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天中午,徐升抵達了濱港,沒有收到萬和豫發來的任何消息,正如湯執所猜測的一樣。

幾小時前,湯執一邊吃早飯,一邊很有把握地告訴徐升,艾倫很可能不會把筆被掉包的事告訴萬和豫,并列舉了一二三條原因,說得頭頭是道。

徐升覺得湯執對此類打擦邊球的事好像過于精通了,但也沒有打斷他。

到濱港後,徐升沒有回家,直接去找了外祖父。

站在辦公室門外,把鋼筆放在西裝內袋中時,徐升确實感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下墜的力。

雖然住在山中安保嚴密的豪宅之中,子女人數成迷,徐鶴甫仍舊樂此不疲地熱愛展示自己樸素平民的一面。

他在徐氏集團大樓的舊樓裏一待就是二十五年,辦公室翻新過數次,卻從未改變原有的裝修風格。

深紅色地毯,黃花梨辦公桌,擺在桌上的筆架,背後牆上的山水畫。

徐升每一次随秘書走入外祖父的辦公室,都會先看一眼畫,這次也不例外。

畫上是徐家莊園。徐升家依傍着的那片湖隐在郁郁蔥蔥的樹木間,仔細看時能看見一絲潋滟的水光,但移開眼睛,又疑心只是錯覺。

一次晚宴結束,徐升和母親一起回家。母親喝醉了,對徐升說,她有時覺得自己像畫上的湖。

是山的一部分,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女兒,也是厄運,因此藏在樹下,露出很少的一點痕跡。

秘書在他身後合上了門,徐升收回了視線,以俯視的角度看徐鶴甫,微微颔首:“外公。”

徐鶴甫放下手裏的書,對他說:“來了。坐。”

徐升坐在外祖父對面的扶手椅中,将他在通江的見聞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而後略去了獲取鋼筆的過程,将筆放在桌上。

徐鶴甫感興趣地拿起用紙包着的鋼筆,掂了掂分量,問徐升:“怎麽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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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很多原因,徐升并不希望外祖父對湯執産生額外的關注,因此他騙了外祖父:“讓助理端着水撞了他一下,我借機調換了。”

徐鶴甫眼帶笑意,看着徐升:“你倒是機靈。”

他打了內線,把等在門外的秘書叫了進來,當着徐升的面,要他将筆拿去檢查,又在徐升準備轉身離開前,嘆了口氣,和藹而随意的問徐升:“你說你舅舅是不是又被人騙了?”

徐升垂眼看着他的外祖父,并不具誠意,又裝作誠摯地回答:“萬董擅于交際。”

徐鶴甫又笑了笑,不再逼問他。

徐升走進電梯,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半。

他在外祖父辦公室待了一個多小時,湯執和司機也在樓下車庫等了這麽久,三個人都還沒吃過飯。

徐升給湯執發了信息:“到門口。”

湯執回得飛快,讓徐升懷疑他又在看奇怪的新聞。湯執的生活很簡單,喜歡看一些徐升覺得毫無意義、根本無法勾起徐升興趣的東西,并樂此不疲。

走出大樓的旋轉門,車也恰好停下。

門童替他拉開門,徐升坐進去,聞到了一股不該出現在車裏的甜味,像一種奶油烘焙糕點。

“什麽味道。”徐升問。

徐升看到湯執從椅背旁露出少許的肩膀僵了一下,而後聽見他用一種略顯刻意的聲音反問:“什麽什麽味道?”

徐升懶得和他多說,直接問他:“吃了什麽?”

“……”湯執沉默了,過了幾秒,才說,“蛋撻吧。”

車駛上馬路,司機适時問徐升:“徐先生,去哪兒?”

“港口公司,”徐升說完,又對湯執道,“你以前也不分場合吃這麽多?”

湯執好像是忍不住回頭,對徐升說:“我餓了,早飯沒吃飽。”

“我不胖的。”他堅持申明。

湯執确實不胖,甚至有些太瘦了。

但徐升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不想認同湯執,所以他說:“不胖怎麽衣服那麽緊。”

“你少吃點。”徐升又說。

湯執好像有點不高興地轉過了頭。

徐鶴甫對安保要求很高,進入徐家莊園的人,都要經過層層檢查。

因此江言找到了廚師和女傭,卻要後天才能來報道。這天的午餐和晚餐,徐升和湯執都在公司吃。

港口公司的夥食不怎麽樣,兩人都沒吃多少。

晚上徐升沒有應酬,很早就回到家。

在睡前,他收到了徐鶴甫秘書發來的加密文件,說是鋼筆裏找出來的。

鋼筆裏确實裝着攝像頭,不過卡裏很幹淨,只有徐升進入德信後的錄像。

徐升看了一遍,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或許是因為晚餐吃得太少,也或許因為筆是湯執換出來的,他覺得可以考慮讓湯執知道筆裏有什麽,所以他走出了房間,穿過走廊,來到客房門口,敲了敲門。

一開始沒人應門。徐升看了表,十點鐘,覺得湯執應該沒睡,于是又敲了敲。

等了沒多久,門打開了,湯執穿着睡衣,手裏抓着手機,眼睛很亮,看起來很高興。

“徐總,”湯執開口問他,聲音比平時高一些,好像有些激動,“怎麽了?”

徐升看着他,停了停,告訴他:“筆的确有問題,有攝像頭。”

“喔,”湯執點了點頭,隔了幾秒,像是按捺不住一般,也與徐升分享,“剛才鐘律師給我打電話,說我媽媽的再審申請成功了。”

湯執看上去實在是很開心,眉眼中裏出現了很多與他懂得很多的外表不符的天真。

他對徐升說:“謝謝。”

徐升回答他:“不用謝。”

“用的。”湯執話音未落,手機突然從手裏滑出來,掉在地上,他立刻彎腰去撿了起來。徐升看見從他有些廉價的睡袍下的骨骼和皮膚的起伏。

下一秒,湯執又擡起臉,再一次說:“謝謝徐總。”

“不用,”徐升難得有些不知怎麽對話,又覺得有些餓,便要求湯執,“去給我做份宵夜。”

湯執愣了一下,問徐升:“徐總想吃什麽?”

徐升想了想,說:“羊排。”

湯執又怔了怔,有點遲疑地說:“家裏好像沒有羊排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地方賣,”他說,“我知道山下有一家生鮮超市十一點半才關門。”

時間很晚了,但他們還是決定去一趟超市。

徐升本來不想開車,選了個車鑰匙扔給湯執,沒想到湯執說自己沒駕照,汽車方向盤都沒摸過。徐升饑腸辘辘,只好自己當司機。

他平時很少開車,這是他十幾歲考到駕駛執照後,第一次載人。

他本以為第一個坐他副駕駛座的會是未來的太太。

不過他沒有什麽自由戀愛結婚的希望,副駕駛坐的是湯執還是未來的太太,似乎也并沒有太大區別。

徐升按照湯執指的路開,下山後沒過太久,便抵達了商場。

商場的燈還亮着,徐升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在車裏等湯執去買。

二十分鐘後,湯執提着一大包東西回來了,徐升按了開後備箱的按鈕,湯執默契地将東西放了進去,關上了後備箱門,而後坐回了來時坐的位置。

将車啓動,徐升邊看前方,邊問:“買到了?”

“嗯,最後兩塊,”湯執說,“打折呢。”

“我還買了酒,”他又說,“想喝點酒慶祝。”

徐升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告訴他:“家裏有酒,你買什麽。”

湯執也看着他,表情稍稍有些訝異,半晌才說:“那個我可不敢亂拿。”

“很貴的。”湯執說。

徐升想要說不貴,可是湯執沉默了,好像代表話題結束了,所以他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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