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到家,林既拿出一雙新拖鞋給相十方,他對屋裏喊道:“姑奶奶,你看誰來了。”
就聽到一聲低啞撒嬌的“喵~”,然後從沙發底下滾出一只胖乎乎的貍花貓,颠颠跑了過來。
姑奶奶正要撲過去蹭相十方的腿,卻被林既中途截胡,“說了不能跑沙發底,你又鑽進去,髒死了。”
林既抱着姑奶奶去擦貓,相十方走進這個家,他環視一周。
是個面積不大,裝潢已有好一段年日的房子,普通人家,說不出有什麽特色。
擦幹淨了毛的姑奶奶又跑到相十方面前,啪地一下躺下來,露出了雪白的肚皮,相十方蹲下來撓了撓它的下巴,姑奶奶就舒服得把圓滾滾的貓頭全送上去。
林既拎着食材進了廚房,他把啤酒冰進冰箱裏,先熬一鍋湯底,然後處理食材,清洗,切片。
房子小,廚房裏勞作的聲響同步傳達到家裏的每個角落,一下就溢滿了“家”的煙火氣。這是相十方從未感受過的,這種感覺前所未有,他莫名其妙有種歸屬感,他明明才第一次來這裏。
姑奶奶呼嚕得要升天了,它甩了甩腦袋,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叫了一聲,像在示意相十方跟上。
相十方眉梢一挑,擡步跟在它尾巴後。
姑奶奶高高豎着尾巴,向領着子民參觀自己的領地,
看,這個名為沙發的東西,是我的貓抓板!
看,這個放東西的架子是我的貓爬架!
……
相十方注意到架子上有一張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影,上面的林既面容稚嫩,也是戴着黑框眼鏡,但遠沒有現在吸引人,是個不起眼的男孩。
相十方忽然注意到,這個家裏只有林既一個人,他沒提起過父母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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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姑奶奶又帶相十方參觀它的窩,也就是林既的房間。
相十方覺得擅自進別人的房間不禮貌,可姑奶奶咬着他的褲腿往裏面拽,相十方無法,只好走進去。
林既的房間也沒什麽出彩的地方,床,衣櫃,書櫃,書桌,這樣基礎配置就要把這個屋子擠滿了。
這裏并不像林既雍市的房子那樣在細節上能看出他高雅的品味,也沒有絲毫林既作為古典音樂愛好者的痕跡,倒是書櫃裏有幾本基礎的書籍,但都非官方或名家出版,偏向娛樂性,在相十方看來毫無意義。
書桌上放着一本筆記本電腦,旁邊又是一張一家三口的照片,上面的林既更小,看上去不到十歲,這時的他還沒戴眼鏡,一雙眼睛烏黑明亮,他瘦瘦小小的,背着手腼腆的看着鏡頭。
相十方拿起那個相框,又掃視了一圈,發現林既并沒有留下成年後的照片,更甚他回到了這個地方,方方面也趨于曾經的模樣。
他視線往下劃,發現最下面的抽屜被扣掉了鎖,松松地開了個口,隐約能看出裏面是書本水筆。
相十方稍稍有些好奇,但擅自進別人房間就算了,再擅自翻別人的東西,就太過分了。
但姑奶奶像成精了似的,貓爪子伸進那個圓洞裏一陣撓,但它指甲勾住了,拔不出來,着急得喵喵叫。
相十方便蹲下身幫助它,他只能拉開抽屜,從內部解救貓爪子。
他也就順勢看到了抽屜裏的東西,竟都是些雜物,雖然整整齊齊的碼着,卻也能看出是用過的東西。一張疊得方正的手帕吸引了相十方的注意,他心裏微動,拿起來打開,潔白嶄新,材質絲滑,角落裏用針線勾勒了一個“相”。
是他的手帕。
相十方皺了皺眉,又抽出了一本冊子,這個冊子是不同紙張訂起來的,但它們的相同點是,上面都有他的字跡。
下面的試卷也是,署名是林既,但上面有他指點過的痕跡。
相十方很難不去聯想,這個抽屜裏的東西,是不是都和自己有關?
這時姑奶奶又咬住他的褲腳往外拖,大概是這裏參觀完了,要到下一個地方。
但相十沒心思在四處看,他把東西複原,回到客廳,拿着逗貓棒心不在焉地逗姑奶奶,心裏在思考着。
林既在廚房忙活完了,他把湯底、配菜、米飯端上桌,姑奶奶興奮地沖過來,跳到椅子上對蝦肉一陣叫。
“不能上桌,有你的份兒。”林既把它抱下來,又對相十方說,“開飯了,過來坐吧。”
相十方落座,火鍋咕嘟咕嘟冒泡,傳出濃郁的骨湯香,配菜豐盛,滿滿一桌子,就算是兩個大男人也吃不完。
林既放了一碗調料在相十方面前,說:“這是我媽獨創的火鍋調料,風味獨特,你嘗嘗。”
相十方問:“你家人不住在這兒?”
林既一愣,他低下頭夾起一塊牛肉在鍋裏涮着,答道:“我爸九年前出車禍去世了,我媽在一年後離家出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相十方微驚,低聲說:“抱歉。”
林既搖了搖頭。把剛剛好的牛肉放進相十方的碗裏,“嘗嘗看。”
相十方蘸着吃了,“不錯。”
林既眉開眼笑,拿來了啤酒坐在相十方的對面。
相十方見他倒酒倒得利落,便問:“之前你不是說,喝不了酒嗎?”還有個年輕人代喝,他印象深刻。
“能喝,只要不醉就好,我酒品差。”林既對他舉杯。
相十方和他碰了一下,火鍋和啤酒搭配,好像有種打開心扉的魔力。林既問他回過家嗎,他說家裏太久沒打掃,不打算回去。林既就興沖沖的邀他留下來過夜,那雙眼睛亮亮的,臉也有些紅,相十方就不知不覺點頭了。
林既快樂極了,酒一杯一杯下肚,但他酒量不錯,只是臉微紅,思維還是清晰,與相十方閑聊些工作上的事。
相十方想問他那個抽屜裏的東西是怎麽回事,卻找不到合适的時機。
林既大概是情緒高漲,酒喝得很兇,相十方喝一口,他就全幹,相十方看出他的眼神虛迷了起來,知道他有些上頭了,便說:“少喝點兒吧。”
林既聽話的放下酒杯,他喝多了反而更沉默了,把筷子放進火鍋裏攪,像小孩好奇的玩耍。
這時相十方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對林既說:“我去接個電話。”
林既還是不說話,認真地涮筷子。
相十方走到陽臺上,說:“怎麽了?”
“相十方,你可真不夠意思,明明今天來冕市了,也不回來找我們!”謝照風指責道。
“嗯,然後呢?”
“什麽叫‘嗯,然後呢’?!喬公主過幾天就飛了,下次見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你現在在哪兒?方便過來嗎?”
相十方回頭看了眼林既,說:“不太方便,明天。”
“你在冕市能有什麽不方便的?說,在哪兒?”謝照風追問。
相十方答道:“在林既家。”
“哈?林既?”謝照風的聲音高了幾個調,“你不是在冕市嗎?怎麽又在林既家了?不是,我怎麽感覺每次找你你都和林既在一起?”
“你想多了。”相十方淡道,“在冕市偶然遇到了,所以一起吃了個飯,就這麽簡單。”
“冕市那麽大一地方,你們就那麽巧能遇上?”謝照風話語中有深深的懷疑。
相十方皺了眉,“我有必要撒謊?”
“不不,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是,林既……”謝照風一頓,幾秒後他啊的大叫,像踩到釘子似的,“林既他!林既他!”
謝照風急得想從自己的陽臺上跳下去,他怎麽就忘了,林既喜歡相十方!還是當着他的面承認的!沒想到八、九年過去了,t那小子居然還死心不改!
相十方對他的反應則給出三個字,“神經病。”
“十方十方十方!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謝照風急切道,林既肯定想着怎麽把相十方吃了!
“不用,今晚我住這兒。”相十方說。
“住?!”謝照風的嗓門高得變調。“瘋了你?冕市一大堆地方給你住,你偏偏住林既家?!”
“反正我明天晚上就回雍市,哪裏都一樣。”相十方說。
“一樣個屁啊!”謝照風說,“別廢話了,報地址,我去接你。”
“說話禮貌點。”相十方不悅道,“你幹嘛着急?”
“我能不着急嗎?林既他……”謝照風咬牙道,“林既他對你另有所圖,是個危險人物,你離他遠點!”
相十方目光微沉,他看向林既,林既終于不鼓弄湯底了,而是捧着杯子,像喝牛奶一樣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安安靜靜,甚至有些乖巧。
“話說清楚。”相十方低聲道。
“你別看那小子人模狗樣的,其實心思可多了,我們都是老同學,為什麽他只纏着你沒找過我啊?就是因為他對你……別有用心!”
相十方沉默,林既對他的熱絡與熟稔,的确是個解釋不清的疑點。
“他接近你就是處心積慮,從高中開始到現在,那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放過你,可想那人心思多深多恐怖!”謝照風一鼓作氣往嚴重裏說,就是想讓相十方趕緊離開。
高中……相十方想起了林既的抽屜裏,那些東西都是高中他用過的,林既收集那些東西,做實了謝照風的話。
原來林既也是別有用心嗎?
相十方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胸腔的火苗以可見的速度蹿高,他不經常動怒,就算今天在程家,他的心境也是平穩的,可這一刻,久違的怒火高漲着,強烈得讓他幾乎有種破壞欲。
他冷冷望着林既,那被背叛一樣的羞辱感,讓他想把那個男人狠狠捏在手心裏。
“我知道了。”相十方說,“我會親口問他。”
他挂斷了通話,一步步走向林既。
如果林既沒喝多,一定能察覺到相十方的情緒,但他上頭了,像個娃娃一樣安分地坐着,姑奶奶蜷在他的腿上睡覺,這兩個生物和諧幹淨。
“林既。”相十方停在林既身旁,“你有什麽目的?”
林既垂着眼簾,不說話。
相十方擰緊眉心,捏住林既的下巴強迫他擡頭,“回答。”
林既仰頭看着相十方,眼睛空洞,酒把他從人變成了木偶。
相十方再一次發問:“你接近我,是不是另有所圖?”
林既的眼睛細微地眨了一下,遲鈍的大腦終于接受到了相十方的信息,他點了點頭。
相十方目光冷凝,手指不覺加大了力道,“你……”
林既眉頭也不皺,他握住了相十方的手,聲音沙啞:“十方。”
被觸碰的地方力道微弱,指尖冰涼。
相十方緩緩松開了林既的下巴,“為什麽?”
林既認真地說:“你靠過來一點,我就告訴你。”
除了他反應遲鈍外,其餘沒有一點像喝醉了,所以相十方相信他,彎下腰貼近了他。
林既抓着相十方的衣襟,閉上眼仰頭吻了上去。
嘴唇相觸,那濕潤柔軟的觸感,讓相十方猝不及防。
林既在輕輕吮吸相十方的下唇,舌尖慢慢舔着。
酥麻的感覺幾乎在相十方的神經炸開。
林既在幹什麽?他們在幹什麽?
……在接吻。
相十方意識到這有多荒唐時,他立即用力推開了林既。
林既的反射神經也被酒精迷醉了,他無意去扶着什麽,相十方這麽一推,就直接把他連人帶椅的推倒在地。
姑奶奶被這動靜驚醒,翻個滾跳起來,它看到林既摔在地上,當即炸毛怒了,爪子一拍對着相十方嘶哈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