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魔，或者說邪祟，一般都是因為人類心中隐藏的執念而産生的一種物種，但在鬼界之所以稱為黑魔，是因為這些東西大部分衍生與惡鬼嶺，那裏的鬼因為在陽間做了惡事，常年飽受惡鬼嶺極其複雜的地形折磨，很可能一步踏錯就是酷刑地獄，怨氣與憤恨才因此誕生了這些吃魂的物種。
所以大部分鬼發現了黑魔的氣息都會選擇迅速繞道，以防被生吞。
因為只要黑魔誕生，必然就是有目的的。
梵格被抓進來沒多久，何忌也被扔了進來，他進來的時候梵格正在跟夷華說話，發現了他的身影之後，梵格立刻報以同病相憐的目光。
何忌：“……”
想到那個黑魔可能還在，他心中一聲日狗沒敢說出來，一聲不吭的窩到了一旁。
“你躲哪兒了呀？”
何忌看了他一眼，道：“本來挺安全的，不過因為有一個偷渡客洩露了行蹤，他們便加強了巡邏。”
梵格意識到是自己的莽撞害了他，遂尬笑了一下，也不做聲了。
過了一會兒，外面又傳來了亢長的號角聲，何忌猛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門前，透過門縫朝外面看，梵格見他臉色嚴肅，忙也站了起來：“怎麽了？”
“船開了。”
梵格的心中一陣雀躍，疑惑道：“開了不好嗎？”
何忌瞥了他一眼：“對于尋常鬼來說，開了當然好，但是我們是偷渡鬼，他們不把我們趕下去就開船，你不覺得很蹊跷？”
“……”梵格并不知道陰陽水路的規矩，這會兒也有點兒緊張了：“那他們把我們關起來是為什麽？”
“我也是第一次，只是聽說過一點而已。”何忌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臉色卻絲毫不見緩和。
梵格回頭問夷華：“你知道嗎？”
Advertisement
何忌又感覺一陣頭皮發麻，下意識朝門上靠了靠，如果不是這門他沒法穿，估計早就順着門縫逃走了。
夷華搖頭，梵格有些失望。
何忌突然開口問梵格：“你生前最喜歡吃什麽肉？”
“我沒吃過肉。“
何忌：“你生前是和尚？不對……現在的和尚也吃肉啊。”
梵格撓了撓頭：“我生前身體不太好，能吃的食物只有七種，其中六種是水果，還有一種就是大米。”
何忌用梵格不甚理解的羨慕眼神看着他，半晌才道：“你真是太幸運了……”
“……？”
梵格很快就搞懂了何忌這話的意思。
這世上，做人難，成鬼也一樣不容易。
陰陽水路說好聽了是交通工具，其實這一路一樣有該償還的債，扛得過去的，就能成為陰司一員，享有各種合法鬼身權利，抗不過去的，就徹底消失在陰陽路上了。
陰陽路上以溫度分晝夜，夜裏是刺骨的冷，凍不死，只是那種寒冷卻讓鬼難以忍受。
梵格很快因為降下來的溫度而打起了寒噤，下意識跟夷華擠在了一起，還轉臉叫何忌：“我們三個可以擠擠。”
何忌連連搖頭。
反正又凍不死，他可不願意冒險去跟黑魔擠在一起，萬一一個不小心被吃了，他找誰哭去。何況這陰陽水路要走上九九八十一天，他總不能夜夜都跟黑魔靠在一起取暖。
真是不知者無畏，何忌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沒必要告訴梵格。
這冷的的确十分難熬，梵格被凍的不斷的朝夷華靠，小聲說：“你別僵着，我們擠擠。”
夷華身上溫度火熱，梵格也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熱氣，但是骨子裏卻是冷過一陣又一陣。
其實方才那船長讓長魂鬼和新魂鬼分開，就是為了分房間的，長魂鬼的道行高一些，自然要多照顧一些後輩們，分到的一般都是次等房，而新魂鬼承受能力多比較脆弱，又是陰司未來的棟梁，自然是受到保護的。
梵格作為新魂鬼，都感覺自己快要被凍成無智鬼了，腦子也一陣陣的發木。
夷華僵硬的伸手把他抱住，渾身的血液都加速了循環，熱氣一陣一陣的朝梵格身上送，梵格抱緊他，沉沉睡了過去。
他很快就被一陣刺耳的飛禽的聲音給吵醒，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何忌正雙手合十祈禱着什麽，而在那岌岌可危的門外，則有什麽東西正在大力撞門。
梵格聽到整個船上都亂了起來，外面的東西發出陣陣刺耳的哀嚎，梵格吓得瑟瑟發抖：“什、什麽東西？”
“雞。”夷華看了一眼何忌，低聲給他解釋：“在陽間，人類借用一些生物的肉體給予自己營養，到了陰間，就是還債的時候了。”
梵格睜大了眼睛。
小黑屋的門縫間陡然閃過了一只發紅的眼睛，那個眼睛約有人的大拇指那麽大，裏面閃爍着怨毒的光——很明顯不是一般的雞眼，何忌已經不再畏懼寒冷，他身上汗水直冒，不斷地雙手合十祈禱着這個晚上盡快過去。
梵格頓時明白了他說自己幸運的原因，但此刻，兩鬼同處一室，一旦這些讨債雞沖進來，難保不會傷及無辜。
“我們現在怎麽辦？”
“随機應變。”夷華握住梵格汗濕的手，輕輕捏了捏他掌心的嫩肉，嘴角勾了勾。
梵格緊張的盯着那只雞眼。
但事情遠遠比這更加糟糕，梵格很快聽到了老鼠的聲音，吱吱的在外面叫着，并且同讨債雞一樣不斷的撞擊着他們那快要零散的門。
“你連老鼠肉都吃啊！！”
何忌被梵格這一聲驚叫吓得又是一激靈，從祈禱之中回過神，發現自己身上都已經濕透了，他一樣心煩意亂，吼：“鬼知道那些黑心商真用老鼠肉做串兒啊！”
他的聲音引起外面的生物一陣興奮，老鼠的叫聲越發的大，飛禽的聲音也越來越尖銳，梵格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他雖然沒吃過這些生物，但是此刻這副場景卻已經讓他如坐針氈。
夷華想着他害怕的樣子好可愛，嘴上溫和的安慰：“別怕。”
怎麽可能不怕啊！梵格這會兒已經想到了小說裏面的末日場景了！
突然之間，那門發出了斷裂的聲音，梵格的心髒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叫道：“何忌！你快上去擋一擋啊！”
“他們要吃的是我！”何忌完全已經忘記了黑魔的存在，哭出聲吼：“我怎麽擋啊！”
梵格啞了一下，爬起來猛地撞了過去，用力的頂住了門，一只老鼠的鼻子被夾在了門縫裏，發出了一聲慘嚎。
何忌抹了抹因為那聲吼迸濺出來的鼻涕和眼淚，也跑過來幫梵格一起頂，哭喪着臉道：“你害我一次，我也害你一次，咱倆扯平了。”
“……”梵格一樣苦着臉：“行吧。”
夷華也默默的走過來，伸出手指把被夾到鼻子的老鼠戳了出去，一言不發的跟梵格肩并肩抵着門，還輕輕的歪着頭朝他頭頂靠了一下，又很快的挺直了脖子。
夷華的加入讓他們兩個都覺得省力不少，梵格趁機問何忌：“這玩意兒要攻幾天？”
“九九八十一天。”何忌說：“我本來找到一個很好的藏身地的，那裏絕對能抵擋上一陣子，誰能想到第一天出發就那麽倒黴被抓起來了，這種地方根本就是關罪魂的地方，這個門半點兒用都沒有，以後他們的攻勢會一天比一天猛，這門估計連第三天都撐不了。”
梵格臉色發白的道：“除了雞跟老鼠你還吃過別的嗎？”
“豬啊牛啊羊啊……”何忌說着眼角又閃爍起了淚花兒：“我全都吃過。”
“那這些東西都要把你啃一遍？”
“鬼知道我能不能撐到陰司……要是撐不到的話我就把頭拿下來給你，到了陰司你多買些好吃的給我，營養上來了我就能長出來身子。”
梵格抽着嘴角：“還有這操作？”
“你是第一次做鬼嗎？”
“是……”
“第一次為什麽要自殺啊！”何忌崩潰的道：“第一次的胎一般都投的特別好啊！”
“……”梵格因為這氣氛也忍不住拔高聲音：“我不是自殺的！”
“那你為什麽要偷渡？！”
“……”梵格啞口無言，只好拼命的去頂着門，倔強的道：“到了陰司我一定會給自己讨一個說法的。”
夷華輕輕摸了摸他腦袋上撅起來的呆毛，覺得對象的頭發絲都可愛的沒天理！
梵格突然擡起頭瞪他：“你到底有沒有用力啊？”
夷華忙點頭，伸手又把一只鑽進來的雞嘴推了出去。
何忌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一個黑魔，頓時閉嘴不語。
這個晚上遇到這種情況的不只是他們一個屋，其他的鬼一樣遇到了同樣的危險，這一點，梵格是從早晨的廣播之中聽到的：
“走上陰陽船，還清陰陽債。我非常高興大家度過了有驚無險的一晚，沒有任何鬼魂傷亡，這還要感激我們偉大的造船匠！是他們庇佑了我們！早安，預祝大家未來旅途的八十個夜晚同樣如此順利。”
梵格和何忌互相對視了一眼，雙雙轉開了臉。
好累，好疲憊。
做鬼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