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時間,兩人一貓形成了緊張的對峙,有一方動就會打破平衡。
相十方沒把姑奶奶的警告放在眼裏,他緊盯着林既,想要得到剛才那個行為的解釋。
但林既卻一言不發,摔下去也聽不到叫,他伸出手,一下一下撫摸姑奶奶的後頸,無聲地安撫它的情緒。
姑奶奶不炸毛了,回頭對他喵喵叫。
林既還是不說話,低着頭神色在陰影中,難以分辨。
相十方的嘴唇如刀鋒緊抿,他的眉頭擰着,在等待林既的回答,但林既不但沒有回答,甚至都沒站起來,他保持着狼狽的姿勢,哄好了姑奶奶,就再也不動了。
相十方開始懷疑林既是不是摔到哪兒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只好先開口:“你……沒事吧?”
林既還是沉默,就像換了個人。
相十方對他伸出手,“站得起來嗎?”
但林既依舊沒有反應,好像剛才那個主動親吻的人不是他。
相十方這刻的心情複雜極了,他本可以甩手不管,因為是林既冒犯了他,可看着這樣稱得上低落的林既,他又無法爽快離開。
“……”
相十方蹲下身,問:“你到底怎麽了?”
林既像是在挑戰他的耐性,嘴巴緊閉。
相十方便抓住林既的胳膊,想直接把人拉起來。
林既突然擡起胳膊,摟住了相十方的脖子,臉埋進了他的頸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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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十方渾身一僵,“你想幹什麽?”
林既只抱着他,綿長平穩的呼吸打在相十方的皮膚上,又癢又熱。
這樣親密的距離,相十方聞到了林既身上的酒味兒,相十方意識到,林既這一系列反常的行為,是因為他喝醉了。
姑奶奶見他們倆人親熱地抱在一起,甩了下尾巴就回窩了。
相十方想到自己在和一個酒鬼對話,就感覺滑稽無比,他不再指望林既能行為正常,只是林既的擁抱似乎不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像是一只小船依偎在寧靜的港灣,如果相十方想扯開他,他還會收緊胳膊,固執的摟抱。
相十方拍了拍林既的背,像剛才林既安撫姑奶奶一樣,然後他一手環着林既的後腰,一手穿過林既的膝蓋彎,就這麽把人抱了起來。
比起“這展開簡直太詭異了”的想法,相十方首先想到的卻是,他好瘦。
他把林既抱到了沙發上,就放了下來。
林既自主的屈起膝蓋,雙手抱着,腦袋低下來躲着。
相十方看着這個縮成瘦削的一團的人,總算明白了吃飯前林既說的話,他這醉态果然不能在應酬上展現出來,這樣能談成生意才怪了。
“喂。”相十方看着他,明知道不會有回答,卻還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既依然蜷着,像個畏世者雕像。
相十方頂着他的發頂一會兒,就沒再說什麽,他擡腳準備離開。
卻被抓住了衣角,是非常輕的力道,只要相十方随意一抽,就能掙脫。
“……十方。”林既說。
他的聲音又小又悶,像是躲在黑暗中的小獸無助的低鳴。
相十方呼吸漏了一拍,他回頭望着林既,“你說什麽?”
“你是……十方。”林既擡起了頭,他的眼裏終于有了神采,是雜糅了愛與期冀、悲傷與渴求的水色。
我知道你是誰。
你是十方。
我最愛的人。
相十方看到林既眼中那個小小的自己,似乎在被融化。
林既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的,他這一覺睡得很沉,乃至于醒來腦子還有點昏沉。
但他卻沒有自己回房間的記憶,昨天的記憶在晚飯的時候斷片兒了,他只記得自己和相十方吃飯喝酒,他喝了一杯接一杯……
我該不會喝醉了吧?
林既坐了起來,用力揉了揉腦袋,心裏發涼,要是相十方看到他喝醉的糗态,那他這些天塑造的良好形象就全毀了。
但宿醉的後果卻沒有出現,林既并沒有感到疼頭,而且昨晚的回憶像從海中浮現的鯨魚一樣漸漸清晰明朗。
……
他親了相十方!
老天……
林既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還摸到了上翹的嘴角。
不不,現在不是竊喜的時候,對于相十方而言他就是個變态,這結果和他徹底醉後導致的形象破滅也沒什麽差別。
之後他還被相十方推翻在地,可想相十方的怒氣。
……可相十方最後還把他抱了起來,這是不是代表着……
林既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迅猛,他掀開被子下床,大步走出了房間,正巧就看到了将要出門的相十方。
林既沒戴眼鏡,視線中的相十方是模糊的,但能看出他衣裝整齊,筆挺得冷漠,與這裏的一切沒有絲毫瓜葛的樣子。
林既發怔,相十方說:“昨晚借住了客房一宿,謝謝,我走了。”
連話語也是平靜的疏離,林既開始懷疑昨晚只是他的一個夢。
“昨晚我……”
“你喝醉了,但什麽也沒發生。”相十方說,他打開了門,不給林既挽留的機會,“再見。”
咔嗒。
連門鎖合上的聲音都那麽輕巧,可見相十方并沒有林既所想的生氣。
也沒有半分動容。
林既躁動的心逐漸平穩下來,他的目光變得深沉。
沒關系,無論相十方什麽反應,有沒有反應,他都不會像從前那樣畏手畏腳。
哼哧哼哧吃着早餐的姑奶奶擡頭喵嗚一聲,新鏟屎官走啦?
早餐過後林既給相十方打了幾個電話,無一例外都是無人接聽,林既反而暗暗高興着,至少這證明相十方并不是表面上的鎮定。
中午林既去了王奶奶家吃飯,王奶奶看他瘦得叫人心疼,一個勁兒往他碗裏放菜,吃完這頓飯後,林既小腹微鼓,走路幾乎要扶着。
回到家,他吃了片健胃消食片,就躺在沙發上不動了,姑奶奶在沙發背上面勤勞的撓着,林既訓斥它,它就跳下來壓在林既的肚子上,在上面一踩一踩。
林既痛苦道:“別踩了,我要吐……”
姑奶奶不理他,踩個夠,完事又縮在上面小憩。
林既也慢慢睡着了。
突然間,手機響了起來,姑奶奶的尾巴不悅地甩了甩。
林既拿過手機,困乏地睜開眼,是個陌生號碼,他接了起來:“你好……”
對方是明亮的女聲,“是林既嗎?”
“是的。”林既揉着眼睛坐起來,他的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緩慢沙啞,成熟男人的慵懶聲線有說不出的迷人味道,“請問你是?”
“我喬諾啊,你還記得嗎?”喬諾歡快道。
“喬諾?”林既揉眼睛的手停了下來,“我記得,高中之後我們就沒見過了,過得好嗎?”
“唔……我在國外進修,前些日子剛回國,我聽說你現在變化很大哦。”
喬諾身邊和林既打過交道的人并且還樂意說這些的人,林既不用猜都知道。
“畢竟要做生意,還像以前那樣悶沉可不行。”林既低笑道。
“以前你挺好的。”喬諾小聲說,“要不要出來吃個飯?我知道你也在冕市。”
“行啊。”林既答應了下來。
“那好,今天下午六點,在XX餐廳,到的時候報我的名字就好。”喬諾雀躍道。
“好。”
下午四點林既就出了門,他并沒有刻意西裝革履的彰顯自己的成功,回到冕市他就沒打算把公事也帶回來,自然也沒什麽西裝,上身一件短T加淺藍灰的格紋夾克,下身則是簡單的棉質休閑褲,腳上是耐克的運動鞋,把眼鏡一摘,說他是大學生都有人信。
到了餐廳,林既向服務員報了喬諾的名字,服務員把他領到了裏側靠窗的好位置。
林既走過去時,喬諾正好時面對他的位置,他們倆的視線撞到了一起,喬諾睜大了眼,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林既對她一笑,但走到那個位置旁邊,他才看到了背對着他的還有兩人。
謝照風和相十方。
林既捕捉到了相十方眼中的訝然,他淡淡微笑,對相十方點了點頭,又看向喬諾,“喬諾,你變得更漂亮了。”
喬諾一頭剛過耳的短發,化着淡妝,眉宇修長,是與少女不同的,英氣淩厲的美麗。
“林既。”喬諾站了起來,她看林既的眼神有些驚喜,“你的變化可真大。”
“唔,很高興你還記得我。”林既笑着伸出手和她一握
“……”
“……”
感覺被內涵了的對面二位默默挪開了視線。
林既順勢坐在了喬諾的身邊,對面就是相十方。
謝照風不快道:“喬諾,你叫了別人怎麽沒和我們說?”
林既眉梢微挑,問:“我來得不合時宜了?”
喬諾搖頭,對謝照風橫眉冷視:“是誰說一切按我的想法來?我叫個人你都有意見?”
“不是,我……”謝照風看了眼相十方,有苦難言。
喬公主,你知道你高中曾喜歡過的人觊觎着你的前男友嗎?
“對了,我準備了一份見面禮。”林既拿出了一個小禮盒,“希望你能喜歡。”
喬諾打開一看,是一只窄版白金手镯,上面雕镂着紋路,其中點綴着細鑽,是她喜歡的簡單大方。
“謝謝,我很喜歡。”喬諾說,她拿出來戴上,手镯與她纖細精巧的手腕相得益彰。
“漂亮吧?”喬諾炫耀給對面兩位男士看。
此時謝照風對林既的印象一落千丈,所以語氣也不冷不熱,“就那樣吧。”
相十方什麽也沒說,只是他看着林既帶着溫和的笑意,專注望着喬諾,眉心不覺輕攏。
這是家主打海鮮的餐廳,林既坐下不一會兒就上菜了,光是一只五斤重的皇帝蟹,就夠一桌人享用了,還有一盤八只大鳌蝦,各樣的刺身,把桌面擺滿。
謝照風稱之為“痛風宴”。
但這是喬諾點的菜,她覺得滿意才重要。
皇帝蟹個大外殼硬,肉不好取,喬諾費好大勁都剪不開蟹腳,正要破罐破摔砸時,一根紅白鮮美的蟹腿肉就放進了她的盤子裏。
“我來幫你吧。”林既聲線柔和。
喬諾心跳是加速,恍然想起了高中時心動的感覺,她想,林既變化再大,依然還是那個溫柔心細的男孩。
謝照風碰了碰胳膊對相十方低聲道:“你瞧這人,對你別有所圖就算了,連喬諾他也不放過,真小人僞君子!”
相十方瞥他一眼,“別總嚼人舌根,八婆似的。”
“我特麽……”謝照風簡直要心梗塞了,他是為了誰?!
相十方沒在意發小便秘一樣的表情,他擡眼看了眼對面的人,林既套着手套的手從未停下過,面前盤子裏放着剝好的蝦肉和蟹肉,還能分出二心和喬諾對話,林既這人會聊天,他見識過的,可今天見他把對自己的态度用在別人上……
相十方的目光冷下來,看來昨晚林既的依偎确實可以用醉後失态解釋,那個人對誰都是一個樣。
相十方甚至覺得這個男人令人生厭,有讓他當即甩臉離開的沖動。
林既是在場對高中生活記憶最深刻的人,他在和喬諾聊天時自然巧妙的提到謝照風,把這個對他夾槍帶棒的人也不知不覺拉進他們的對話圈。
氣氛很快活躍起來,除了一言不發,對他們的說話內容沒有半分興趣的相十方。
離他最近的謝照風甚至懷疑桌上的冷氣不是來自保鮮刺身的冰,而是相十方。
就在謝照風和喬諾因為高中誰欠誰的人情最多而吵起來時,相十方面前忽然推來了一盤剝得漂亮又完整的海鮮肉。
他擡起頭,林既眨了眨眼睛,對他露出了暖風般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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