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等到這日下午,門外守着的官兵們便隐約聽到了慶陽侯府內一通嘈雜紛亂。

有年紀不大的小兵不知是羨慕還是嘲諷,說了句:“都被圍了還能這麽熱鬧,豪門世家真是讓咱們這些小兵不懂。”

阿白和翠兒一臉迷茫地跪在地上,看了看諸位表情嚴肅的侯府主子,又低下頭瞧了瞧自己不算整齊的衣衫,怎麽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被發現的。

小厮長文便向着侯府的主子們恭敬禀告道:“今兒世子爺遺失了物件,叫奴才去找,奴才找到廢園子附近時,聽見了些不該有的動靜,才發現這對男女在行茍且之事!”

阿白還沒什麽反應,翠兒先炸了:“你,你胡說!我們根本什麽都沒做就被人打暈了!”

這丫鬟一臉冤屈的樣子讓大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你嚷嚷什麽?孤男寡女跑到廢棄的園子裏,你還有理了?”

翠兒失了聲,低下了頭不說話。

“翠兒?你跟被趕走的王氏是什麽關系?”就在此時,沈翀開口問道。

翠兒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一邊站着的管家蕭成立刻道:“回世子妃的話,這翠兒是那王氏的女兒。”

一旁的世子爺忽然就覺得脊背一涼,看了看翠兒那張有些熟悉的臉,腦海裏慢慢回響起了那王氏曾說的一句話——

“看上我家小翠兒都比那個世子妃……”

蕭祉珄面色一冷,恨不能再把王氏抓過來打一頓,能與下人茍且還要吃裏扒外的女子,那老婆子也敢聲稱比他的翀兒好?

長公主殿下一聲冷哼:“依着本宮,就不該留着那些個膽大妄為的婆子的家人!娘是個搬弄是非的,女兒又能是個什麽好東西?”

做出留下家人決定的侯爺默默喝了一口茶。

二夫人讨好公主殿下道:“公主說得極是,這次的事還要勞煩您決斷了。”

孝儀長公主本想直接将這對男女趕出府去,只是想想外面看守的人,公主殿下頗為憋屈地發現,自己似乎做不了這個決定。

“把他倆關到柴房裏,具體怎麽處置日後再議。”

有下人來想要抓住阿白和翠兒,阿白自始至終都老實地不說話,唯有翠兒,将憤恨的目光投向了沈翀。

世子妃覺得納悶極了,不知道還以為是她下令要關這兩人呢!

被往外拖的翠兒突然揚聲道:“世子妃當真是好手段,滿嘴謊言欺瞞公主殿下不說,還挑唆世子爺趕走了忠仆……”

蕭祉珄本想平複自己有些憤怒的情緒,于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結果翠兒的話讓世子爺沒能成功地喝下茶水。

“忠仆?若是偷懶耍滑背後議論主子的算得上忠仆,那是不是動辄打罵草菅人命的才算得上好主子?”世子爺冷笑了一聲,“要用好主子的方式對待一下你們這樣的忠仆麽?”

翠兒打了個寒顫,又轉向了公主殿下道:“公主殿下明察啊,您若不信,大可以問問大夫人和二夫人!”

突然被點到名的兩位夫人頓時一驚,這事兒跟她們有什麽關系?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莫不是自己醜事敗露就開始胡亂攀咬旁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對視一眼,齊聲反駁道。

翠兒身子一掙想爬到長公主的腳下,卻被下人們用力摁住了,她明明聽到大夫人和二夫人憤憤不平地議論世子妃裝病的事,為何現在她們卻不肯承認?

長公主的臉色未變,擺了擺手道:“把他們拉下去!”

看着讓人捉摸不透的公主殿下,衆人都有些惶惶不安,倒是長公主看着和善地笑了笑:“一個奴婢的話自然信不得,都回去歇着吧!”

大房和二房最先離去,然後便是世子爺小夫妻倆,但是公主殿下叫住了自己的兒子:“祉珄,你留下。”

小夫妻倆對視一眼,沈翀便對着公主殿下與侯爺再次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門口等着的張嬷嬷見自家小姐一個人出來了,連忙上前,低聲問道:“世子妃怎麽一個人?”

沈翀将方才的事情與自己的嬷嬷說了一遍後,又開口道:“嬷嬷,一會兒你去找管家打聽一下,那個阿白是什麽時候入的府。”

張嬷嬷一愣:“查那個阿白?可開口污蔑世子妃的不是翠兒麽?”

沈翀點點頭,翠兒既然是王氏的女兒,那便是自小都就在侯府的,況且方才在園子裏她也聽得分明,問題比較大的那個人就是那個阿白。

沈翀回到自己的院子等了一會兒,張嬷嬷便回來了,同沈翀報告道:“世子妃,打聽到了,那個阿白是随着公主殿下一起入府的。”

沈翀一怔:“這麽說,便沒有這個阿白的具體消息?”

張嬷嬷點了點頭道:“若是要知道,就得向羅成公公打聽,世子妃,要奴婢去問問麽?”

沈翀連忙搖了搖頭道:“別,若是你去怕是公主殿下要多心,回頭我跟世子爺說說。”

主仆倆敲定了主意便一心等着蕭祉珄的歸來,只是等得沈翀都有些困倦了,世子爺還是沒回院子,這讓世子妃有些心慌了。

莫非公主殿下将翠兒的話聽進去了?可若是如此,被盤問的該是她才對啊!

沈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到她醒來時,才發覺床榻邊坐了一個人。

世子妃被吓了一跳,愠怒地眯起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的确是等了半天的蕭祉珄,不由得有些埋怨地道:“世子爺怎麽一聲不吭地就坐在這兒啊?”

眼下的天已經有些暗了,沈翀看不清蕭祉珄的神情,但卻從他的沉默裏感到了一絲陰郁。

“世子爺?”沈翀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坐在床榻邊的人沒有回應,好一會兒後,他在聲音沙啞的開口道:“翀兒,嫁給我,你可有後悔?”

沈翀被蕭祉珄問得一愣,後悔嗎?将世子爺的問題仔細想了想,沈翀發覺,自己似乎從來沒後悔過。

也許是這樁婚事一開始就沒有自己做選擇的餘地,亦或是,嫁給眼前的人也沒有什麽不幸的地方,讓沈翀想不到後悔。

“怎麽突然這麽問啊?”沒有正面回答世子爺的問題,沈翀反問道。

蕭祉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若是後悔的話……”

吞吞吐吐的世子爺讓沈翀覺察出一絲不好,她追問道:“世子爺到底想說什麽?”

蕭祉珄看着沈翀依舊明亮的大眼睛,忽然莞爾一笑道:“你若是後悔也晚了。”

沈翀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想說的不是這個。”

“世子爺,今日我父親同我說,皇上有意降罪于侯府,但若是出嫁女被休棄回家則不受牽連。”沈翀看着眼前的人,盡管她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世子爺可還記得那刑部尚書暗示公主殿下的話?”

蕭祉珄長出了一口氣,今日他被公主娘留下,說的便是這件事。

“翀兒,那你是怎麽想的呢?”蕭祉珄苦笑了一聲,問道,倘若眼前的人兒想要回家,世子爺想,自己必是會成全她的。

沈翀輕輕笑了一聲道:“我自是要與世子爺你生死相随,誰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便傾心于你了呢?”

蕭祉珄都已經想好了放妻書的開頭了,卻沒想到從一向矜持的沈翀口中聽見了這種表白的話語,一時間怔愣住了。

“翀兒,你,你說得可是認真的?”

沈翀認真地看着蕭祉珄道:“自然是認真的,只是世子爺,我第一次見你,并不是在公堂上,而是,在三元寺的後山。”

蕭祉珄一愣,以前有些不明白的事漸漸有了答案,為何她會抗拒自己的接近,又為何她會對身為君莫醉的自己那麽關心。

“我……,翀兒,我對不住你。”

沈翀看着跟自己道歉的世子爺,不出聲地笑了笑:“你為何要跟我賠不是?”

蕭祉珄将沈翀擁入懷裏,低聲道:“那些日子定讓你辛苦極了,對不住翀兒,是我不好,早該同你說的。”

沈翀聽着自己這個男人的心跳,緩緩地說道:“世子爺,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但有些事我還想知道。”

蕭祉珄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沈翀擡起頭來,完全黑下來的天色讓她看不清蕭祉珄的表情,世子妃便說道:“先叫人掌燈吧!”

蕭祉珄放開了自己的小媳婦兒,喊了下人來掌燈,沈翀則坐到了梳妝臺前,認真地梳理着自己的頭發。

世子爺走了過去,将小媳婦兒手中的木梳子拿在了自己手裏,認認真真地替沈翀整理起那一頭順滑來的青絲。

看着銅鏡裏蕭祉珄的臉,沈翀才開口道:“我曾碰見過一個女人,她自稱,她是君莫醉未過門的娘子,世子爺,你可知道那人是誰麽?”

世子爺擺弄頭發的手一停,他冷聲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沈翀回過頭報了個時間,就看見蕭祉珄的神色一冷。

“你說的這個女人,是桑憶人吧?”蕭祉珄雖是一句問句出口,語氣卻是篤定,世子妃不由得揶揄道:“我一說你便想起了她,還說與她沒有什麽?”

蕭祉珄一怔,連忙說道:“這與她沒什麽關系,全是因為我身邊幹淨,并沒有什麽女子,因此你一說我便知曉是誰。”

“撲哧——”沈翀被世子爺的話逗笑了。

見小媳婦兒笑了,蕭祉珄心一松,開口道:“無論桑憶人與你胡言亂語了什麽,你都不要相信,現在她人已經在刑部大牢了。”

沈翀詫異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下人離府那日的事。”也正因為這一樁事分了神,世子爺才沒顧得上跟自己的小媳婦兒說桑憶人的事。

沈翀沉吟道:“她居然就這麽被抓住了,蘇家的人沒保着她麽?”

世子爺搖了搖頭,剛想跟自己的小媳婦兒說明幕後主使可能只是蘇婧雙時,就聽得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小厮長文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慌慌張張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刑部來了人要緝拿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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