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若離去後會無期

慕稀垂着頭，心裏雖然很矛盾，從前她自己是最看不慣為了男女之情要死要活的人，只是現在發生在她自己身上，覺得好笑之極。但是，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不要在陸敘昀出現的地方生活，所以她才是非走不可。

唯一一次求生的機會，她選擇了陸敘昀而不是慕家人，經驗告訴她，自己的做法是多麽幼稚，用不能跳舞的代價換來的不過只是一場失望，除了失望，真的什麽都沒有。或許，還有清醒。

而慕勁良則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女兒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就因為這次意外？“為什麽？”慕稀聽不出大家長聲音裏的起伏，也不知道現在他是抱着什麽樣的心說出這句話。但不無論是什麽樣的，她都覺得沒臉見人。

慕稀沒有說話，解釋放在目前怎麽聽都沒有說服力。害怕越描越黑，傷害了眼前最愛自己的家人。

慕稀埋着頭，不知房間到底是何種景象了，只在不久後，就聽見一聲重重的關門聲，擡眼一看，房裏一個人也沒有了。大大的眼睛印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無措，手掌心愣是被自己摳出了一排的小月牙，卻一副不覺疼的樣子。

慕勁良摔門而出，慕勁庭緊随其後，第一次看見自家大哥在慕稀面前發飙，慕勁庭收起了一貫的吊兒郎當，跟在慕勁良身後也不說話。

“勁庭，訂好機票。”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家長站在窗邊說。

慕勁庭被自己大哥的決定吓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什麽？”

“我說叫你訂機票。”慕勁良轉過身說的話的語氣比剛才更沉穩，聽不出一絲情緒。一直以來，他給慕稀的都是她想要的，當然，這次也不例外。慕勁庭當然不理解，慕稀回來的時間沒多長，現在又要離開，且不說其他的，就說這份親情，怎麽說都是難以割舍，這一去，又不知歸期。

慕勁庭走上前，并排與慕勁良站在一起，望着湛藍的天空，“大哥，不然你再考慮考慮？現在小稀或許只是一時沖動……”

慕勁良擡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話，“不用，她以後若是想回來什麽時候都可以，只是現在小稀她想要走，就讓她走吧，這麽些年，她想要的都不多，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會盡力滿足她，勁庭，或許，在我身邊，她并沒有被照顧地像表面表現的那麽好。”

慕勁庭聽後，一陣沉默。慕勁良給了他充足的時間思考，最後轉身，一手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明天我希望能看見機票。”說完，就準備擡步離開，一擡頭，就看見在牆角那個小小的身影，不禁腳下一頓，面色上的傷心還沒完全褪去就被尴尬取代，随即又恢複了原樣，“小稀，怎麽出來了？”他不知道慕稀到底在這裏站了多久，又聽見了什麽。

慕稀站在一旁，慕勁良的話一字不落地進了她的耳朵，那句“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會盡力滿足她”就像一把刀子在她心上劃出一道大口子，感動又疼痛。

“爸……”才說了一個字，就哽咽地不能發聲。

慕勁良疾步走過去，一把攬住她瘦削的肩膀，“好啦，爸爸都答應你了，還哭什麽？”說完這句，慕稀更加忍不住眼淚想要奔湧而出的趨勢，嘩啦啦地流個不停，“爸爸，對，對不起。”

慕勁良眼裏閃過一絲心疼，瞬間又恢複了軍人的鐵血，大掌拍着慕稀的後背，“不哭了。”慕稀在他懷裏不好受地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重複“對不起”幾個字。

把慕稀抱上了病床，看着一旁被她随意拔掉的針管，慕勁良無奈地嘆氣，卻依舊是滿眼寵溺，伸手刮了刮慕稀的鼻尖，“閨女，別哭了，你看吓得你小叔叔都不敢進來了。”慕勁庭的确沒有進來，慕勁良表明了态度後，他就照着前者的意思辦事去了。

“爸爸，我是不是很不聽話？”慕稀抽抽噎噎，鼻音重重的。

慕勁良替她倒了一杯水，轉身就聽見她說了這麽一句話，把水杯放在她手裏，說：“我家閨女不聽話那就沒有聽話的人了，別想那麽多，爸爸和小叔叔都只是希望我們小稀過得快快樂樂的，其他的我們都不想。”

慕稀抿了一口溫水，一雙剛哭過顯得紅彤彤的眼睛看着慕勁良，“爸爸，我不是因為你們的原因才離開，我真的，好，懦弱。”說道後面，慕稀的聲音簡直低不可聞。但是慕勁良還是聽到了，看着慕稀難過地蜷成一團，就算他不想知道也猜到了幾分，眼神倏地一凜，劃過一絲狠歷，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安靜地抱了抱慕稀。

“我讓你小叔叔先去定了溫哥華的機票，先去看看你外公他們，之後再決定去哪兒，行嗎？”慕稀點點頭，慕勁良也不多說，只是把床搖低後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慕勁良再進來時，慕稀就已經又睡着了。看了看手上的小米粥，慕勁良把它放在床頭就又離開了。

慕稀醒來時，床頭放着一張飛往溫哥華的機票。

離開的時候，只有慕勁良來送她。除了大家長和小叔叔沒人知道她就要走了。

機場。

“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到了給我一個電話。”大家長語氣平平，一身橄榄綠在人群中紮眼地不行，慕稀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但是她最近讓慕勁良實在是太操心了，現在她不想要走的時候都還讓他呱唧，只得生生忍住，憋紅了眼眶也不讓眼淚作最後的道別。

“爸爸，謝謝你。”撲進大家長溫暖的懷抱，慕稀道。謝謝你一直包容我的任性，就算知道了那些不值一提的傷心難過但還是選擇了沉默，不在我面前表現出一點，還有，謝謝你給了我完整的生命和父愛。

“傻丫頭，你是我慕勁良的閨女還說什麽謝謝。”常年握槍有些粗糙的大手輕輕地拍了拍慕稀的發頂，就像無數個平常的動作一樣，包含着一位父親對女兒無盡的疼愛。

“還有，爸爸，不要怪他。”慕稀聲音有些悶悶的，這句話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說出來，“你跟陸叔叔都是那麽好的朋友，我不想以為我的事情讓你們分生了，爸爸，好不好？”自己的丫頭擡着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看着自己，慕勁良只得妥協地點頭答應她，即使自己心裏在埋怨陸家的臭小子，現在在慕稀的懇求下，他也只能不做計較。

慕稀走了，陸敘昀還在國外，都是付清一個電話打過來問他跟慕稀怎麽了，陸敘昀在電話這頭愣了一下，以為付清問得是之前在F市跟慕稀鬧的小矛盾，只是笑着回答沒什麽，付清在那邊氣得直跳腳，“人家姑娘都走了還說是小事，你長沒長腦子啊！”

陸敘昀這下是這真的驚住了，半天才讷讷地問：“媽，你剛才說什麽？什麽走了？”

付清不想理會他，“啪”地一下挂斷了電話，陸壇剛跨進家門就看見妻子一臉怒氣，挂好衣服，關心地問：“什麽事又讓你發火？”付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還不是你那好兒子！”

陸壇端茶的手一頓，“阿昀？他怎麽啦？”

“怎麽啦怎麽啦？我兒媳婦兒都被他氣走了！”付清嗓門一下子高起來，看着陸壇的模樣，就知道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果然，陸壇就發問了：“小稀？”

付清今天也是偶然間得知慕稀在昨天就已經回了溫哥華，今天看見慕勁良一個人開車回來，就問了問怎麽回事。慕勁良就只是簡單說了說女兒受傷需要人照顧就回了她外公身邊。付清大驚，慕稀什麽時候受傷她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慕勁良也沒表示什麽，只是淡淡說在F市受的傷，還有，就是把慕稀交給他還給陸敘昀的小人魚拿了出來遞給付清，托她轉交。他在機場答應了不為難陸敘昀，但是難保見着人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付清一臉茫然收了裝着小人魚的盒子，後來一了解，才知道慕稀在F市确實受了挺嚴重的傷，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兒子都沒有一個電話，這才有了剛才的電話。

陸敘昀在墨西哥的機場，今天接到付清的電話後就給慕稀打了電話，可是號碼已經由前幾天的關機變成了空號。不知怎麽的，心裏就像漏了一個大洞，灌了風，吹起來涼的心慌。

連夜趕回了大院，不顧吵醒了在熟睡中的付清，開門就問：“慕稀去哪了？”

付清顯然不高興，“我怎麽知道？”陸敘昀有些頹廢地坐在沙發上，“我現在聯系不到她。”陸母看着他，這時候的陸敘昀就像在黑夜中走丢的小孩，無助極了。

“她給你的。”付清回房間拿出那個慕稀想要還給他的盒子，陸敘昀打開一看，頓時心裏大駭，問：“這，她說她還我？”

付清不知道這小人魚到底有什麽意義，只有實話實說：“這是老慕轉交給我的，說是小稀還你的，怎麽，這項鏈有什麽問題嗎？”

沒人知道陸敘昀現在在想什麽，片刻的震驚後臉色就恢複了平靜，任誰也看不出端倪。把小人魚收好放進兜裏，陸敘昀問：“媽，慕稀她現在在哪？”

付清看了看在燈光下自己兒子晦澀不明的臉，心中嘆了一口氣，今天慕勁良的那副模樣顯然是不想讓陸敘昀跟慕稀再有任何接觸，但是看着陸敘昀，她實在不忍心，“估計是到了她外公身邊吧。”

陸敘昀轉身就要離開，付清也沒有留他，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固執，就算現在她說什麽他也不會聽。

陸敘昀并沒有着急趕去溫哥華，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知道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慕稀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姑娘，更不會不跟他打一聲招呼就離開。

陸敘昀是在一陣手機鈴聲中醒來的，手機上已經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揉了揉疼痛的腦仁，打開窗戶，卧室的地上都是煙頭，若是沒有看見桌上的資料，他還可以自我吹眠說慕稀受傷跟他沒有關系，還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她，但是現在這樣，他還真的有資格站在她面前嗎？

他後悔了，後悔沒有聽慕稀的話，明知郭薇對他有旖旎還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後悔自己一時的自大讓自己想要放在手心呵護一輩子的小姑娘白白受了那麽多委屈，現在就連跳舞的資格都一并失去了。

到浴室沖了個涼水澡，陸敘昀覺得腦子裏還是一片空白。拿出電話，下意識又撥通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直到電話裏面傳來毫無感情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才驀然挂斷，苦笑一聲，他怎麽又忘了，慕稀已經出國了，再也沒有等他了。

收拾好自己，陸敘昀知道慕勁良肯定不會透露一點關于慕稀的消息，只好給旦落打了電話。旦落還不知道由于他的原因慕稀錯過了唯一一個與外界聯系的機會，所以話裏話外還沒有表示出他的排斥，只是旦落也不知道慕稀在溫哥華的住處，從出事那天起她就沒有見過慕稀，後來慕稀出院她都不知道，都是後來慕稀離開的時候給她發了封郵件，這才知道慕稀已經走了。

陸敘昀開車到了F大，這時候還在五一節的放假期間，學校裏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陸敘昀一個人走在林蔭道上有些感慨。

到了教務處，被告知慕稀的檔案已經被提走了，陸敘昀心裏澀澀的，慕家的人做事向來是滴水不漏，他怎麽會抱着這樣的念頭，以為慕稀的資料還在學校？

又細細問了問慕稀當天的情況，學校這邊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後來慕勁庭派人來處理的時候才知道一點點消息，慕稀的學籍已被遷走了，在這裏，記載着他喜歡的女孩的回憶也一并拿走了。

走到公寓，陸敘昀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家裏還是原樣，唯一不同的是，人變了，旦落之前在電話也也說了，這房慕稀不在，她也正準備把鑰匙還給他，而她的東西已經拿走了，其實兩間卧室已經都空了。陸敘昀倒在沙發上，最後一面，就是在這裏，他親手給慕稀寄上了小人魚，沒想到，一別竟已物是人非。

“叮咚。”門鈴聲讓陸敘昀的眼睛倏然睜開，第一反應竟然是慕稀回來了。打開門，卻是一張從未見過的年輕的男孩子的面孔。見到陸敘昀，門外的楊以行也很驚訝，“難道是我記錯了？”

陸敘昀斜站在門邊，“你是誰？”

楊以行看了看門牌，确定自己沒有走錯，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學生，臉上的情緒被陸敘昀一處不落地收進了眼底。“我是慕稀的朋友，聽說她受傷了，手機又聯系不到她所以來看看她在不在家。”

陸敘昀聽到他說他是慕稀的朋友時，側身讓出一條路，“進來說。”

楊以行跟着他走進客廳，問：“她搬走了嗎？”我倒是希望她只是搬走了而已。

“沒有，她不在F市。”陸敘昀回答地很簡潔。

“哦，這樣啊。”楊以行有些失望，他以為慕稀會在家裏。

“小稀受傷前情緒不好嗎？”陸敘昀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楊以行不知道他跟慕稀到底是何種關系，但是聽他說話又不自覺想把自己了解的告訴他，因為在這個男人的聲音中，他聽到了落寞開花的聲音。

“她一直表現的都是一副什麽事情都沒有的樣子，所以就算她有心事我們也不知道啊。”陸敘昀點點頭，慕稀的确是這麽個性格，一點都不符合她這個年齡該有的特點。

“對啊，她一直就是這樣。”唯一表現出來她不高興的卻被他可以忽略了，陸敘昀這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活該，慕稀那樣的性格，她說了就說明她已經很在乎了啊，自己卻是怎麽做的呢？說她太無理取鬧。

陸敘昀的眸子都暗了下來，楊以行見他在一旁不發話，悄悄地打量他，剛毅的五官，一身的氣息收放自如，明明在剛才他開門的瞬間自己就覺得氣場強大，可是現在，他居然能夠跟他一道坐在一起這樣平和聊天。更何況，這人一看就知道從小家境優渥的人才有的氣質。

突然有個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楊以行有些試探地問：“你就是她男朋友吧。”沉浸在思考中的陸敘昀心裏漏了一拍，“她說的？”

楊以行笑笑，“她沒說，只是說了旦落不是她男朋友，但是我想，像慕稀這樣的人，沒有男朋友才奇怪吧。”而且，能在這家裏出現的，也只有她的男朋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