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但林既到底不是以前的林既了,多年馳騁商界他早就練就了立刻鎮定,把自己防禦得無懈可擊。
所以只是一個眨眼,他內心的風暴就被一塊布輕輕蓋過,他的微笑恰到好處,“高二的時候我們是同班同學,不過當時我在班上不太說話,你不記得也很正常。”
相十方點了點頭。
謝照風一手拉着一個,把他們倆都帶了進來,“別站在門口寒暄了,快進來坐。”
在場的其他人都矜持地歡迎着他們,林既明白這些歡迎是給相十方的,所以他也宣賓奪主的開口,只是點頭致意。
相十方自然是坐在正中間,林既則是挨着謝照風。
謝照風應該是這次聚會的發起者,他充當着調和氣氛的作用。
“瞧瞧我們相少爺,一年沒見,出落得越發俊俏了。我說十方,你出國的這一年,該不會去角逐好萊塢了吧?”
“你以為誰都想你那麽不正經?”沙發上的另一個人笑着接過話茬,“十方在國外一年,就把家族企業擴大了百分之五十,這能力,我看整個雍市都找不出能媲美的。”
相十方喝了口紅酒,不發表見解。
大家都了解他的性格,該喝的喝,該笑的笑,但在場的只有謝照風真正有資格開相十方的玩笑,其餘都是應和。
林既确實看到了除相謝外的兩位高中同學,他們倒還記得林既,但眼中還是帶着驚訝。
“我記得你以前帶着副眼鏡,也不愛說話,做什麽都靜悄悄的,現在變化可真大。”其中一人說。
“對對,我們以前還坐過前後桌你還記得嗎?當時你好像有過一個星期沒和我說話的記錄。”
林既手握成拳,抵着下唇輕笑,“我記得我們前後桌過,但可不記得什麽一個星期不說話,你怎麽回計算過這個?”
“當時閑的咯。高中之後就沒聽過你的消息了,現在在哪兒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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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既禮貌地遞出了一張名片。
他們接過後,眼睛皆一睜大,“華福沅總經理?林既你混得可以啊,我媽經常帶着個牌子的首飾。”
林既謙虛地搖了搖頭,“這稱號看着不錯,實際上三天兩頭往外跑,累人。”
“在聊什麽呢?”謝照風湊了過來。
林既下意識看向相十方,他被三人圍繞在中間,神色平靜地答話。
“這是林既的名片。”
謝照風一看,“嚯”了一聲,對林既不加掩飾的贊揚,“發展不錯,你這個年紀就是總經理,未來不可估量。”
“年輕的時候跟過董事長走南闖北,也是靠着這份情誼才爬得比較快。”林既雲淡風輕地說。
他的話激起了他們的好奇,便紛紛問他是什麽故事,林既信手拈來曾經闖蕩的事例,他很會講故事,風趣雜糅進每個詞句中,會讓人心照不宣的,情不自禁的傾聽,然後靠近。
正說着,林既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說了句抱歉,就出去接了。
看到來電人是誰,他無聲說了句粗話。
“林叔,你到了嗎?”宋理原像是剛睡醒。
林既用一秒的時間來權衡,然後果斷選擇把宋理原這個包裹甩給其他人,“我這邊有突發事件,叫別人去接你了,把包間號說清楚點。”
“哦。”宋理原說了,又不安地問:“你不會叫我爸來吧?”
“也許呢?”林既說,“趕緊醒醒酒,都已經成年的人了,還總在外頭喝得爛醉。”
宋理原哼哼唧唧地辯解了幾句,就挂電話了。
林既想了想,撥出了一個號碼,“……喂,小姚是嗎?我是林既,你還在公司嗎?辦公室有哪個經理在?行,你跟他申請公車,來XX會所接一下少東家,他在三樓的415號房,麻煩你了。”
林既再走進包間裏,相十方一個人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頭,在旁邊,擺放着一個留聲機,屋中悠揚的古典音樂正是出自于此。
林既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了過去,他的儀态大方溫和,“請問,可以坐在旁邊嗎?”
相十方看了他一眼,颔首。
林既落座,“海頓的《小夜曲》,之前有段時間我睡覺前總會聽。”
“《小夜曲》會讓人心情平和寧靜,謝照風不懂音樂,淨做不适時宜的事。”相十方淡淡道。
“他也是想讓你覺得開心。在這樣優美的旋律下聊聊天,也很惬意,不是嗎?”林既的聲音微微放軟。
相十方偏頭看他,“你也喜歡古典音樂?”
“聽了幾年,但僅了解一些名家,還是門外漢級別。”林既對他眨了眨眼,“我對這方面的興趣,還是來源于你呢。”
相十方語調毫無起伏,“哦?”
林既不膽怯他的冷淡,反而放松下來,露出懷念的目光,“你當時在學校可是風雲人物,好多人都喜歡你,在某個彙演上你登臺演奏小提琴,臺下的女孩子嗓子都叫啞了。不過,我第一次聽你拉小提琴,是在高二剛開學,那是個陰天……”
林既的眼前好像出現了那一幕,相十方是那麽的神聖,林既在那一刻成為了他的信徒。
林既的描述很動人,但近十年前的事他說得那麽生動,反倒有些虛幻,所以相十方并不動容,依然是:“我不記得了。”
林既理解地點頭,“也是,就像一場大雨,沒人會記得某顆雨水曾經落在哪裏。”
他這話的語氣很輕,又很複雜,有遺憾,有自嘲,有無奈,相十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們沒聊多久,謝照風就說話助興了,他把相十方拉到身邊,熱情地和他喝酒,旁人也舉杯同樂,林既只握着一杯果汁,安靜地看他們歡樂。
原本這是為了給相十方舉辦歡迎會,裏面的一切布置都是按相十方喜歡的來,但謝照風喝了幾杯酒,大腦開始興奮,就讓大家唱歌,相十方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反對,只是一言不發
地坐在旁邊,喝了一杯又一杯。
林既有些擔心,就過去小聲勸道:“你開車來的嗎?少喝點兒吧。”
相十方轉頭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中,像刀鋒一閃,漂亮而淩厲。
林既的呼吸停了片刻。
相十方又面無表情的繼續喝酒。
旁邊的人悄聲告訴他:“相少今天早上回國,去了程家一趟,估計是心情不太好。”
林既了然,在商界相程兩家不對付是衆所皆知,自從七年前相程倆家聯姻關系徹底破碎,他們就成為了對頭,近些年相氏的發展勢如破竹,已經動搖了程家的地位,相十方作為和兩家都有關系的人,想必也頂受了不小的阻力。
林既沒什麽立場去寬慰他,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把酒拿遠。
繞是如此,相十方還是醉了。他喝醉後很安靜,一動不動地坐着,不仔細觀察還看不出來,他直勾勾地盯着人,還頗有壓力。
散場後,謝照風自己也喝昏頭了,說話還大舌頭。
林既問相十方:“有人送你回去嗎?”
相十方不說話,只是看着他,雖然這眼神沒有焦距,但林既的心髒還是砰砰跳。
他只好去問謝照風:“相十方怎麽走?”
謝照風拍拍胸脯:“我送他!”
林既嘴角抽搐,“你還是別開車了,需要代駕嗎?”
“沒問題!”謝照風傻乎乎地說。
林既說:“那你在這裏等等,我叫代駕過來,然後服務員扶你出去。相十方,我送他回去。”
“好的,好的。”謝照風醉醺醺地點頭。
林既把相十方扶起來,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他問:“還能走嗎?”
相十方還是沉默,但林既從他沉重的軀體可以得到答案。
這家夥看着高高瘦瘦,還真重。
林既的表情有些吃力,扶在相十方腰上的手不動聲色地占了下便宜。
出了會所,走下臺階時林既的腳一個不穩,他生怕摔着相十方,就把人往懷裏一帶。
猝不及防的,林既和喜歡了十年的人擁抱了。
雨還在下,淋在身上,卻一點也不冷。
林既把相十方放進車裏,才意識過來自己并不知道他的住處在哪兒,思索了片刻,他心裏有了方向。
林既把相十方帶回了自己家。
他大概有一個月沒回家了,今天回國第一時間是去往公司,直到現在才回來。而他也從未想過,有一天竟會把相十方也帶回來。
一進家門,林既還沒來得及開燈,就感覺到腳上被一個毛茸茸的玩意兒蹭着。
“姑奶奶,大晚上的別吓人。”林既說着,按下了開關。
霎時一片光明,林既低頭,看到了腳邊一直肥碩的貍花貓,正仰頭看着自己。
“還記得我嗎?”林既邊關門邊問。
名為姑奶奶的貍花貓“喵”了一聲。
“餓了?等會兒我在給你添糧。”林既把無法自理的相十方扶回房間。
當他看到相十方躺在他的床上時,有種非常不真切的感覺。
就算是距離最近的高中,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情況,可十年後重逢,竟不可思議成這樣。
相十方躺着,不太舒服地扯了扯領口。
他還穿着外套,這樣躺着必然不舒服,林既便幫他脫了。他一開始并沒抱着龌龊的心思去做這件事,可當他把手伸向相十方的領口,想替他解開幾顆扣子時,這感覺就不對了。
……好像,過界了。
林既心裏分明理智的明白自己不該趁人之危,動作卻依然不止,他緩緩解開了相十方的紐扣。
漂亮性感的鎖骨初露端倪。
林既的手顫抖地停留,最終還是克制地收回。
他坐在床沿,手撐着,身體微微俯下,認真地看着相十方。
相十方眉頭松開,他這人一直俊秀得帶着距離感,也只有閉上眼,才削弱了些冷淡。
“相十方……”林既輕聲叫着,像是想叫醒他,又想生怕叫醒他。
“相十方。”林既又說,他慢慢地,握住了相十方的手。
“相十方。”
林既心裏感嘆,這樣完美的手,怕是他只一勾指頭,就能傾覆世界。
“……十方。”
林既忐忑而虔誠地,輕吻了一下相十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