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婚

萬聖閣沒有過年的習慣,故而也從未有這般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時候。大紅色的綢緞挂滿屋檐栉角,沈逍遙駐立在萬聖閣偌大的院中,還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多少年癡人說夢,一夕竟美夢成真。

沈逍遙覺得自己應該是快活的。

可是沒有,什麽也沒有。

心裏空落落的,像被人剜去了一個窟窿,仔細感覺,又沒有血從中流出來。

也是。

用他人的鮮血與骸骨堆積出來的一場姻親,即便是假的,也根本毫無幸福可言。

但,這件事一生只有一次不是嗎?

沈逍遙唇邊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說是成親,其實只有沈逍遙與方思明兩個人。

沈逍遙從小孤苦無依,而今為整個江湖唾棄不恥。方思明比他也差不了多少,除了朱文圭,同樣在這世上舉目無親。

但憑朱文圭的性子,他至多會嫌麻煩。萬聖閣滲透勢力甚廣,事務繁多,怎麽可能因為少主結親這麽一件小事,就讓萬聖閣上上下下都停下手裏的事情歡暢幾日呢?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麽不好。

兩個人,圖個清淨。

沈逍遙如是安慰自己。

除了客人,該有的東西都應有盡有。方思明此刻終于換下了那身漆黑的衣裳,一襲紅衣襯得肌膚愈加雪白,火光在昏暗的新房裏輕輕躍動,鶴發由此沾染上星星點點的亮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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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對坐在床前,沈逍遙伸手摸了摸方思明的臉。察覺到他的身軀在微微發顫,沈逍遙疑道:“冷麽?”

方思明鎮定心緒:“沒、沒有。第一次成親……有些手足無措罷了……”

“呵。”

方思明不懂怎麽哄人,沈逍遙的表情從一開始就很奇怪,說不上嚴肅,卻也瞧不見半點開心。見他總算笑了出來,方思明竟莫名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卻在此時,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沈逍遙側目:“誰?”

“我。”

見來者是朱文圭,方思明習慣性與他請安:“義父這麽晚來,是有什麽事麽?”

朱文圭皺眉:“怎麽?吾兒大喜之日,我這個做父親的還得有事才能來?就不能無事敬杯酒麽?”

方思明辯解道:“孩兒并非此意。”

“那就好。”朱文圭說罷,轉頭沖屋外的黑衣人吩咐道,“來啊,把酒端去。”

“是,閣主。”

朱文圭負手走到桌前,順勢坐下。只見他挽起衣袖,親自斟了杯酒,而後遞到了沈逍遙的面前:“好女婿,請?”

沈逍遙不動聲色地注視着杯盞中漣漪尚泛的酒水。

朱文圭行事皆有目的,從來不會做無用功。

這杯酒的用意,簡直再顯而易見不過。

“逍遙,怎麽不接啊?”朱文圭道。

沈逍遙眨了眨眼睛,剛準備上前,就察覺身後的方思明突然将他的腰帶輕扯了扯。沈逍遙看了他一眼,置若罔顧。仍舊選擇朝朱文圭走了過去,接過那杯酒水,一飲而盡。

“多謝義父。”沈逍遙說。

朱文圭笑了起來:“好!真是我的好女婿!”

“義父可以走了麽?”沈逍遙面無表情地問。

“當然還不能。”朱文圭擡起頭,“我聽聞,你曾是華山弟子?”

沈逍遙:“不錯。”

“不錯?”想來想去,朱文圭還是決定直言不諱,“那想必你對華山一定有所了解,我近日有想讓他們歸順萬聖閣的心思,你覺得可以用什麽辦法?”

朱文圭說這話,擺明就是為了試探他。伏誅暗香是如此,方才那杯酒也是如此,要不然怎麽說朱文圭生性多疑呢?

本以為即便是被逐出師門,也到底還對華山心存幾分舊情。誰料沈逍遙卻連半分為難之色都沒有地就開了口:“華山弟子最重情誼,枯梅大師過去經常教誨“同門袍澤,當同進同退”,義父可以由此入手。”

朱文圭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眯起眼睛,似在思索:“是嗎?要殺誰?”

沈逍遙:“既是重情重義,便當制不當殺。”

“哦?”朱文圭挑起眉梢,“那依你看制誰才最合适?”

沈逍遙:“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唐人杜甫這首詩,想必義父不會陌生。”

杜甫的《前出塞九首·其六》。

的确不陌生。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朱文圭若有所思地點頭,“說得不錯。只是華山避世高險,那守山門的老婆子武功又高……”

“義父不必憂心。”沈逍遙打斷他,“暗香乃五大名門之一,而今歸降萬聖閣,江湖掀起風浪不小。”

“義父也該知道暗香弟子的心性,歸降不過緩兵之計,武林義士而今正想辦法救人。想必華山掌門,現下也該在赴往玉劍山莊的路上了。”

朱文圭:“所以?”

沈逍遙:“所以義父何不在路上做好埋伏?比方說……沿途客棧落腳的地方。”

“下藥是嗎?”朱文圭明白了,“你小子還真會算計!老夫果然沒看錯,你與我萬聖閣,的的确确是一路人!”他站起身,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那為父就不擾你二人雅興了。”

朱文圭離開之後,方思明便再抑制不住心頭的火氣,沖沈逍遙橫眉豎目道:“為什麽要喝那杯酒?裏面有什麽東西你知道嗎!”

沈逍遙坐到桌前,若無其事地盯着手裏的瓷杯道:“知道,毒/藥。”

“你明知道你還……?”

沈逍遙略帶遲鈍地移過視線,望着他,沒什麽語氣道:“我不想讓你為難。”

方思明怔住了。

……只是因為這樣?不想讓他為難?

沈逍遙:“對。”

你永遠都不會有進退維谷的那一天,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為他抛下我?

……

這個人……怎麽就這麽傻呢?

方思明倒抽一口涼氣,他輕踱着步子上前,好像生怕驚擾了對方。沈逍遙尚舉着酒杯,不知他想做什麽。

方思明走到沈逍遙身前站定,而後,只見他緩緩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側首,輕輕将唇貼了上去。

這是方思明第二次主動吻他。不同與幾日前那個近乎粗暴的吻,纏綿刻骨,溫柔到了極致。

有過一瞬怔愣,沈逍遙卻并未反客為主,而是選擇閉上眼睛,只顧享受,時不時對這個輕柔的吻做出點回應。

一吻作罷。再睜眼,兩人的眸光裏都泛着些水汽。卻在此時,沈逍遙忽然站起身,一把将眼前人打橫抱了起來……

月色撩人,燭光潋滟,斑駁了榻上兩條糾纏的人影。

方思明此時抱着壓在身上的沈逍遙,将連帶朱文圭在內的一切都抛諸腦後,明知自己這是在飲鸩止渴,也再顧不得。

他只知道,永遠都不會再有這樣一個人。

如果沒有明天,那就不要明天。

他現在,只要他。

作者有話要說: 幾大門派一個也不會放過的,一個一個輪。

雖然知道你們可能不會信,但我還是想為逍遙說句話 求輕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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