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2

楚昀批完奏折已是深夜，剛寬衣睡下，就聽陳公公來禀說是顏大人求見揚言有隐情要奏。

擡頭看了眼外頭漆黑的夜色，他擺擺手讓人傳話翌日早朝提審便将人打發走打算睡一覺。誰料半個時辰未到，他那妻奴師兄便跑來将他叫醒，還大言不慚的教誨他要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你妹的勤政愛民啊！看着他面無表情的站在床邊盯着自己，楚昀心裏簡直淚奔，明明就是心疼媳婦，也真好意思說的那麽大義凜然。然而雖然心裏腹诽，他還是更衣起身，讓人将顏景一帶了過來，被人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實在心裏發毛。然後……然後他等着人一到就讓狗夫夫倆在側室随意，自己爬上龍床繼續酣眠了。再反觀那二人，也早就在側室的木床上相擁而眠，完全無所顧忌，再看那擺設，很明顯就是事先準備好的。

翌日早朝，皇帝例行詢問了公事，待無人奏事後便提起了顏景一勾結匪寇一案，并聲稱昨夜親自提審了顏景一，對了解到的實情深感震怒，為讓衆位臣子時刻自省，他又傳顏景一上殿，當着衆位大臣的面再審一遍。

等着顏景一進殿叩首行禮後，他便揚聲問道：“顏景一，你同胞兄弟指證你禹城一戰中以權謀私，與匪寇勾結才導致大戰連連失利，且人證物證俱在，你卻在昨夜大呼冤枉。如今當着衆大臣的面，朕允你為自己辯護以證清白，你可有話要說？”

“臣惶恐。”顏景一朝皇帝一拱手，面色悲切道：“臣自入朝為官以來，每日勤勤懇懇，一心為民，禹城一戰更是将自身性命抛在身外，卻不想竟被奸人誣陷落得如此下場。還望皇上明察，以還微臣清白。”說罷，他作勢朝皇帝拜了三拜。

楚昀看着他面容悲切的模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起他昨夜閑适的樣子，直嘆他果然演技了得。這時，一位老臣忽然站了出來，看着他質問道：“顏大人口口聲聲說自己被奸人誣陷。可據老夫所知，那指認你的卻是你的親弟弟，且昨日你父親也聲稱斷了與你的父子關系以示對朝廷的忠誠。你若是沒做那些事，試問有誰家會心狠到誣陷自家人通敵賣國？”

“羅大人所言極是。”顏景一擡眼看了看說話的大臣，繼而面容苦澀道：“自家人當然不會那麽心狠，只可惜在下那弟弟卻并非在下母親所生，是以自小并無多少情分。”

顏景一話音剛落，大殿裏頓時響起一陣吸氣聲。皇帝當即開口道：“顏愛卿慎言。族譜裏嫡系子孫都是記載在側的，你可知若是你所言屬實，顏忠戊便有混淆嫡系子嗣之嫌？”大宣向來重視嫡庶之分，此罪若一落實，便是徹徹底底的欺君之罪，輕則流放，重則處以極刑。

“臣慚愧。這些本是家中腌漬事，微臣今日卻不得不暴露于人前。”顏景一朝皇帝磕了一頭，面容憔悴道：“我大宣以孝治國，臣自知非議父親實為大逆不孝，然，國之當前，臣首先是大宣的臣子，其次才是父親的兒子。是以今日不得不忍痛據實相告。”

“禹城一行，臣與李将軍到達時，那裏已被匪寇洗劫一空，遍地是百姓的屍首，形狀慘不忍睹，觸目驚心。李将軍當即整合軍隊，安撫百姓收斂屍首，又商議計謀打算一舉殲滅匪寇，卻在出發的前一夜，有一中年男人自稱是臣的親舅前來拜訪。”

顏景一擡眼看向皇帝，面色自嘲道：“皇上有所不知，自臣娘親去世後，外祖家便再未踏入過顏府，嫁娶喜喪亦不會知會，父親一直言說是他們嫌棄顏府勢微不屑于搭理，是以在聽聞舅舅主動找來臣雖覺得意外有些懷疑是賊人派來的奸細卻又隐隐期待是真的。誰知道......”

他閉眼嘆息一聲，像是感到難以啓齒。再睜眼時眼裏隐隐有怒火跳動，“誰知道那人見着臣時根本搭不上話，最後被逼得急了才說他是禹城山上的二當家，雖非我的親舅舅，卻是顏景皓的親舅舅，臣當時又驚又怒，正欲将那妖言惑衆之人斬殺時又聽他說顏景皓實則并非我母親所生，一切不過是父親使的障眼法，就連，連微臣母親的死都與他有關。”

大殿裏一時靜寂得只剩下顏景一略帶惱怒的聲音，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這時，就見李卓月從一旁走了出來，跪下行禮道：“臣作證顏大人所言屬實，那賊人是由臣親自關押，是多名士兵親眼所見。”

“微臣一直以為這不過是那賊人想要離間使用的計謀，當即請李将軍将人關押起來，後攻克匪寇時微臣又挾持他到陣前以此要挾匪寇投降，卻不料那匪寇頭目并不顧念舊情，不但親手将人射殺還指使周邊的埋伏攻擊軍隊，若非李将軍随機應變将匪寇一一殲滅，微臣哪還有命回來繼續效忠皇上。”

顏景一朝李卓月投去感激的一眼，繼而垂眸苦笑道：“孰料大殿上，我那所謂的親弟弟便指責我通敵賣國求榮，就連所謂的證據都擺了出來，臣簡直百口莫辯，卻又希冀父親能看在父子一場的情份上向皇上禀明實情，卻不料...他竟......”後面的話他音調哽咽沒有說出來，在場所有人卻心知肚明，畢竟顏忠戊當衆與他斷絕關系的事傳得沸沸揚揚，讓人想要忽略都難。大殿上再次靜寂下來，所有人皆垂眸不語。

“算計利用完便做棄子丢棄，為這樣的人傷心難過不值得。”雖然知道他大多是裝出來給別人看的，柯寒還是感到心疼，起身走到他身邊蹲下，柔聲道：“你還有我。我發誓決不會對你有半分欺瞞。”

顏景一側頭，就看到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眼裏滿是缱眷深情，不由心頭一動，偷偷朝他咧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既然此案尚有隐情，便将顏景一先行關押，待查清後再行定奪。”實在看二人那副秀恩愛的模樣礙眼，皇帝頂着柯寒陰測測的視線開口道：“傳朕旨意，着令刑部立即捉拿顏忠戊顏景皓等人，徹查禹城通匪一案。”

其實早在謀劃考校一事前，顏景一便秘密上奏皇帝，将顏忠戊的一幹罪行細數其中以求為原身的母親沉冤昭雪，那時皇帝便暗中派人偵察，證據也差不多收集齊了，此刻開口不過是順應局勢順便讓那些證據剖與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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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皇帝意旨，刑部的人馬不停蹄的開始對案件進行審查，又有丞相示意必須嚴查到底，便更是動作迅速。然而不知是不是天意為之，查案過程意外的順利，不過三日，所有證據便紛紛呈俱在皇帝龍案之上，所查出來的東西更是引得皇帝勃然大怒。

根據證據顯示，顏忠戊不但混淆嫡系血脈，還設計殺害嫡妻，更有縱容庶子欺辱嫡子等等惡行，然而這些尚不足為道，更令人發指的是，他那冒充嫡子的二子生母，竟是如今黎大将軍的夫人王賢淑，而禹城匪寇的頭目，竟是王賢淑嫡親的哥哥，平日裏王賢淑不但暗中往禹城送糧食錢財，更是找人遞送朝廷的消息，是以才能存活至此不能剿滅，而此回下山淫掠百姓，不過是因為王賢淑尚未湊夠銀兩滿足不了他們的一己私欲。

從誣陷顏景一的證據來看，顏家父子顯然是知道這些人存在的，也知道如何與他們聯絡，就在戰時黎志遠将顏景皓擋于身前，恰是關鍵時候他那一聲舅舅才使得他僥幸保住了性命，卻因落得殘疾感到憤怒不甘，是以在顏景一去之後他便悄悄找到那頭目以白兩黃金為誘聯合構陷了顏景一。

事情既已查明，皇帝自是不會姑息，以欺君叛國之罪将顏府查封，顏忠戊以殺妻罪斬首，顏景皓因腿疾只與顏家家眷一同被貶為庶民，而老夫人因常年禮佛不過問府中之事也只被撤去诰命變為平民。至于将軍府夫人王賢淑，因私自窩藏匪寇罪以欺君之罪處以極刑，且被冠上不貞的名頭，而将軍府因不察之罪被降三級，罰俸祿一年，自此後逐漸開始落寞，最終被皇帝掌控于手。

處理完罪臣，顏景一因與顏府斷絕關系自是被無罪釋放。皇帝為安撫人心，升顏景一為護國侯，賞黃金珠寶五箱，又選定吉日替二人賜婚，算是給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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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景一走在回府的路上，看着任務條上99%的進度，暗自琢磨那剩下的1%症結在哪。顏府已不複存在，變相的算是脫離了顏府。如今顏忠戊已被斬首，顏景皓雙腿殘疾不能自理還被貶為庶民，顏景霓也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就連原身母親的冤情也得以昭雪，究竟還有什麽是他沒有做到的。

正想着，他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轉頭看去，顏府大門的封貼被撕掉了一半，一群官兵正拖拽着顏景皓往門外趕。再看顏景皓，一身布衣被拉扯的亂七八糟，發冠更是不知掉到了何處，蓬頭散發的模樣再配上那一副怒吼的嘴臉猶如張牙舞爪的瘋子，不停的嘶吼自己是顏府的嫡親少爺，何人膽敢放肆必要給他些顏色瞧瞧。

顏景一聽到此處不由多看了他兩眼，看着那人眼裏的隐忍與不甘，他想他是找着了症結。快步走上前，他揮退拽住顏景皓的官兵，低頭俯視他道：“被人算計的滋味如何？落得如今下場你可有一絲悔意？”

“是你！”顏景皓擡頭，雙目赤紅的瞪着他，咬牙切齒道：“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

“我可沒設計到你們父子倆竟能做得如此決絕，更沒設想到你的身世如此精彩。”顏景一勾了勾唇，冷笑道：“不過那又如何呢？如今我完好無損的站在這，享受皇上賜予我的榮華富貴，你卻要過上節衣縮食的窮苦日子，是不是覺得很煎熬？”

顏景皓想着這些時日過的日子，臉色不由變得煞白。顏景一卻尤不放過他，勾起的唇角又往上揚了揚，他語調溫柔的說出令之更加驚恐的話：“不過畢竟是兄弟一場，我怎麽也不能再看着你落得那般下場。所以...我替你找了一門人家，城西那戶屠夫，據說克妻克子，是以這些年來一直單身，不過那方面需求似乎挺旺盛，想來你嫁過去定會過得萬分幸福。”

顏景一知道，顏景皓是個不折不扣的直男，要讓他屈身男人身下必定會感到萬分屈辱，何況還是如今這副殘破之身。果不其然，在他話音剛落，顏景皓便露出驚恐懼怕的神色，開口便要求饒。顏景一又哪裏會依，招呼官兵将人送過去，便兀自去了丞相府。

顏府已被查封，他的府邸尚在修建，如今他的落腳點唯剩下柯寒那裏。踏進府門，看着府內随處可見的大紅綢緞，他這才恍惚記起自己要與柯寒大婚的事情。舉步走進婚房，正巧見着吳郡匆匆往外走，擡頭見着是他，滿臉驚喜的道：“顏公子，總算是找着您了。快些進去讓丫鬟們給您梳洗打扮，免得誤了晚上的吉時。”話落，便遣了屋裏的婢子将人扶進去。

等着被收拾打扮完畢，顏景一揮退了一幹奴婢，獨自坐在鏡前，看着鏡子裏的驚豔絕決的自己發愣。走到這一步，這個世界的任務算是基本完成了，可面對馬上要離開，他的心裏是很矛盾的。對柯寒，他的确有情，然而他的身份卻并不允許他與之厮守一生。看着身上穿着的大紅婚服，他心裏隐隐有些退怯，雖然知道即便自己走後這具身體依舊會存在，但他打心底不希望另一個人以自己的身份呆在那人身邊。

心裏惆悵糾結，恰在這時腦海裏叮的一聲，系統提示任務進度已達到100%，即将抽離。不知怎的，雖心有不舍，他卻感覺更多的是松了口氣。轉頭不舍的環視一圈屋內，他緩緩閉上眼等待着靈魂從身體裏抽.離。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到這裏第一個世界完結了。

下一個世界是現代，敬請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