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電話號都記不住

接下來的三天,周睿洋帶着沈樂童到處瘋玩,游戲廳、歌廳、網吧甚至是周睿洋打工的那個游樂場。

周睿洋本來想穿上一個大熊貓的玩偶裝給沈樂童看的,但是沈樂童死命把他拉了回來,因為周睿洋身上的痱子剛剛好點兒,他可不希望周睿洋再長了滿身的痱子,裹了一身的痱子粉躺在自己身邊,周睿洋要是再那樣,自己能把他扔到油鍋裏炸成人肉小排。

因為這幾日玩兒得太瘋了,所以第四日,沈樂童站在火車站的時候有些不适應,這裏的人來來去去的,提着大包小裹,神色匆匆,一點兒笑模樣都沒有。

“你到底記住了沒有?”沈樂童拽着周睿洋一遍一遍地問,沈媽前幾日給沈樂童買了一部手機,黑色翻蓋的,還有一個小小的攝像頭。沈樂童逼着周睿洋記住自己的電話號,讓他到寧陵市之後給自己打電話。

“我記住了,真記住了,你別來回來去地問了祖宗。還有,你說你非要我裝着那罐痱子粉幹什麽,我的痱子都好了,那破玩意弄得我書包裏都是味。”周睿洋翻着書包說道。

沈樂童從兜裏掏出了一根圓珠筆,在周睿洋的短袖袖口上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一邊寫一邊說着:“你沒好利索呢,還是帶着吧。另外這件短袖你可別弄丢了,最好去幹洗,敢把我電話號洗沒了我就跟你沒完。”

“好好好,絕對不弄丢。”周睿洋摸着印在肚子上的長毛獸,“我可喜歡這件短袖了。”

沈樂童扣好筆蓋揣回兜裏,也在周睿洋的肚子上摸了一把,感覺長毛獸滑滑的。

“诶。”周睿洋拿胳膊肘戳了戳沈樂童,指着沈樂童別在腰上的手機說道:“咱倆和張影吧。”

“在這兒?亂糟糟的。”沈樂童環顧了一周說道。

“叫你拍我呢又沒叫你拍他們。”周睿洋道。

“那,成吧。”沈樂童取下了腰上的手機,擡手舉着,把鏡頭對向了自己和周睿洋。

周睿洋挪着屁股向沈樂童湊了湊,看着鏡頭笑得露出八顆大牙。

“別笑得這麽猥瑣。”沈樂童捏了捏周睿洋的下巴,“把牙收回去。”

“我不,就不!”周睿洋說道,把嘴咧得更大了。

沈樂童拿他沒辦法,白了他一眼,數着一二三按下了快門鍵,手機的揚聲器傳來“咔嚓”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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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怎麽樣怎麽樣。”周睿洋興沖沖地湊過去看沈樂童的手機屏幕。

“還成。”沈樂童把手機遞給周睿洋看,“就是你的大牙太搶鏡了。”

“嘿嘿嘿嘿。”周睿洋看着手機傻笑,“我怎麽這麽帥。”

沈樂童“噗嗤”一聲樂了,“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正說着呢,廣播臺的阿姨用有些刺耳的尖銳女聲催着周睿洋要坐的那輛列車的乘客檢票。

沈樂童收起了手機,把周睿洋的書包拉鏈拉好,拍了拍說道:“走吧走吧,你該滾蛋了。”

“成吧,我滾了。”周睿洋背上書包說道,“不過你真的不用跟我過去了,送到這兒就得了。”

“我站臺票都買了,你想讓我這錢白花啊。”沈樂童抖着手裏的站臺票說道。

周睿洋笑着搖了搖頭,被沈樂童拽着進了候車臺。候車臺上風有點兒大,吹得周睿洋直眯眼睛,遠處一輛綠皮火車慢慢地向這個站臺挪着。

“回去替我謝謝阿姨的一堆零食和水果。”周睿洋轉頭跟沈樂童說。

“嗯。”沈樂童點點頭,“上車後小心些,證件什麽的別丢了,記得擦痱子粉,別跟陌生人說話。”

“知道了。”周睿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沈樂童拍了一下周睿洋亂揮的手,“別忘了給我打電話,還有這件短袖你不能扔。”

“好好好。”周睿洋揉着手背,“你還有什麽要囑咐的沒?一次性說完。”

沈樂童歪着頭看着綠皮火車在兩個人的面前停穩,說道:“應該沒有了。”

“那我可上去了。”周睿洋說道。

“嗯。”沈樂童點點頭,心裏頭空空的。

周睿洋揉了一下沈樂童的腦袋,拍了拍胸脯豪邁地說:“哥們走了,你好好的,等哥們回來。”說完頭也不回地邁進了車廂。

“嗯。”沈樂童又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周睿洋聽沒聽見,他看着車廂的窗戶,想找到周睿洋的身影,但是一直到火車開走了他也沒看見。最後,沈樂童掏出手機,在人越來越少的站臺上把火車的屁股拍了下來,存在了手機裏。

周睿洋上車以後就一直縮在車廂的連接處,直到火車開走了才去找了自己的位子。他把臉死死地貼在玻璃上,看着沈樂童從視野裏漸漸變小然後再也看不見了。

周睿洋很感謝沈樂童,感謝他能陪着自己走到車站,他是一個連自己的親媽都不會來送他的人,卻有着沈樂童這樣一個朋友,周睿洋很感動,所以也很不舍。

等到沈樂童從自己的視野裏消失之後,周睿洋才把被車窗壓扁的臉拿下來,抱着自己的書包坐在座位上發呆。

他的對面坐了一對情侶,打上車開始就互相咬耳朵,親親抱抱的。周睿洋實在看不下去了,低着頭摸着肚子上的長毛獸,想象着自己的叔叔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想着想着,靠在車窗上睡了。

周睿洋走後,沈樂童就變得很無聊,他的性子悶悶的,在班裏也沒多少朋友,偶爾的有一群人會約他出去玩一玩,但是漸漸地,沈樂童就煩了,他覺得跟誰在一起呆着都沒有和周睿洋在一起舒服。

後來沈樂童就一直窩在家裏,常常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盯一會兒手機等着周睿洋給他來電話。可是等到假期快要過完了,沈樂童也沒等到周睿洋的電話。

這年的九月一日,沈樂童去新學校報道了,沈樂童的中考成績很不錯,考了全校第三,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市裏最好的重點高中。這所高中很大,能裝下三個六中,學校裏又小假山小樹林還有一個體育館。

沈樂童在教室裏選了一個靠窗戶的安靜座位,看着講臺上一個個做着自我介紹的新同學,心裏有些堵,又有些慌,輪到他去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就只說了五個字:“我叫沈樂童。”

四天後,沈樂童的手機終于響起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沈樂童也沒管那麽多,趕緊按下接聽鍵放在了耳邊。

“是小樂樂嗎?”電話聽筒裏傳來熟悉的聲音,聲音很沉,但是有些痞,帶着一點兒歡愉。

“周睿洋!”沈樂童沖着電話吼,“你丫是死在寧陵了嗎?你怎麽現在才聯系我。”

寧陵市的一個公用電話亭,周睿洋把電話聽筒抻離自己的耳朵老遠,還是能聽見沈樂童的吼聲,等到那吼聲平息了,周睿洋才把電話聽筒拉回來。

“我剛過來的時候有點兒忙,沒顧得上找你,抱歉抱歉。”周睿洋抱着電話說道。

沈樂童吼了兩嗓子,聽着周睿洋的聲音,心裏的怒火也就漸漸平息了,緩和着語氣問道:“你那邊怎麽樣,你叔叔對你好嗎?”

“就那樣吧。”周睿洋笑笑,“和我爸是兄弟,喝酒這事兒跟我爸沒啥區別,但是對我還不錯。不過小樂樂,我在這邊還是挺好的,我白天在面包店打工,晚上在夜市擺攤賣點兒零碎的小東西,完全可以養活自己了。”

沈樂童在電話這頭沉默了一下,他想安慰一下周睿洋,但是聽周睿洋的語氣倒是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他越是這樣說,沈樂童就越心疼,半天才開口,只是說道:“你別太累了。”

“我不累。”周睿洋道,“小樂樂你肯定考上重點高中了吧,你好好念書,但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算你以後什麽都幹不了,我也可以養你啊。”

“你才什麽都幹不了。”沈樂童咬牙道,看着自己的手腕,“最近軍訓呢,我曬黑了,你那邊曬不曬,你又長痱子了沒?”

“沒有,面包店裏有空調,可涼快了。他們家的奶香面包可好吃了,小樂樂你不是愛喝牛奶嘛,這個味的面包你也肯定愛吃,等我回去了給你帶一箱子。”周睿洋在電話那頭說道。

“嗯。”沈樂童在電話這頭拼命地點着頭,“等你回來。”

周睿洋又跟沈樂童說了說他在這邊遇到了奇人奇事,說了好久,說得周睿洋沒有零錢投公用電話了才罷休。沈樂童要求周睿洋至少一周給他來一個電話,周睿洋嗯嗯啊啊地答應了。

挂了電話以後,沈樂童盯着自己的手機半天也不動,想了想後,照着剛才的那個電話號打了回去,結果接電話的是個醉醺醺的大叔,吓得沈樂童趕緊挂斷了電話。

此後每一周的周末,沈樂童都會接到周睿洋的電話,是同一個號碼,沈樂童想,那應該是在同一個電話亭。沈樂童便把這個電話號标注上周睿洋的名字存了下來。

周睿洋就這麽和沈樂童通了整整兩年的電話,兩年裏,沈樂童不止一次地問過周睿洋什麽時候回來,而周睿洋的回答每次都很含糊不清,後來沈樂童也不問了,畢竟周睿洋有他自己的無奈,沈樂童決定自己高考完就去寧陵市找他。

但是周睿洋卻沒有給沈樂童這樣的機會,因為在沈樂童升到高三之後,周睿洋就再也沒有給沈樂童打過電話。沈樂童卻執着地每周末都往那個公用電話亭打電話,但是接電話的人,永遠不是周睿洋。

後來的某一天,沈樂童發現一直空着的周睿洋家的房子搬進了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那姑娘還跟沈樂童打招呼來着,說着多多關照。

沈樂童只是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回身“砰”地關上了自家的房門。

周睿洋你個大騙子,沈樂童在心裏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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