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林既沒有去要一個解釋,相十方也沒有找過他,他們倆心照不宣地為這段感情畫上了句號。

這是寫好了的結局,所以到來時,林既并沒有感到大悲大痛,只是有些悵然,像是擁有了一切,但睜開眼發現原來是做夢。

不過也沒關系,他曾經得到了一個美夢。

只是第二天,宋廣峰來他辦公室裏問他:“今晚有空嗎?帶你對象過來吃個飯!”

林既:“……”

宋廣峰把他的沉默當成猶豫,不太高興道:“你擔心我吃了他啊?晚上七點準時,聽到沒?”

“宋哥,我能去,但他不行。”林既苦笑道,“已經分了。”

“……啊?”宋廣峰表情空白了下來,“上個月不是剛去度的蜜月嗎?”

“回來就分了。”林既說。

“分就分了,別難過!”宋廣峰拍拍林既的肩,“下一個更好!”

林既笑着搖頭,也不知是在否定他說的“更好”,還是否定“下一個”。

晚上在宋家吃晚飯回來時,林既又接到了趙歷的電話。

“這個月打算上雍市一趟,什麽時候有空出來吃個飯?”趙歷說完又補充,“你要是敢跟相十方特意報備我來的事,咱們別當哥們兒了,沒你這麽重色輕友的。”

“你來就來呗,我跟他報備幹什麽?”林既平靜道。

“喲,覺悟了?”趙歷笑道。

“分手了。”林既說。

“……”

趙歷那邊沉默了一分鐘,接着林既聽到一聲響亮的笑。

林既:“……你別開心得那麽明顯行嗎?”

趙歷立刻收住,清了清嗓子說:“你沒事兒吧?是不是那混蛋做了什麽?”

“沒什麽,遲早得走到這步。”林既淡淡道,“行了別提這事兒了,你什麽時候來?我把時間空出來。”

最近的日子林既主要在忙碌年終會議的籌備方案,每天大大小小的會從早開到晚,不知不覺就到了聖誕節。

這晚謝照風邀請他去酒吧裏玩兒,說那兒的聖誕party挺有意思的,正巧趙歷也是今天過來,林既詢問了他的意見,他欣然同意。

于是兩人一起前往酒吧,沒想到喬諾也在。

“喲,這位是?”喬諾問。

“我朋友趙歷,也是和我們同屆的。”林既說。

“我還以為你又找了個伴兒呢。”喬諾戲谑。

趙歷還記得她,也是相十方那個圈子的人,他低聲問林既:“他們都知道你和那誰的關系?”

林既點了點頭。這酒吧不是阿秋在的那家,面積更大,也更有酒吧的風格,今晚是古堡主題,酒吧裏的裝潢還頗有哥特式的陰暗頹廢,但氛圍卻很嗨,這大概和今晚酒水五折有關。

謝照風作為店裏的一員,竟然也打扮了一番,他穿着暗紅色的複古燕尾服,頭發卷長,甚至還化了個煙熏妝。如果不說話倒很有中世紀男爵的味道,可他這人就愛得瑟,逢人就秀一下,很破壞他的這身裝扮。

“怎麽樣?你要不要也來一個?”謝照風在林既面前轉了一圈,“後臺服裝任你挑。”

林既擺手,敬謝不敏。

“大公雞似的。”喬諾翻了個白眼。

“你說什麽呢?”謝照風瞪過去。

“說你是雞!”喬諾不甘示弱。

兩人吵了起來。

“多大的人了?”趙歷啧啧搖頭,他倒了兩杯酒,一杯給林既,“分手快樂。”

林既和他碰了一下,“我看你比較快樂。”

兩人喝了一杯,謝照風和喬諾瞧見了,也放過了彼此加入進來,四人皆是商人,也都是同窗,天馬行空的聊起近況和曾經,氣氛很舒服。

第二輪酒喝完,又有人加入進來了。

“謝哥……是哪位?”他的視線在三位男性臉上轉了一圈。

“靠,我化了個妝又不是換頭了!”謝照風站了起來,過去以胳膊勒那人的脖子,“你小子,在國外呆久了,也和那些人一樣臉盲了嗎?”

喬諾輕擡了下下巴,“楊澤義。”

林既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十……”他的聲音微妙一頓,“高中的時候接觸過。”

喬諾“啊”的一聲,眼睛撇着他,“你知道他是那個那個的表弟對吧?”

林既笑道:“知道。”

楊澤義和謝照風坐在一起,和喬諾打了聲招呼,另外倆人他不認識,但也對他們點頭。

接着他問:“怎麽我哥沒來?”

他這話一出,被謝喬兩人一齊瞪過去,“他來不了,你自己心裏想想就行了,說出來幹嘛?”

楊澤義不知道自己這話哪裏招到他們了,只能弱小地“哦”了一聲,又恍然大悟道:“他今天剛訂婚,當然就顧不上我們了。唉,我都有點兒羨慕了……”

除了楊澤義之外的所有人都緊張地看向林既,林既不慌不亂,把杯子裏剩下的酒喝完,淡然道:“都看我幹嘛?”

謝照風不客氣地給了楊澤義你腦瓜,“你今天來不是想泡妞嗎?趕緊滾去泡!”

楊澤義腦子裏少根弦,還傻乎乎地笑着說:“我還沒醞釀好,先喝點酒壯膽。”

喬諾翻了個白眼,“真掃興。林既來,我們玩兒,別聽他了。”

林既順從答應,但未料楊澤義聽到他的名字,有些驚訝,“林既?我好像認識這個人?”

“你不認識!”謝照風沒好氣。

“我認識,高中的時候,他和我哥是同學。”楊澤義的腦子這會兒又靈光了,還探頭遙遙看着林既,“我哥你知道嗎?相十方……”

“夠了你閉嘴!”謝喬異口同聲道。

把趙歷給樂得,歪在林既身上笑個不停,他說:“我怎麽覺得,相十方旁邊地人都圍着你轉了?”

“謝照風和喬諾剛好也是我的朋友。”林既推開趙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真的不在意,就不會一個勁兒的灌自己。”趙歷說。

“我哪有灌?”林既失笑,不喝了。

楊澤義也加入進來一起喝酒,謝照風為了防止他再說相十方,就叫他講點兒自己國外的見聞。

可他才剛說一會兒,手機震了下,他拿出來一看,一下笑了,說:“今早的名場面你們看過沒?”

喬諾随口問:“什麽名場面?”

“我哥訂婚的時候啊!”楊澤義歡樂道。

謝照風:“……”

喬諾:“……”

楊澤義樂颠颠地把手機放到他們面前,“我媽剛發出來的,郎才女貌,多般配。”

謝照風正想把手機砸到他腦袋上,卻被另一只手拿走了。

林既點了播放。

視頻裏,派瑞西的長發盤起,松散而優雅,她穿着一身裸粉色的長裙,美麗如同故事裏的公主。而在她面前的相十方則西裝革履,頭發被發膠固定,側臉如同上帝精心的筆觸。他們站在一起,就是童話故事裏的結局。

林既看到相十方握着派瑞西的手,為她套上了戒指。而派瑞西也同樣這麽做。

相十方被套住的手指,原本是戴過戒指的。

手機被抽走,喬諾說:“別看了。”

“沒關系,挺好的。”林既笑笑,“我祝福他。”

謝照風狠狠剜了眼楊澤義,“從現在開始,在說一句‘我哥’,我就叫人把你揍出去。”

楊澤義傻了,茫然地問:“為什麽?”

林既溫和道:“別聽他吓你,不是說要泡妞嗎?那邊挺熱鬧的了。”

楊澤義往舞池看去,那兒果然有許多各樣打扮的女生,他雄赳赳起身,“我過去了!”

這災星走了之後,謝照風才松了口氣,林既則笑他們大驚小怪。

“別擔心我,我早就過了失去什麽人就要死要活的年紀了。”

只是楊澤義走了沒多久,有沮喪地回來了。

“你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喬諾很不歡迎他。

楊澤義說:“那些姑娘遠看都挺好看的,可走進了,再加上這裏光怪陸離的燈光照着她們的濃妝,就都像鬼一樣了。”

喬諾轉臉又怪謝照風:“誰讓你們這兒今天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主題?”

謝照風:“我只參股不管理!”

林既勸架:“別吵了別吵了。”他把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問楊澤義:“小楊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

喬諾陰陽怪氣道:“他啊,最喜歡年紀大的,又能跟他撒嬌的,特別是打游戲的時候一口一個‘老公我害怕’‘老公快來救我’這樣的。”

楊澤義嗚嗚哇哇叫起來:“都多少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提我初戀的事啊?”

喬諾哼了一聲,又用耐心的态度和林既解釋:“這小子高一的時候和我們同屆一女生談戀愛,游戲奔現的,仗着自己人傻錢多,那時候起碼在那女生身上花了十萬塊。”

高中生的十萬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謝照風補充:“結果被他媽媽知道了,嚴格控錢,那女生上大學後就跟他分手了。”

“我們分手是因為異地!別說得人家就是圖我的錢一樣。”楊澤義不滿,“我這人的人格魅力還是很大的,當年她說想去冕大,我不就送她去了嗎?”

“就你?你有這本事?”喬諾很輕蔑。

楊澤義說:“當然,也多虧我還有個好哥哥。”說完他又想起了剛才謝照風的警告,忙捂住了嘴。

林既好像抓住了什麽,問道:“你怎麽送她去冕大的?”

楊澤義答道:“保送呗。”

林既怔愣,仿佛有把錐子在一節一節的鑿碎他的脊梁。

趙歷也意識到了什麽,皺眉道:“說清楚點,什麽保送?”

楊澤義如實說了:“當時她說可能考不上冕大,正好學校又有一個能保送冕大的名額,我就給她要來了。”

“怎麽要的?”林既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不是燈光太暗,就能看出他眼中強忍的狠戾。

“我跟我哥提了嘴,他就幫我要到了。”

“你哥是誰?”林既問。

“相十方啊,你不是知道麽?”

林既兩耳嗡鳴,像是被巨人狠狠扇了兩個耳光,他覺得自己在暈眩。

當年搶走他的保送名額,讓他不得已離開重病的母親,還對她撒下一個又一個的謊的人,他絕境樊籠中一個殘酷又痛徹的節點,竟然是相十方。

他在深淵下,懷揣着對相十方的愛艱難又緩慢的往上爬,最後發現把他踢下深淵的人也是相十方。

被他殺死,又因他重生。

荒謬至極,可笑至極。

林既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可以逃離命運的掌控和玩弄了。

原來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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