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十三歲生日的早晨六點半,湯執被鬧鐘吵醒。

他的嗓子疼得像被刀片刮傷,腦袋像被攪散了凝不起來,頭一個能稱得上想法的想法是,昨晚燒鑒定報告,不該順便抽那根煙。

湯執睜開眼睛,外頭還沒全亮,眼前模模糊糊一堆,他調整焦距,坐起來,手放在柔軟的被子上,垂着頭。

過了一小會兒,湯執掙紮着起床洗漱了。

他走向浴室,腿根好像比昨天醒來時還要酸痛。

湯執先是心想徐升力氣未免太大,下次希望他輕一點,走到鏡子前,又清醒了過來,立刻轉變思路,想:最好還是別有下次了。

洗漱後,湯執仍舊虛弱無力,在沙發上坐了一小會兒,将背包拉過來,從側袋裏找出昨天吃剩下的退燒藥,又搖搖晃晃站起來,打算下樓拿水吞服,沒想到一打開門,徐升衣冠楚楚地站在門外。

他的手擡在半空,好像正準備敲門,看到湯執,短暫地怔了怔,而後放下了手。

“徐總。”湯執下意識地叫了他一聲。

徐升看着湯執,但是沒有說話。湯執注意到徐升穿得很正式,正式到似乎不應該出現在早上七點的家中。

不過徐升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并且都不關湯執的事,湯執便只是開口問徐升:“找我有什麽事嗎?”

徐升沒有馬上說話,他盯着湯執的臉,過了片刻,他伸出手,展開掌心,湯執看到了他手心的那個小小的電動企鵝。

“是不是找不到了,”徐升告訴湯執,“昨天下車你忘拿了。”

電動企鵝擺在展示臺上的時候看上去也不是特別小,躺在徐升手裏,才顯得那麽袖珍。

但也不算精致,只是很小而已。

湯執擡頭,又看了看徐升,有點猶豫地說“謝謝”,把小企鵝從徐升手心裏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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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好像在徐升手裏待了很久了,整個塑料外殼都被徐升的體溫捂得溫溫的。

“不用,”徐升對湯執說,又自顧自說,“你找不到會着急,就順便拿來給你。”

他西裝革履來給湯執送玩具,又總是覺得湯執會因為玩具不見而慌張,讓湯執産生了一種徐升給他的小企鵝是稀世珍寶的感覺。

湯執把企鵝抓在手裏,有點遲疑再次說“謝謝”,“辛苦徐總送來給我”,突然想起昨天和徐升借的卡還沒還,就對徐升說:“徐總,你稍等一下。”

而後他走回房裏,先把小企鵝放到了茶幾上,然後又在包裏翻了片刻,找出了夾層裏那張薄薄小小的金屬簽賬卡。

卡是灰黑色的,中間印着百夫長的圓形畫片,手感冰冷,湯執走到門口,把卡遞給徐升。

雖然徐升很可能根本不關心,湯執還是加了一句:“刷了鑰匙扣和車費。”又本能地對徐升笑了一下,說:“謝謝徐總。”

湯執的手伸在空中,徐升半天都沒拿,湯執就仰臉看他,發現徐升臉上沒什麽表情地看着自己。又對視了片刻,徐升開口了,低聲對湯執說:“不用還我。”

“你拿着吧。”他說。

湯執并不想要徐升的卡,搖了搖頭說“不用了”,伸手想把卡放進徐升手裏,徐升側身讓了一下,擡手抓住了湯執的手腕。

湯執在發燒,所以徐升的手讓他感覺有點微涼,很舒服。

不知為什麽,徐升拉着他,很短地停頓了幾秒,就把他拉進了懷裏。

徐升不輕不重地抱着湯執,下巴貼在湯執的臉頰上,湯執聞到須後水和古龍水的味道。

他們在湯執房間的門口擁抱着,徐升一直都不說話,湯執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呆呆站着讓他抱了一會兒,然後聽見徐升對他說:“生日快樂。”

徐升聲音很低,貼在湯執耳邊說話,湯執看着灰暗的走廊,過了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

他側過臉去看徐升,徐升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怪異的、幾乎像忍不住一樣,快速地吻了湯執的嘴唇。

徐升閉着眼,吮吻湯執因為高熱而發燙的嘴唇,把湯執往裏面推,反手關上門,而後才移開了一點點,按着湯執的肩膀,把湯執抵在硬而冷的木門上。

“湯執。”徐升擡起手,碰了碰湯執的臉頰。

他用讓湯執覺得有點犯規的,天生看起來很深情的眼睛看着湯執,指腹從湯執臉上往下滑,按住了湯執的鎖骨,撥開睡袍邊緣,時輕時重地按壓湯執的皮膚,又對湯執說:“你有點燙。”

“……”湯執覺得無奈,也不懂徐升明明穿得這麽整齊到他房間門口,現在又一副打算馬上跟他上床的樣子。

最後湯執還是告訴徐升:“因為我發燒了。”

徐升碰在湯執身上的手指停了下來,他愣了愣,皺了一下眉頭,把手背搭在湯執的額頭上,問了一句很沒常識的話:“你怎麽會發燒。”

“我找醫生來。”他拿出手機。

湯執最不喜歡看病,伸手攔了一下,握着徐升手背對他說:“不要。”解釋:“我有退燒藥,現在再吃一粒,很快就會好了。”

徐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

“……昨天吧。”湯執說。

徐升想了想,突然仿佛找到原因一般,對湯執說:“你昨天在南極區待太久了,那裏很冷。”

湯執怔了一下,随即覺得自己會被徐升的沒常識氣死,看着徐升,盡量耐心地給他科普:“不是只有冷了才會發燒。”

“是你前天做太久了。”湯執說。

徐升沉默了,好像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

湯執不想再看徐升,垂下了眼睛,又等了幾秒,覺得自己快站不住了,側身繞過徐升,走到沙發旁坐下了。

徐升站在門旁看了他一會兒,拿起手機,好像又想找醫生,湯執即刻制止:“不要叫醫生,我馬上就吃藥。”

徐升像是遲疑着,最終放下手機,走到湯執旁邊,再次俯身搭了搭湯執的額頭,不知為什麽,靠過來很輕地吻了一下,問湯執:“藥呢?”

湯執指指茶幾上錫箔包着的藥片:“我剛才就是想下樓倒水。”

徐升替他打了內線,讓人送了水上來,又沒讓女傭進門,親自替他端了過來。

湯執就着水把藥吃了,對徐升說“謝謝”,跟他開玩笑問:“這是生日特權嗎?”

徐升頓了頓,好像想說什麽,但是沒說,在湯執身旁不遠地地方坐了下來,看樣子好像并不準備走。

湯執握着杯子,又喝了幾口,忽然聽見徐升說:“本來今天想帶你再去一次海洋館,然後吃飯。”

湯執側過臉,看了徐升一眼。徐升沒有看他,簡直像在不好意思一樣。

“但是我們不是下午兩點要回溪城嗎。”湯執如實問。

他把徐升的行程背得比自己的生日熟很多,如果不是徐可渝提醒,今年他也不會記得生日。

“行程可以改,”徐升說,然後看看湯執,就像很認真地說,“不過你發燒了。”

湯執突然不太想看徐升的眼睛,因此移開目光,“嗯”了一聲,對徐升說:“還是不要改行程了。”

他昨天去過海洋館,今天不想再去,以後去的話,實際上也不是很想和徐升一起逛。

湯執覺得自己不需要走貴賓通道,身體好的時候一個人随便看看逛逛就好了。

而且比起濱港,湯執更喜歡溪城。溪城有高大的樹木,許多綠色植被,像銀子和黑水晶一樣翻騰着穿越城市的運河,舒适的社區,沒有不好的回憶。

如果席曼香出獄了,湯執想和她移居到溪城,先帶她去看看。

濱港原本也不是席曼香的家,湯執知道她也不喜歡濱港。

想到這裏,湯執又問徐升:“徐總,我上午可不可以再去看一下我媽?”

徐升點頭了,湯執便終于覺得生日有時也是好的。

奇怪的是,湯執去醫院,徐升也上車了。

兩人在車上怪異地相處。

徐升要湯執坐在後面,手持一個額溫計,給湯執測體溫。

他給湯執測體溫時,上身微微側過來,靠向湯執,眼神很嚴肅。湯執看着徐升的下巴,腦海裏秘密地閃過昨晚看到的徐升小時候的照片。

照片裏的徐升年紀可能還很小,雙頰甚至有點嬰兒肥,眼神特別驕傲,和現在很不一樣。

湯執聽到額頭上的溫度計發出“滴”的一聲。

徐升拿過去看,湯執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徐升的臉頰,徐升擡頭,微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湯執對他笑了一下,徐升又愣了愣,像是下意識對湯執說:“三十八度二。”

下一秒,他伸手把和前座間的隔板按起來了,然後低頭,很溫柔地啄吻了湯執的嘴唇。

就像特別調皮的小男孩撫摸很小的、很脆弱的小寵物一樣,徐升看起來有點小心地摸了湯執的臉,對湯執說“乖”。

湯執在醫院樓上,他媽媽的病房裏待了半個小時,他媽媽狀态已經很穩定了,不過在睡覺,湯執沒有吵醒她。

他很高興地、大腦空空地在醫院度過了像生日禮物一樣的半小時,回到車裏,收到了一束很多年前流行過的草莓做成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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