼一個頭兩個大，覺得自己大概是想救自己的父王想瘋了，竟然産生一種身邊的兔子都在催促自己趕快動手修複機甲的錯覺。
不過時間緊迫是真的。
他剛才就不該對牛彈琴地懷念過去，得抓緊時間争分奪秒做出來機甲找到超時空臨時躍遷點才是重中之重。
保護倉被推到了潘尼的機甲工作室，和保護倉一起帶進來的還有枕邊的那本書以及一個寵物自動喂水器。
畢加索把愛麗絲的小窩安置在了工作室一角，讓小兔子無聲地陪伴潘尼。
光腦堅持認為寵物可以緩解潘尼的焦慮，給他帶來好的情緒（事實也如此）。
潘尼換成了連體工裝，戴着全息顯示的護目鏡，看起來精神極了。
他将大哥留給自己的卡片夾在了書裏，在保護倉上按了掌紋密碼解鎖。
當小朱的機甲體從保護倉裏取出來時，饒是信心滿滿、樂觀的二王子殿下也難得陷入沉默。
磁暴、爆炸沖擊和四次躍遷幾乎是把瀕臨報廢邊緣的小朱徹底一腳踹入了廢品的深淵。
拜索在長毛後緊緊地擰住眉毛。
難道小慫包就是駕駛這塊廢鐵把自己的生态艙扛回來的？
就這個機甲？
這得全手動操作吧？！
這個機甲哪怕再巅峰狀态下也不一定受得了月琴星域爆炸後，充滿磁暴和沖擊波的惡劣環境……期間還要包括四次躍遷，不知道幾次才完成的捕撈……
真的……難以置信！
小慫包自己甚至只是一個普通人！精神力都不到及格線！
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他怎麽敢……
拜索發現自己不僅僅是震驚，還有些生氣。他想把小慫包的腦殼打開看一看，裏面除了漿糊和盲目的自信天真，還有沒有名叫“理智”的腦脊液。
不過，想到自己不穩定的精神力，長毛兔強心按捺住了自己翻湧噴薄的怒火，擰眉認真打量眼前的這塊廢鐵。
驚訝抑或憤怒在當下都無濟于事，關鍵是……這樣一個在第一次機甲革命前出現的古董，到底能不能承擔找到臨時躍遷點的重任。
拜索看見小慫包将手放在了機甲上，摩挲着磨損的紅色塗料外殼。紅藍相間的花紋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面貌，甚至會給人一種那不是刻意的裝飾，只是剮蹭留下痕跡的錯覺。
這是【幻影系列】最後一版，也是第一次機甲革命前的機甲巅峰。
拜索想起那個煙花漫天的夜晚小少年滿眼星辰地給自己介紹自己喜歡的機甲。
當時自己的确是贊同對方觀點的，甚至認為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一味追求最新型的智能機甲是一件很有品位的事情。
但是欣賞是一方面，技術上的弊端是另一方面。
拜索從來都沒有想過小少年會憑借普通人的身份把這樣一件不完美的藝術品直接開到了兩個躍遷點以外的太空，沖進了爆炸密集區的月琴星域。
不考慮機甲現在的狀況，假設機甲一切完好。要是由他來駕駛這個機甲，他能順利從月琴星回來嗎？
拜索甚至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無解。
拜索已經很久沒有全部憑借自己的雙手和精神力操控一架機甲了，哪怕是蒙哥馬利，也是由智能來完成部分操作的。
正常人……哪怕是A級哨兵，踏上這個機甲都需要很大的勇氣吧……
拜索将目光投在正搬動機甲的潘尼身上，第一次從對方慫包的小臉蛋上看到了清晰的、屬于卡奧斯家族不屈不撓的炙熱無畏的靈魂。
如果這就是他們能找到的最好的機甲殼，那麽必須得進行一場堪比重建的改進，時間比想象中更緊。
潘尼顯然比拜索更早投入到了狀态，他從工作室後面的牆上拉出了一個顯示板，開始羅列自己對小朱的修複改造計劃。
等拜索回神時，潘尼已經把要改動的大點和小朱當下的情況大致羅列出來了。畫了一個還算清晰的邏輯導圖。
在全息顯示板最上方，少年大概是是因為有趣，使用閃光效果将機甲的名字标粗加了一個爆炸形狀的框。
——【小朱】修複改造計劃DAY1——
原來他沒有聽錯，這個機甲竟然真的叫小朱……
拜索有些想笑。
他一時不知是該感嘆小慫包把大名鼎鼎的【幻影系列】機甲取名為傻了吧唧的【小朱】，還是應該慶幸至少不是【小豬】。
不過……
小朱……
朱……朱可夫。
朱可夫？emmm……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他的機甲曾經的名字叫蒙哥馬利。
朱可夫，蒙哥馬利，古地球二戰兩員名将。
還算……有些品位和血性吧——拜索冠冕堂皇地想。
甚至因為思考的問題太過無聊好笑，拜索一時忘記了失去機甲的巨大悲傷——要知道幾個小時前他還因為想起爆炸的機甲而直接進入狂化狀态。
也許也和現在精神域的相對穩定有些關系。
拜索用自己的審美解讀了小朱——朱可夫——蒙哥馬利的微妙命名關系。
心裏竟然破天荒改變了看法。
小朱，這個名字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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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君報道~祝讀者大大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