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既并沒要求宋理原上班需要正式的着裝,但出去應酬是另一回事了,他穿得太休閑,會顯得不重視。所以在去酒店之前,林既先帶宋理原去購置一套西裝。
宋理原年輕火氣旺,這轉涼的夏秋交接之時,讓他穿襯衫加外套,能把他憋出一身汗,雖然鏡子的一身藏青色條紋西裝的男生是蠻挺拔帥氣的,可他造型還沒凹一會兒,就不自在得扯領帶。
“別動,不能弄皺。”林既輕拍下他不安分的手,“行了,很帥氣,我們走吧。”
宋理原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林叔,穿成這樣我不好發揮。”
“你除了吃,還需要怎麽發揮?”林既好笑問。
“我還要幫你喝酒啊。”宋理原說,“穿這麽緊,我胳膊都擡不起來。”
要一個十八歲的半大孩子幫自己擋酒,林既簡直覺得自己在毒害青少年,他說:“你一小孩哪兒會喝酒?好好吃就行。”
“我酒量可好了林叔。”宋理原說,“上次之所以喝醉,是因為他們把紅的白的都混在一起,太上頭了,我才不小心醉的。”
“行了你,小心我把這話告訴你爸。”
“你不會說的。”宋理原笑嘻嘻地撲過去摟住林既的肩,“從小你就疼我。”
“松開,沉死了。”林既笑着推開他。
下午六點,林既他們到酒店了,在大堂的待客區就看到了他們今天要一起吃飯的人之一——恒潤集團的副總鄭彙平。他正在和另一個年紀相仿的男人愉快交流。
林既帶着宋理原走過去打招呼:“鄭總,您來得真早。”
鄭彙平回頭看到他,臉上笑容更深,“林總,許久不見!”
“理原,和鄭總打招呼。”林既說。
宋理原從小到大最痛恨的就是和不認識的親戚尬聊,現在的場合與其有異曲同工之處,他僵硬道:“鄭總你好。”
Advertisement
林既适時替他補充:“這位是宋理原,宋總的兒子,這幾天在我這裏實習。”
“和宋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鄭彙平連連點頭,“這麽年輕,就開始實習了?”
“趁着假期,充實自己。”林既說。
宋理原則在林既身後悄聲說:“林叔,他說我像我爸,是不是在罵我?”
林既不着痕跡地捏了下宋理原的大腿,宋理原疼了一下,不作聲了。
林既也注意到了鄭彙平的交流對象,也是商界裏的巨賈,但他的公司是藥品方面的,林既只在宴會上見過。
“這位是輝傅藥品有限公司的董事楊仁,他也是我二十年前的同事。”鄭彙平介紹道。
“楊董事,我是林既,久仰大名。”林既禮貌與他握手。
“我才是對林總久仰大名。”楊仁說,“你這麽年輕,就有那麽斐然的成就,實在不得不令人敬佩。”
“您太過獎了。”林既謙虛道。
鄭彙平說:“今天楊仁也在這兒吃飯,真是夠巧的。”
“今天我和我侄子來,和你們的性質可不一樣。”楊仁笑道。
“這話說的,我和林總也是合作多年的夥伴了,按年紀,我不好意思占哥的便宜,叫我一聲叔也足以吧?”鄭彙平說。
林既眨了眨眼,說:“鄭叔。”
鄭彙平哈哈笑起來,“今晚也只有我們仨了,林既,工商局的那幾個科長今天有突發情況來不了,不過簽字的材料我已經拿到了,今晚咱就不談公事,好好吃飯。”
“好啊。”林既說。
楊仁望向了酒店門口,招手道:“在這兒!”
鄭彙平說:“你侄子來了?”
“是啊。”楊仁迎了過去,“十方,剛下班呢?”
十方?
林既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接下來他又聽到了對方帶着天然淡漠的低沉聲線:“嗯,久等了。”
是相十方的聲音……
林既回過頭時,相十方已經走進待客區了,他今天穿得并不正式,一件條紋襯衫,外罩灰色的針織,褲子是黑色的休閑褲,這樣簡單的搭配好像稍稍消融了他的冷硬,讓他的俊美從天邊,行走到了人間。
相十方看到林既,不過是視線在他身上停駐的時間比別人多了一秒。
接着又是一連串地打招呼。輪到林既,他還停留在意外相遇的喜悅之中,說話的節奏都錯亂了起來,他對相十方伸出手,“你好,我是,林既,很高興,見到,你。”
相十方與他短暫握了下手,“我認識你。”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再自我介紹了。
林既很快就找回了理智,他在心裏暗罵自己太不矜持,面上調整回來,溫雅笑道:“是的,我和相總是高中同學。”
“這圈子可真小,有能力的人果然也和同樣的人玩在一起。”鄭彙平感慨。
林既但笑不語。
他在心裏說,你說錯了,高中時我和相十方,是貨真價實的雲泥之別。
所以他才會不記得我啊……
林既把身後的宋理原拉上來,介紹道:“理原,這位是相氏集團的總裁,相十方。相總,這是我的助理,也是宋廣峰總裁的兒子,宋理原。”
宋理原打量相十方眼中的探究毫不掩飾,這人長得跟明星似的,年紀輕輕就是一個集團的總裁,怎麽看怎麽不真實。
林既皺了皺眉,“理原。”
宋理原才想起來說:“相總你好。”
相十方只點了點頭,他對楊仁說:“姨夫,可以過去了嗎?”
楊仁點頭,“行啊。”可他和老朋友正聊得火熱,還有點依依不舍,“你們今天就仨人啊?”
鄭彙平點頭。
“要不,咱們拼一桌得了。”楊仁說,“你們年輕人交流經驗,我們兩個中年大叔敘舊,多合适。”
“行啊!”鄭彙平喜上眉梢。
林既敏銳的注意到,相十方嘴角下塌了一分。
也是,他本來就不喜歡吵鬧,和兩個……兩個半生人同坐一桌吃飯,對他而言肯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但這個場合,提出建議的是長輩,林既也沒有立場拒絕,他只能帶着歉意的目光看着相十方,用嘴型說了句“抱歉”。
相十方接收到了,結合他此刻的情緒,林既為何而道歉顯而易見。他的抗拒出現的一瞬間,林既就能立刻察覺然後安撫,該說他察顏觀色,還是體貼入微?
相十方不喜歡被人一眼看穿,但林既就是有種繞指柔一般的潤物細無聲,毫無攻擊的洞察力,激不起他的警覺,反倒真的撫平了他的不快。
和林既同坐一桌,應該不壞。
于是相十方也點頭,“按您說的吧。”
到了包廂,宋理原上廁所去了,楊仁和鄭彙平坐下就開始“二十年前”。林既和相十方相鄰,相十方神色淡淡,林既心跳漸快。
相十方答應拼桌,林既只當他不想讓長輩下不來臺,所以想緩和氣氛,便說:“最近工作怎麽樣?”
“忙。”相十方言簡意赅。
林既想起上次宴會的競标,相十方拿下了一個項目,這段時間估計在忙這個。
不得不說,相十方這人相當不會聊天。
雖然他本人也不喜歡聊天。
不過相十方的工作範圍是林既的領域之外,于是他換了個方向,“既然楊懂事是你的姨夫的話,那……他的兒子是楊澤義?”林既對這個人也印象深刻。
“嗯,你認識?”相十方看了他一眼。
“他是你表弟,高中也是一個學校的,我見過幾次。”林既說。
高中見過幾次就能記到現在?相十方生疑,接着他明白了,因為是他的表弟。林既好像對和他相關的人都記得很清楚。
林既很專注我。相十方得出結論。
“楊澤義發展得怎麽樣?”林既随口一問。
“在國外學習管理。”相十方說:
這時宋理原出來了,他還洗了把臉,袖子濕了一塊,領帶也亂了。
林既招手叫他過來,無奈地說:“你就不能把外套脫了?”
宋理原一臉不在意。
林既一把扯着他的領帶,把他拽到面前,然後替他整理好。
“系松點兒!”宋理原嗷嗷叫。
林既:“別叫喚。”
這一幕被相十方看在眼裏。
林既替那人系領帶,撫平領子,手指靈活,動作細致,他們的關系似乎很親近,不像上下級。
因為這是總裁的兒子?相十方面無表情的想,或者說,林既就是這樣的人,對誰都很在乎的樣子。
相十方垂下了眼簾,斂去了一閃而過的不悅。
幾個男人一起吃飯是不可能不喝酒的,兩位年長的從當年放棄穩定的國企工作去創業,到現在事業的發展與瓶頸,自然是不可能抛下年輕人自說自話,對他們又是誇贊又是叮囑,這期間,不免一杯一杯滿上。
相十方注意到,林既只喝了兩杯,剩下的都被宋理原搶過去。
宋理原說:“林叔……林總他酒量不好,喝一瓶就醉,他的我代喝。”
林既也笑着說:“見笑了,我确實不勝酒力,還請各位手下留情。”
雖這麽說,林既之後只喝茶,就算想再喝一杯,還被宋理原擋開了。
“少喝點兒。”林既小聲對宋理原說。
“小意思。”宋理原說。
鄭彙平有些醉了,豪爽地笑起來,“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得,我在酒桌上幾十年都喝不過你!”
相十方的目光在他們倆身上流轉,他拿過林既的被子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滿,舉杯道:“敬你一杯。”
林既接過來正要和他碰杯,宋理原又駕輕就熟地奪過來,敷衍地碰了一下,一口幹了。
林既:“……”這杯我想喝!
相十方的目光微沉,之後任林既怎麽和他搭話,他的回答都不會超過兩個字。
宋理原這麽個喝法,不出所料的醉了。
林既要負責送他回家,把他扶到酒店門口累得夠嗆,兩個年長的也喝醉了,勾肩搭背地也能走出來,還剩下相十方還很清醒,但他并沒有上來搭把手的意思。
宋理原一身酒氣,林既能理解相十方輕微潔癖不願意接觸。
他不知道的是,相十方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他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吃力的步伐,兩人緊貼的身體,還有林既環在宋理原腰間的手臂。
不知道上次林既扶喝醉的他回家,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某種莫名的煩躁燃燒起來,相十方邁大了步子,在超越林既時,聽到了宋理原含糊不清的話語:“……喜不喜歡我?”
林既則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喜歡喜歡。”
相十方眉頭緊皺,步伐更快了。
林既的視線下意識跟随他的背影,喊:“相……”
門童先把林既的車開來,相十方則還在等待。
林既把宋理原放進車裏後,又出來對相十方說:“你能開車嗎?”
相十方瞥他一眼,依然簡潔:“司機。”
林既點了點頭,又說:“下次,一起出來聽音樂會吧,正巧月底海恩要來雍市巡演。”
相十方說:“沒空。”
他拒絕得這樣直接,林既冷不防被刺痛了一下,無措而失落地看着他,“這、這樣啊……那等你有時間的時候……”
林既低下頭,他因為剛才的一路攙扶而導致衣服淩亂,與他此時的神情搭配,顯得格外的落寞。
相十方抿緊了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不愉快堆積到了頂點,現在那股不知名的情緒像是要爆炸了一樣。
他的語氣也帶上了不耐的波動,“我會考慮。”
林既欣喜擡頭,他的情緒是如此容易**控,又歡喜起來,說:“那我等你的考慮結果。”
相十方嗯了一聲,很奇怪,林既雀躍的語氣似乎卸了捏住他心裏即将炸破的氣球口子的力道,氣被緩慢的放了出來,他漸漸平和下來。
上車後,相十方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情緒起伏。
他可能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