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愛你
這年的夏天很熱也很漫長，樂球暑假不用到幼兒園去的時候就會躲在周睿洋的烘焙店裏吹空調，纏着孫師傅教他裱花，實在無聊了就抓着周睿洋的褲邊說着自己想去幼兒園。
“想露露了？”周睿洋往往會低頭這麽一針見血地問道。
樂球剛開始的時候還支支吾吾地否認搪塞過去，後來周睿洋再問的時候就幹幹脆脆地點頭承認了。
周睿洋揉揉樂球的腦袋，微笑着說道：“露露肯定也想你呢。”
“那怎麽辦？”樂球抱着周睿洋的腿問道。
“嗯......”周睿洋敲着下巴想了想，“那你們就使勁兒地互相想呗，兩個互相思念的人，一定會再見到。”
樂球皺着眉頭，總感覺周睿洋在糊弄他，回家後他再問沈樂童，但沈樂童也是這麽回複他。樂球耷拉着腦袋，一點兒都不理解。
“行啦。”周睿洋見樂球這麽糾結，掐了一下他的臉蛋說道，“小小的孩子就害相思病了，長大以後還了得，趕緊睡覺去。”
樂球摟着他的貓，撅着嘴“哦”了一聲，把貓扔回貓窩裏，自己悶悶不樂地回了小閣樓。
沈樂童瞄着樂球回去睡覺了之後，湊到周睿洋的身邊攀上了他的背，考拉一樣将胳膊腿兒纏在他的身上，說道：“你知道嗎？我媽今兒跟我打電話了，她居然說她想樂球了。”
“嗯？”周睿洋掐着沈樂童的胳膊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他，“想樂球了？”
“嗯。”沈樂童點點頭，貼着周睿洋的臉，“她說樂球要是最近不上幼兒園的話，就送到她那兒去，她和我爸幫着帶帶。”
周睿洋先是怔了一會兒，然後臉上的笑容由淺到深，向後一倒，用後背将沈樂童壓在沙發背上，說道：“你爸媽什麽時候能想想我啊？他們就沒提過讓我也回去看看他們老兩口？”
“我正要說呢，哎你壓死我了。”沈樂童蹭着身子從周睿洋的後背底下鑽出來說道：“我媽說叫你最近這幾天沒事兒的時候帶着樂球回去看看。”
周睿洋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叫我帶着樂球回去？”
“嗯。”沈樂童用力點頭，“我就說我媽其實還是疼你的吧，她連我都沒問問，一通電話淨提着你跟樂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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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的眼睛莫名地熱了一下，低頭蹭着沈樂童的肩。沈樂童拍了拍周睿洋的腦袋，眼睛彎得像月牙一樣。
兩天後，周睿洋帶着樂球去了沈媽家，沈樂童因為最近工作比較忙，就沒有跟着兩個人回去，況且他覺得自己這回也沒有跟兩個人回去的必要。
周睿洋這次回沈媽家，單獨和沈媽談了很多，但是具體的內容，直到最後也只有周睿洋和沈媽知道，後來沈樂童問起來的時候，周睿洋也不過是笑笑沒有答話，而樂球也只能記得，那天奶奶和周睿洋從中午一直說到了傍晚，周睿洋從奶奶的屋子裏出來的時候是笑着的。
那天晚上，周睿洋握着一罐兒啤酒，樂球握着一盒果汁兒，窩在沈樂童屋子裏的床上翻看着屋裏的雜書，周睿洋指着書上的火柴人給樂球講着當年自己構思出來的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等到講累了，就和樂球懶懶靠在枕頭上，沉默地望着窗外的繁星。
“你跟奶奶說什麽了？”樂球忽然回頭，忽閃着眼睛向周睿洋問道。
周睿洋挪了下身子，懶懶地斜靠在枕頭上，點着樂球的額頭，“小小孩兒瞎問什麽，大人的事兒少管。”
樂球不屑地撇撇嘴，灌了自己一口果汁兒。
周睿洋也仰頭灌了自己一口啤酒，幽幽地嘆了句：“诶我想大寶貝兒了。”
樂球瞄了他一眼，向後一仰，學着他的語氣嘆道：“诶我也想露露了。”
周睿洋被他逗笑了，把啤酒罐舉到樂球的面前，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來幹一杯吧。”
樂球故作老成地咂咂嘴，舉起手裏的果汁盒子撞在周睿洋手裏的啤酒罐上，說道：“幹杯。”
周睿洋抖着肩膀笑笑，喝了口啤酒，接着說道：“不過小寶貝兒，我覺得我比你強多了，我敢肯定大寶貝兒也想我呢，而且我一回家就能看見大寶貝兒。你你說家露露行嗎？”
樂球聽了這話幽怨地睨了周睿洋一眼，把盒子裏剩下的果汁兒一口氣兒都喝了下去，跑下床把果汁兒盒子扔進垃圾桶裏，又噔噔噔地跑了回來，縮進周睿洋的懷裏，摟着他的肚子說道：“你和大寶貝兒真好。”
周睿洋低頭瞅着蜷在自己肚子上的樂球笑了，在這一刻他是真的想念沈樂童了，深入骨髓的那種思念，但這思念不是冰冷的，而是暖意融融的，讓他覺得這世上有個可以互相挂念着的人真好。
此刻寧陵市，某一頂樓的公寓，沈樂童關了客廳的燈，裹着一個薄毯子縮在沙發裏看着電影，忽然就打了兩個噴嚏，沈樂童揉揉鼻子四處看了看，嘆口氣摟過身旁的貓，揪着它的耳朵揉了揉。
再後來，八月末的某一個早上，天氣晴朗，窗外幾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互相侃大山。
“起床了起床了，要遲到了。”沈樂童呼扇着周睿洋的被子喊道。
周睿洋攥着被角緩慢地抻了一個懶腰，在床上骨碌了兩圈，眯着眼睛抓過床沿上的手機瞄了一眼，結果手機上的數字讓他直接再滾個圈兒掉在了地上。
“怎麽都這麽個時候了？”周睿洋錯愕地揉着腦袋說道。
沈樂童把周睿洋的衣服抱過來，堆在他的身上，說道：“你的鬧鐘設成靜音了傻蛋，快點兒收拾吧，你不還要帶小不點兒去學校報到嗎？”
“對對對。”周睿洋揉了一下臉，抓過身上的衣服胡亂地往身上套，一邊套一邊向着小閣樓喊：“诶我說小寶貝兒，快起床了你要遲到了！”
樂球揉着眼睛磨磨蹭蹭地從小閣樓裏蹭出來，撅着嘴坐在樓梯臺階上，對周睿洋大早上壞了自己的好夢表示極為不滿。
“快點兒吧祖宗，你還好意思磨蹭呢？不想見露露了？”周睿洋替他系着衣服扣子，說道。
“啊？”一提露露這個名字，樂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是要見露露去嗎？”
周睿洋歪着嘴角笑笑，那天他去樂童要上的小學交報名材料的時候，就在名單上瞥見了露露的名字。
“是，所以你快點兒收拾，要是遲到了進不去校門可別跟我哭鼻子。”周睿洋刮了一下樂球的鼻頭說道。
“你不早說。”樂球一跺腳，忙沖進衛生間，站在小凳子上洗臉去了，一邊洗還一邊嘟嘟囔囔催促着周睿洋。
“啊知道了知道了。”周睿洋應道，“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自己快點兒就行了。”
沈樂童端着牛奶向衛生間裏瞄了一眼，啧聲嘆道，“還是露露好用。”
周睿洋無奈地搖搖頭。
樂球洗漱完就爬上了小桌子，連筷子都不用抓過桌子上的東西就直接吞，看得兩個人捧着粥碗都愣了。
“小寶貝兒你慢點兒，沒人跟你搶。”周睿洋說道。
樂球點點頭，灌了自己一大口牛奶，将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跳下凳子背上沈樂童剛給他的買的淡藍色新書包就去拽周睿洋。
“诶我還沒吃完呢，你容我吃一口。”周睿洋捏着剛剝好的雞蛋哭笑不得。
樂球擰着身子耍賴，“送完我你再吃嘛，我要見露露。”
“得得得，馬上馬上。”周睿洋嘆口氣，把剝好的雞蛋放到沈樂童的碗裏，在樂球的拉扯下抓過自己的外套，開了門。
“走了走了，大寶貝兒我們走了。”樂球蹦出屋門邊往樓下跑邊說道。
周睿洋看着為了露露一臉興奮和焦急樂球，在踏出屋門之前回頭望了沈樂童一眼，忽然就溫柔笑道：“大寶貝兒我愛你哦。”
沈樂童從莫名其妙多了一個雞蛋的碗裏擡頭，愣了一下後，送給周睿洋一個很滿足的微笑，再看着屋門關上，整個房間靜了下來。
沈樂童是實在吃不下碗裏的那個雞蛋了，嘆了一口氣起身揉揉肚子披上了薄外衣，又轉到貓窩的面前确認了它的食盆和水盆都滿着的，這才放心地去門邊換鞋。
無毛貓蹲坐在門口，靜靜看着沈樂童彎腰穿好鞋，搖搖尾巴尖兒朝他喵了一聲。
沈樂童笑笑，撓了撓這貓的腦門，然後起身開了門。
沈樂童走後，屋子裏更加寂靜了，無毛貓打個呵欠，抖抖耳朵，邁着優雅的步伐跳到背景牆上的小格子上，格子裏放着三張相框，中間的那張相框框着這家裏三個人凍得紅紅的臉和臉上燦爛的笑容，這張照片是去年冬天拍的，在回到寧陵之前。
這張照片擺放得微微有點兒歪了，歪得這貓似乎有點兒看不慣，輕輕擡了爪子将它推了下去，這相框就砸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窗外一縷晨陽此時正好照在地毯上的這張相框上，暖黃色的陽光映着三個人的臉。屋內點點微塵，在陽光照耀下閃着跳躍的光，無毛貓跳下格子，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兒後，懶懶地趴在了這張相框旁邊眯着眼睡覺，貓兒的尾巴尖兒輕輕搖着，和照片上三個人的笑臉一起，彙入時光的河。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