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欺
說是要殺蕭疏寒,其實也沒有千軍萬馬那麽大的陣仗。沈逍遙甚至連佩劍也沒帶,腰間別了一只玉笛,就連夜潛入了武當。
暗香、華山接連被制,其它門派也難免在山裏山外嚴加防守,武當更是如此,以防被萬聖閣趁虛而入。
然而這對曾經參加過門派會武又過目不忘的沈逍遙來說,簡直是微不足道,他甚至連武當山上哪裏有個螞蟻窟都記得清清楚楚。
沈逍遙繞過武當山門,施輕功,從連野草都沒有拔除過的一條小徑上山。剛趁黑摸入武當境內,就看見一個巡夜的弟子捂着腹部對宋居亦喊道:“宋……宋師兄。”
宋居亦轉過身,問:“怎麽了”
那弟子說:“我可能白日裏吃錯什麽東西了,現下肚子有些不舒服,能不能恕我擅離職守……放我……去……去方便一下?”
“真麻煩!”宋居亦不耐地揮揮手,“快去快回!”
“多謝宋師兄!多謝宋師兄!”
那弟子應了兩聲,忙朝茅房的方向奔去。沈逍遙眼轱辘一轉,也避過武當的耳目,悄無聲息地跟着那弟子去了。
肚子裏翻江倒海,那弟子正準備脫下褲子舒坦一番。誰知擡頭,卻見上方多了一道黑色的人影,那弟子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叫喊出聲,就被沈逍遙縱身而下的一個手刀給劈昏了過去。
沈逍遙換上武當的校服,不敢耽擱,尋上了金鼎。
偌大的宮室內,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
沈逍遙左右張望了兩下,還是什麽也看不見。他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出聲,也不敢輕舉妄動。卻在這時,一道淩厲的掌風朝他打了過來,沈逍遙眼疾手快,幾個連縱的輕躍,堪堪躲過。
沈逍遙渾身警備,負手自袖中滾落一只燕尾镖在掌心:“蕭疏寒?”
無人應答,回應他的,只有從四面八方傳來的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萬聖閣的孽障,來我武當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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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別出聲音的方位,沈逍遙出其不意地将暗镖打出,冷笑一聲說:“要你的命!”
他嘴裏這麽喊着,手腕卻往相反的方向一擰,将燕尾镖打在了身後的房梁。
只聽一聲慘叫,一個黑衣人直挺挺地從上面掉了下來,飛/镖正中額頭,那人就這麽滿臉是血地橫死在了大殿。
蕭疏寒上前看了一眼那具餘溫尚存的屍體,惋惜地嘆了口氣。
蕭疏寒回過頭,卻見沈逍遙沖他拱手:“晚輩奉香帥之命,與蕭掌門有事相求。”
……
萬聖閣裏。
方思明抿着唇,猶疑須臾,還是耐不住将心中所想與朱文圭說了出來:“以逍遙的武功,對上蕭疏寒……是不是太為難他了?”
“為難又如何?死也是他的命!”朱文圭冷哼一聲,“怎麽?你心疼?”
方思明沒說話。
“思明。”朱文圭沉聲喚他,“在我親手喂你灌下媚毒,把你送到他床上之前的那天晚上,為父是怎麽告訴你的?”
方思明低頭:“‘從今往後,你與他每一次的相處,都是在逢場作戲。’”
朱文圭居高臨下地站到他身前,撫摸着方思明的頭,像是在撫摸一只愛犬。朱文圭眯起眼睛,有條不紊地說:“別告訴為父,你假戲真做了。”
“沒有。”方思明盯着地面,一如既往地答複着他義父同一句話。
“那就好。”朱文圭說,“那你還記不記得,為父把你留在沈逍遙身邊,要你做的事情?”
“記得。”
無數個夜晚中,在心裏默念了千萬遍用來克制自己的話,他怎麽會不記得?
“再跟我說一次!”朱文圭命令道。
方思明點頭,機械地重複:“迎合他、順從他、監視他、牽制他……必要的時候……”他哽住了。
朱文圭原是一邊聽,一邊在用食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可之後方思明遲遲發不出聲,朱文圭等着等着,便再不耐煩。
他猛地站了起來,拂袖将雙手負在背後,望着眼前的人質問:“說啊!怎麽不說了?!”
“繼續說!”
“必要的時候……”
殺了他!
……
蕭疏寒擡起下颔,問道:“你果真是奉了楚留香的命而來麽?”
“不全是。”沈逍遙說,“此局由我所布,香帥不過從旁協助指點,順便借了我一支足以號召武林的旗號。”
蕭疏寒眉目清冷地望着他:“既然如此,那本座憑什麽要聽你的?”
沈逍遙: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如今萬聖閣勢力滲透各方,一旦成以氣候,會威脅到的有誰,我想蕭掌門不會不知。”
的确。
萬聖閣如今危害武林,何況萬聖閣主朱文圭又是當今皇上最痛惡的建文帝次子,若不及時斬草除根。只怕到時,不光武林,整個大明都岌岌可危。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蕭疏寒:“你說得不錯。”
沈逍遙點頭:“素聞武當與某位當朝權貴有所結交。逍遙不才,除了蕭掌門你,我還想請那位貴人,也陪着演一出戲。”
就算最後不能徹底摧毀萬聖閣,也勢必會給朱文圭造成一次莫大的打擊。
蕭疏寒:“我會試着轉告他的。”
“多謝蕭掌門成全。”沈逍遙跳下椅凳,不想剛邁出兩步,就覺得眼前發黑,兩腿一軟,竟險些跪了下去。
好在蕭疏寒及時扶住他,冰涼的手順勢探上沈逍遙的脈搏。這樣混亂的脈象,蕭疏寒驚疑:“你中毒了?”
朱文圭之前敬他的那杯酒。
沈逍遙額上發汗,顧不得頭疼欲裂,推開蕭疏寒,一掌打在自己的胸口。身體不受控制地跪爬在地,沈逍遙經不住嘔出一口血來。
蕭疏寒:“你這是做什麽?!”
沈逍遙不答,卻聽他自顧自地道:“閣主之令有二,其一殺蕭疏寒,其二入藏經閣竊得武當心法與紫禁城圖紙。”
“逍遙不敵蕭疏寒武功高強,重傷被擒。但萬幸是,火燒藏經閣前,逍遙已尋得心法圖紙,并将其記入腦海。”
“晚輩還有個不情之請。”沈逍遙指了指身邊的屍體,說:“如果可以,晚輩還想請蕭掌門在江湖消失幾日。”
蕭疏寒不明白:“你到底是為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那他呢?他圖得是什麽?
沈逍遙疼得滿身冷汗,笑了笑,自嘲道:“我還能為什麽?”
不過是為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