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踏青

馮蓮的回信比魏嬈想的要快,隔日一早,門房就送來了回帖。魏嬈寫了一頁紙,馮蓮寫兩頁,魏九聲情并茂,馮三更情真意切,單看這兩封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閨中密友的私房話,而實際上,魏九跟馮三只不過是點頭之交。

馮蓮才女的名頭果然不虛,魏嬈寫滿一頁紙已經是絞盡腦汁,一宿沒睡好,這個馮三整整兩頁紙的溢美之詞是如何想出來的,誇得魏嬈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可能真就被馮蓮哄得暈頭轉向了。這樣一顆七竅玲珑心,沒準真能軟化晏世子的郎心似鐵,但前提得是,晏随父兄的死,以及他被囚,跟錦鄉侯府無關。

數數日子,距離皇帝賜婚,已經沒多少天了。

魏嬈身在局外,頭腦比當局者更清醒。惠帝實在不是個明君,昏招沒少用,這次賜婚會不會是個幌子,用來麻痹晏王府,等晏家父子放松警惕,再來個甕中捉鼈,一網打盡。

然而惠帝估計自己都沒想到,大盛江山已經被他禍禍得只剩一架空殼子,要用兵時,軍饷軍糧都湊不足,征集來的都是些歪瓜劣棗,一遇到兵強馬壯的晏家軍,潰敗得一塌糊塗。

魏嬈甚至在想,反正晏随死不了,後來還成了枭雄,按他那來勢洶洶的攻城勁頭,這個江山遲早是他的,要當開國皇帝的人,何須她出手相幫。

可前世那個滿身陰戾,終日鬼臉覆面的男人,當了皇帝真能開心嗎?

他要是貪那至高的位子,想要坐擁金山銀山,當初也不會只要她煮一碗素面,還強調不加肉。

或許他想做的只是複仇,滅了劉姓皇族,報了殺父之仇,江山該誰坐,他并不在乎。

不知為何,魏嬈和晏随僅僅前世的一面之緣,她卻仿佛能讀懂他的內心。

這種情緒要不得,可魏嬈就是控制不住,不管上輩子,還是這一世,晏随是她遇到的人中,除了她以外,經歷最崎岖,變化最大的一個人。

而她,好奇心本來就重,就算不帶男女之情,也有點想了解這個人。

魏亭得知消息過來問妹妹:“你什麽時候跟馮家小姐有來往了?”

魏嬈氣定神閑:“四哥久不在家,與哪些人有往來,妹妹我也不知道啊。”

魏四被小妹堵得語塞,小時候的小九多可愛,跟在哥哥們屁股們後面跑,說什麽都信,被忽悠了也不生氣,還嘻嘻笑,這長成了大姑娘,人也精了,不好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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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小九要是永遠長不大該多好,哥哥養她一輩子。

“父親的意思,你也知道,如果你自己對那個馮世子也有意,哥哥傾其所有也要幫你一幫。”

京中高門子弟,馮劭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了,魏四特意雇探子打聽過,目前沒有發現馮劭品行上的诟病,不過也有可能是人家藏得深。可漏洞百出的,譬如董璋之流,魏亭又看不上,現下配得上小妹的良婿,也只有這個馮劭看着湊合了。

魏嬈實在想不明白,她是哪點表現出了對馮劭有意,老父親關心則亂也就罷了,連最不勢利的四哥都這樣想。

“四哥,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去,馮世子也在場。”

哥哥在,正好避嫌,免得不小心走近了,或者打了聲招呼,傳出點流言蜚語,不說愛慕馮劭的那些官宦小姐,光是一個嫡公主,就夠她吃一壺了。

魏嬈不怕事,但也不想主動找事,可以避免的,還是避開吧。

魏亭一聽馮劭也去,想親自會會馮劭,便也爽快應了。

魏四和馮劭不過幾面之緣,那人瞧着雅正随和,看到誰都笑一笑,十幾歲的年紀就已高中進士,不靠家族蔭庇,不少人盛贊他為不可多得的濁世佳公子,可魏亭喜好比較與衆不同,他就是看晏随那張要笑不笑的冷臉更順眼。

寒食節這日,臨出門了,魏嬈想不過,上了馬車後,又叫翠柳去取面紗。

魏亭牽馬立在馬車旁,跟妹妹隔着窗,笑姑娘家事多。

“但願哥哥能給妹妹找個事不多的嫂子。”魏嬈回諷。

王公貴胄在寒食節這日大多都要出外踏青,祭祖留到清明,這日官道上早早就有兵士巡邏,閑雜人等不得在道上閑晃,一輛輛刻有各家徽印的馬車蔚然客觀地行進,中途時有車上,也有車下。

魏嬈和馮蓮約的梁子湖在西郊,下了官道還要沿石頭小路駛上兩刻鐘,魏嬈慶幸自己叫了哥哥來,這條道有點偏,沿途見不到幾個路人,萬一有個什麽事,多個男人總是好的,再說哥哥從小學武,不說武藝有多高強,但對付幾個小賊綽綽有餘。

馮家有個莊子,就在湖邊,魏嬈到時,馮家人已經在湖邊垂釣了。馮劭腰板直挺地坐中間,手裏握着魚竿,身側還有一名妙齡女子守着,當真是豔福不淺。

“那是敏嘉縣主,你也見過的。”

馮蓮站在魏嬈身旁,給她做介紹。

敏嘉縣主是襄郡王的老來女,老郡王對這個小女兒寵得厲害,京中誰人不知,明着放話要嫁馮劭,也只有這一位了。

縣主在這裏,面紗就不方便戴了,再說有她在,要傳也是傳她和馮劭。

魏嬈将面紗對角一折別在腰間,風一吹,輕紗微揚,說不出的仙。馮蓮一旁看着,只覺這個跟自己同年的妹妹舉手投足雅致得很,是個妙人兒。

“這裏還有多的釣具,魏四公子和嬈妹妹要不要也來試試,興許運氣好,就能釣到魚呢。”馮蓮作為主家,有模有樣地招待起魏家兄妹。

說是踏青,可一個個都是奴仆伺候着長大的千金之軀,走個幾步意思一下就行,哪裏真有那個耐力。尤其敏嘉縣主,坐着看人釣魚,一步不動都要抱怨,喊曬,要回莊子裏吃吃點心喝喝茶。

馮蓮幹脆叫管事搬了張桌子出來,再備上一桌的瓜果點心,還有椅子,和軟榻,一應俱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她準備不到的。

敏嘉郡主被伺候得身心舒暢,一邊吃如意糕,一邊誇馮蓮:“蓮姐姐可真賢惠,以後誰能娶到你,真是有福了。”

話落,敏嘉羞答答望了一眼馮劭,能娶到自己的人也有福,就看這人有沒有這個眼光了。

馮劭注意力都在管家剛送過來的梅子酒上,少女一片癡心,白抛給瞎子看了。

先替魏亭斟上一杯,再給自己倒,馮劭舉杯:“魏兄長我幾歲,這杯酒,我敬魏兄。”

魏亭從善如流:“馮世子客氣了。”

敬完了魏亭,馮劭眼波清湛,淺笑着看向魏嬈:“這梅子酒酒勁小,不易醉,魏小姐可以淺嘗兩口,看合不合胃口。”

儀表堂堂,聲音又好聽,真的很積好感,魏嬈卻之不恭,雙手捧起巴掌大的玉杯,心想這杯比酒要值錢多了,給面子地抿了兩口。

敏嘉縣長見意中人對別的女子笑得那樣溫柔,整個人像是打翻了醋壇,酸溜溜的。

“有這麽好喝,我也要。”

敏嘉拿過酒壺就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然而喝得有點急,又是一口咽下,嗆到喉嚨裏,一聲咳了起來。

馮蓮趕緊給她倒了杯清茶喝,又是拍背又是安慰,軟語輕侬,當真是十足的賢惠人。

魏亭側身靠近妹妹,借着給她遞茶水,小聲道:“看到沒,學着點,你四哥是不俗,看你什麽都好,但這世上大多男人都俗得很,就好這種。”

魏嬈不以為然,她真要變成馮蓮這樣,他又是另外一個說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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