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湯執的手很燙,他抓徐升,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通往房間的走廊雖然沒人,終歸是公共區域,徐升沒把湯執推開,但走得有些快。
開了門,湯執忽然松開了手,扶着牆往裏,緩緩走到沙發邊,躺倒在沙發上。徐升也走過去,看了他一會兒。
進房後,湯執突然不再說冷了,不過徐升覺得湯執可能剛才被風吹到發燒加重,于是拿起額溫計,想替他再測一次。
沒想到剛剛靠近,湯執就睜開了眼睛,擡手把額溫計擋開了:“我不要。”
“下午測過了,已經好了。”湯執語氣堅決,就像剛從在電梯裏死死抱住徐升,抱怨自己很冷的人不是他一樣。
徐升不喜歡被人反對,尤其是湯執,所以還是拿着額溫計沒動。
湯執看了徐升幾秒鐘,突然坐起來,做了一個很愚蠢又幼稚的動作,搶徐升手裏的額溫計。
徐升手一擡,他沒有搶到,盯着徐升的手,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湯執不高興時會少見地顯示出一些稚氣來,面頰浮起很淡的粉色,而嘴唇仍然很紅。
不過湯執的身體發膚、一切外在表象,都可以與成人的念頭關聯在一起,因此他的稚氣也與常見那類不同。
徐升不是很清楚為什麽,他有時會産生一種很輕微的希望,想讓湯執不高興。
他猜測可能是因為湯執不高興時看上去會變得沒那麽庸俗。
湯執很少會因為除徐升之外的人說的話而有這樣的表現,在徐升印象中從來沒有。
徐可渝擁抱湯執時湯執是痛苦的,注冊結婚時是痛苦的,親吻新娘時也是痛苦的,只有徐升讓他少看成人頻道、要他量體溫,湯執才會不高興。
“徐總,發燒不傳染的,你放心吧。”湯執自我調節完畢,不生氣了,唇角向下挂,有點可憐地對徐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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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升看着他,問:“不是你自己說冷,沒力氣嗎?”
對視片刻,湯執轉開眼睛,告訴徐升“我不是發燒”,低聲說:“餐館的酒有問題。”
徐升看着湯執垂着的睫毛,看了少時,問他:“酒有什麽問題?”
湯執就不說話了,好像答案十分難以啓齒。
徐升叫他的名字,他沒有馬上回應,先是擡頭看了看徐升。
兩人對視着,湯執像是确認了徐升眼中不含惡意,才說:“不知道為什麽,給我調了助興的那種。”
“我看上去真的很像很愛玩的那種人嗎?”他有點迷茫地問徐升。
湯執迷惘時也不能算很庸俗,但他熟練、親昵、順從并且毫不遲疑的求歡算。
因此徐升看了湯執半晌,還算誠心地反問:“你說呢?”
湯執聞言一愣,反應過來之後,臉又挂了下來,扶着沙發的扶手站直了,說:“我去睡覺了。”
拒絕再和徐升對話。
湯執走路的樣子很乏力,走得很慢,搖搖晃晃。
走進房裏時,他用手帶了一下門,可能是勁小,門沒關上,留了一條不寬也不窄的縫。
徐升當然沒有跟過去,先回房也洗漱好了,走出來,才恰好經過湯執房間。
湯執房裏一片漆黑,寂靜無聲,徐升站了片刻,裏面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徐升的頓了頓,推開門走進去。
從起居室照進來的光很微弱,徐升走近了,看見湯執蜷縮在地上的輪廓,好像是從床上摔下來了,微弱地呻吟着喊疼。
徐升也想不到,竟然有成年人睡覺會從床上摔下來,他看了幾秒,俯身拉了湯執一把。
碰到湯執手臂時,他聞到湯執身上傳來的暖而暧昧的香氣。
與湯執在電梯裏抱緊他時相同。徐升快而不深入地想。
湯執像在确認他是誰,擡頭看他,光線太過昏暗,細節便消失了,湯執睡袍寬大的袖子慢慢地滑落到徐升手背上,徐升才意識到自己手碰到的柔軟溫熱的是湯執的皮膚。
徐升準備松手,但動作不是很快。
“徐總。”湯執含含糊糊地叫了他一聲,徐升看他。
又隔了少頃,湯執有氣無力地說:“謝謝。我好像摔下來了。”
徐升還是抓着他,“嗯”了一聲,湯執靜了幾秒鐘,突然問:“可不可以拉我一下。我還是沒力氣。”
徐升沒回答,不過抓着湯執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扣住了湯執的腰,将他往上拉。
湯執的腰很細,天生薄得帶有情欲的色彩,徐升還沒完全把他拉起來,湯執突然擡起雙手,摟住了徐升的脖子。
微微發熱的手心按在徐升後頸上,徐升怔了怔,扣着湯執的手一松。
湯執重心不穩,向後倒去,摟着徐升脖子的手卻沒放開,重重拖着徐升往下,直到兩人一起跌進床裏。
徐升壓在湯執身上,才知道湯執的身體有多軟。
湯執的呼吸很急促,睡衣散了,大半的胸口和腹部都裸露着,隔着徐升的襯衣,好像在渴求只要是他上方的任何人碰他。
徐升要從他身上起來,還沒有動,湯執的手又擡了起來,看樣子是想抱徐升,徐升立刻扣住了,單手将湯執的雙腕扣在一起,按在頭頂。
湯執掙了一下,胯骨頂着徐升的腰,像在邀請什麽。
“湯執,”徐升按着他問,“你想幹什麽。”
湯執的呼吸更急促了,他喘了幾口氣,才用很微弱的聲音對徐升說:“……你太沉了。”
“被你壓得好痛,”他喘着氣說,“快點松手。”
徐升沒信他,也沒松,湯執又不太像樣地掙紮了起來,小腹一拱一拱地動了一會兒,忽然停下來,好像被吓到了似的安靜了。
他們是斜着倒下去的,徐升的下半身幾乎沒壓到湯執。湯執的胯貼着徐升的腿,徐升頓了頓,感覺到湯執起反應了。
“對不起,”湯執發現徐升察覺,立刻對徐升道歉,“是因為那個酒……”
湯執的聲音變小了,聽上去很窘迫,也有點可憐。
徐升松開了湯執,坐起來,打開了房裏的燈。
湯執衣冠不整又虛弱地躺在床上喘氣。
“徐總……”湯執尴尬得想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反應,只覺得按徐升的性格,可能已經在想怎麽把自己殺了,有點慌張地解釋,“你剛才壓住我了,我喘不過氣來。”
湯執可以發誓,他當時真的沒有多想,單純是想讓徐升輕松一點,才伸手摟住了徐升的脖子,是徐升自己太介意來自湯執的身體接觸,才導致他們一起摔進床裏。
被徐升壓着的時候,他也只是想把徐升推走,卻被徐升像警察對犯人一樣扣住了手,半天都掙不出來,然後就——
“主要還是因為酒——”
“湯執。”徐升打斷了湯執,俯視着他,看起來已經給湯執定好了罪名。
他看湯執的樣子不像生氣,但是好像也不願意聽湯執解釋。
“我跟你說過的話,”他對湯執說,“你最好別忘了。”
湯執一開始沒聽懂,徐升對他說過的話那麽多,他怎麽知道是哪一句。
他的肋骨隐隐作痛,呆呆看着徐升。
過了一會兒,湯執突然緩慢地反應過來。
徐升可能在指,湯執住進那棟房子的第一天晚上,在盥洗室裏,他對湯執說的話。關于徐升不喜歡什麽類型的那一句。
因為過去太久,湯執幾乎已經忘記了。
記起那句話的第一秒,湯執本能地想替自己辯解,但下一秒,又因難堪和無措失去了辯解的沖動。
很怪異的,湯執想起自己下午淋的那場雨。
那時湯執覺得無助,一度感到自己是整個街區唯一一個沒地方躲雨的人。
他給司機打了三個電話,給徐升發短信,才知道他們沒等他就把趙小姐送回酒店了。
熱狗沒吃幾口,甜筒也沒吃完,書送人了,在暴雨裏找了一刻鐘,這就是湯執陪徐升去見女孩的一整個下午。
可能徐升對待便宜的人是這樣的,對待不便宜的人又是另一種樣子。
湯執不喜歡待在讓他覺得痛苦的地方。
“哦。”湯執對徐升說。
“我記得的,”他說,“不用提醒我。”
湯執等徐升出去,但是徐升不知為什麽,一直沒走,坐在一邊看着湯執,叫了一次他的名字,他沒有答應。
湯執躺着,睜着眼睛,發現自己好像什麽都看不清楚,他覺得自己可能哭了。
過了一會兒,徐升去拿了一張紙巾給他,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哭了。
他沒接,徐升手在空中停了一會兒,幫他擦了眼淚。
“也不用哭成這樣吧。”徐升低聲對湯執說。
紙巾的質地很柔軟,但徐升可能從來沒做過這種事,連眼淚都不會擦,手指的關節貼在湯執的臉頰,漫無目的地到處碰。
湯執從白色紙巾的縫隙間看見徐升的白襯衫和袖扣,在心裏覺得依然是酒精的影響。
酒精放大了他的情感,制造了虛無缥缈的委屈和不甘,因為這種事其實沒什麽好哭的。
湯執很快不哭了,躺着發呆,什麽都沒想。
徐升還是一直在他房裏。
過了好像很久,湯執不再生氣,變得沒有情緒,平靜得快睡着了,突然聽見徐升開口說“湯執”,“如果你真的這麽想要……”
徐升沒有說下去,而是靠過來,把湯執敞開着的睡袍邊緣又拉開了一點,溫熱的手貼着湯執的腰,緩慢地往上碰。
湯執愣了一下,發現徐升再一次完全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他擡起手,要阻止徐升,徐升卻按住他的肋骨,比他想象中更快地壓了上來。
他垂眼看着湯執,拇指碰在湯執的肩膀上,很緩慢地移動着,然後俯身,臉靠近了湯執一些。
湯執第一次和徐升離這麽近,他擡起眼睛,看徐升的眉骨,鼻梁,緊閉的嘴唇,和一雙實際上多餘沒有感情、卻很難讓人去恨的眼睛。
“我只跟你做一次。”徐升對湯執說。
湯執吓了一大跳,還不知該說什麽,胸口突然有微癢的刺痛。
徐升按着他胸口,不輕不重地撥弄着,眼睛盯向那裏,好像在玩什麽新奇的玩具。
湯執面頰熱了,心跳難以預測地快了起來,他伸手推了徐升一下,沒有推動,被徐升反手捉住了手心。
“聽懂了嗎?”徐升問湯執。
湯執和他對視着,想不出要從哪裏解釋起。
徐升便當做湯執默認了一般,抓着湯執的手,放在他的襯衫領口,按着湯執的手指,就像正在替他解開的扣子的是湯執。
指腹刮過徐升的喉結的時候,湯執終于發現,徐升好像真的打算跟他上床。
湯執不喜歡對自己說謊。
他的理智不想,但身體并不排斥。
他沉默地看着徐升解開了三顆襯衫扣子,而後俯身貼向自己。
在徐升離湯執只差幾厘米的時候,湯執意識到徐升好像是想吻他,可能是想做點前戲之類的。
但湯執一點都不想和徐升接吻,于是他攀住了徐升的肩膀,微微偏過頭,讓徐升吻在他的臉頰上,又在徐升有多餘的反應之前,也擡頭,裝作自然地親了一下徐升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