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道,他之所以不會染上煙霞癖,是因為這世上,唯獨他,才是他戒不掉的瘾。
外頭的人等了又等,終于站起來:“我去看看他們幹什麽呢。”
錢萬鈞咪着酒,拉朱光啓坐下:“坐着,再陪我喝兩杯。”
怎麽好讓他去,春`宵一刻值千金。
至于湯團嘛,不是都已經下鍋了麽。
十五報紙,墨跡未幹,上海飯店葉氏兄弟,雙雙刊登結婚誌喜,完了一筆今生債。
據傳兩位新娘也是上海人,與兄弟二人相識于微,終成好事。
雖然兩位東家對新嫁娘守口如瓶,但上海飯店的喜宴足足辦了三天三夜。
道聲賀,便能坐下飲喜酒,那份熱鬧風光的勁頭,遠超港督嫁女,多少年,依舊引為美談。
番外二:白粥
淩晨三點,接到君楚電話。
“喂……”他好像剛下一臺手術,聲音又沙又啞,我一聽見,就握緊了話筒。
可我沒忘記,淡定又冷漠:“什麽事?”我們正冷戰,上一次電話,還是一周半前。
他應該是真的累透了,連同我計較的心都沒有:“這麽晚,你還沒睡?”
如果我睡了,誰又同你講話,半夜擾人夢,想想就生氣,于是胡謅:“睡了,被你吵醒了。”說完又後悔,哪有電話響一聲,就接起來的傻瓜。
不想被他嘲笑,所以故意說:“沒事的話,我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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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知秋……”他喊住我,“別趕稿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傷身。”
他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那我寧可他換一種方式,像以前那樣,從背後抱住我,揉我的太陽穴,不管我說什麽,抽掉我手中的筆:“管好你自己吧,有時間關心別人,不如早點返家,邵醫生。”
我和邵君楚相識十載朋友八年,兩年前才從捅破玻璃紙,搬入銅鑼灣,做起關門情侶。他家幾代杏林高手,他大學卻執意選修西醫,氣得他爸爸趕他出家,當時我已自食其力,靠寫小說專欄,自己吃飽,還能接濟一個他。
後來他不負所望成為外科大夫,白袍白得會發光,他穿在身上,對我說:知秋,我鐘意你。
多麽好笑,我們兩個男人,連接吻做`愛都不會,順理成章在一起。
兵荒馬亂第一次,事後,我趴在他身上,聽他的心跳,問他後不後悔。他無師自通,又壓返我,再來一次,再一次,我告訴你。
現在想來,臉皮還會燙,可心裏空蕩蕩:“邵醫生,你這周,不,今天,多少臺手術了?”
他聽出我的口氣,不是關心,也有點惱:“你呢?寫了多少字?是不是我不打這通電話,你又要在書房看日出?”
幸福不過一瞬間,不到兩年,同在一個屋檐下,他有他做不完的手術,我一寫稿就忘了日月,我們因為各自忙碌,始終聚少離多,偶然某天碰面,都似家中遇賊:“穆知秋,你多久沒刮胡子了?”
我兩眼血絲,小心翼翼辨認他:“邵……君楚?”宛如一雙陌生人。
穆知秋,我後悔了……最後一次吵架,他同我說。
而我只回給他一個字……滾!
“我們這樣,有什麽意思?”我在電話裏問他。
他沒想到,可又接得很坦然:“那你想怎麽樣?”
我不說話,他也沉默,我們都在等,等快刀斬亂麻,卻又不想自己動手。
最終:“知秋,見個面吧。”我無法拒絕,哪怕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再見恐怕最後一面,“今早6點,行運樓,我等你。”
我用了1個小時把自己洗幹淨,又花1個小時鏡前換新衣,皮鞋也要挑嶄新的,一次未穿過,剃了須,噴了古龍水,花枝招展,仿佛出門相親,誰能料其實是去和分居情人談分手。
入店,在卡座上,我找到邵君楚,他早就到了,雙手交叉在胸前,看到我,眼睛一亮,可是未起身:“來了。”與我相比,他的樣子邋遢得多,喪失攀比心,我問他,“你沒休息?”
他取過杯子為我倒茶,又遞來餐單,修長的手指,不像個醫生,倒好像個藝術家:“睡幾小時更難過。”他還是那麽殷勤,“我給你叫了腸粉和燒麥,你看看還要加什麽。”
可我們并不是來食早茶的:“鳳爪,雲吞面。”他聽到愣了愣,看了我一眼,并沒有說話。
菜上得很快,雲吞面上桌,擺在我的面前,我又慢慢推給他:“你的。”
“謝謝。”他插上筷子攪了攪,埋頭吃起來。
看他吃得香,我也肚慌慌,過了7點,人陸續多了起來,兩個雪鬓霜鬟的老人過來問,能不能和我們拼桌,他們一個白眉威嚴,個子很高,背微微駝,一個眉目溫文,眼神溫和,一雙手始終攙扶着高個的老頭,半刻不脫手。
邵君楚站起來,繞過桌子,我便很自然的往裏,讓了半個位置給他。
“邵醫生?”兩位老人中的一個,認出他,“你是邵醫生?”
另一個聽了,嗓門大起來:“你又騙我來紮針!”
“沒啦。”個頭矮的那個,扶着高個的手,湊在他耳邊說,“帶你飲茶啦,你坐好!”他輕輕地攙着他,在我們對面坐下,“不好意思,他耳朵不好,聲音大。”
我好奇地看着他們始終握在一起的手,聽邵君楚很親切地稱呼他們:“葉叔,你說的是我爸。”
“邵羨英的兒子都這麽大了?”大聲公老糊塗了,叫邵君楚爺爺的名字,他身邊的人朝我們笑笑,并不糾正他,“餓了吧,先叫東西吃。”
“好啊。”從嘴角到眉梢都在笑,原來他也不是不能輕聲說話,一出口,就是溫柔。
點心妹推着車過來,他擡手就要拿排骨、糯米雞,被身邊人摁住手:“一碗白粥,一籠叉燒包。”
“又喝白粥!”
矮個的撕開一個熱氣騰騰的燒叉包,喂到他嘴邊:“有叉燒包。”
他撇嘴,頑童一樣難伺候:“燙。”
矮個的立刻吹了吹:“吹吹,吹吹就不燙了。”
得逞後,大聲公眉開眼笑,乖乖吃下`身邊人喂的一個包子一碗粥。
我心裏動揣測,于是湊過去小聲問邵君楚:“他們是?”
手臂貼手臂,邵君楚轉頭,看了看我們緊貼的肩膀:“他們姓葉,是我爺爺的病人。”他聽懂我的意思,看我的眼神古怪,說得很輕,“和我們一樣。”早有準備,還是吃了一驚,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對齯齒鲐背的同性`愛人,堪稱奇跡。
君楚的呼吸吹入耳朵,我連忙躲開,也不嫌燙,拿了一籠路過的蝦餃,掀開籠蓋,用蒸氣掩面紅。
“啊,蝦餃!”大聲公夾起一顆。
“不許吃!”被他身邊人截胡,“你忘了你的痛風了,還敢碰蝦餃。”
幹脆扔了筷子,耍脾氣:“這個不許吃,那個不許碰,還有什麽意思!”
“你真是越老越頑固,我說的你都不聽了。”
“你還不是一樣,多少天了,我想吃碗湯團,你都不給我做。”
“醫生怎麽跟你說的,要吃清淡,不要葷腥,糯米吃了不消化!”
“醫生都是狗屁,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被罵狗屁的邵君楚出來打圓場:“葉叔。”這次,他喊矮個的那個,“吃一點點,沒關系的。”
“聽到沒!”有人撐腰,高個的又得意。
“半夜疼起來,沒人管你。”話雖這麽說,矮個的還是剝開水晶皮,把蝦肉放嘴裏嚼爛了,喂給迫不及待的老頭,“只許吃一個,年輕的時候就這樣,從來不聽我的。”
“誰說!”哄老婆似的,他指誓,“聽你的,我就吃一個。”
“葉叔。”也許是作者的獵奇心,我主動問他們,“你們的關系真好。”
“好什麽。”小葉叔說,“天天給我氣受,恨不得我比他早死。”
一聽他說死,另一個葉叔突然板臉:“說什麽,給我呸掉,你不會死,我不會允許。”那股霸道的架勢,活像能斷生死的閻羅王。
說着說着,他竟握緊他的手,指尖發抖,眼睛一瞬不瞬把人守着,好像怕眨一下,對方就消失。
“那你就健康點,好好陪我啊。”
茶壺嘴裏飛出的沸水,點心籠上陣陣飄香的白煙,格子窗外落進來金黃的光都不再吸引我,眼睛裏只有他們,其他都失色。
我大膽的矚目,終于引來小葉叔注意:“這位是邵醫生的朋友?”
“啊!”很失禮似的,邵君楚摸摸鼻子,“是,我朋友。”
“我叫穆知秋。”我連忙介紹。
大小葉叔同時看了看我們,我又低頭,前輩面前賣乖,一種怕被識破,又好像早已被看透的尴尬。
對方倒很自如,笑着問我:“穆先生也是醫生嗎?”
我搖頭:“不是,我為雜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