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選妃
心事太重,到了夜裏,魏嬈翻來覆去睡不着,翻了多少個身,自己也數不清了,最後幹脆不睡了,坐到桌邊拿起了繡繃繡花。繡完一朵不知是芍藥還是牡丹的花兒,胳膊有點酸,魏嬈放下繡繃站起身,揉一揉,甩一甩。
“不好了,東宮走水了,快去滅火。”
外面宮女一聲驚叫,聽得魏嬈心驚不已,趕緊走到窗邊掀開一角往外探看。
東宮離這邊不遠,沖天的火光四處散開,那紅得刺目的顏色彌漫了視線的全部,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災禍揪了起來。
魏嬈吸了吸鼻子,隐隐能夠嗅到一股火燒火燎的煙味。
這東宮怎麽就沒個安寧日子,才覺得裏頭蹊跷,轉眼就出了事,叫人不想多想都不行。
外頭宮人都在往門口奔,一個個提着水桶,匆匆忙忙地跑,這火燒起來快,一蔓延就是一大片,那邊火滅不下去,這邊也要跟着遭殃。
魏嬈打開房門也想過去幫幫忙,不為別人也為自己,可才邁出了門檻,就被跑過來的姑姑喊住,說是安太妃喚她,叫她去主殿一趟。
一進主殿寝室的門,魏嬈就見安太妃倚在榻上,捂着嘴巴直打哈欠,一副悠哉的樣子,好像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多麽可怕的事情。
“火燒得很大?”
問的話裏,也聽不出有任何的關切和着急。
魏嬈看着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大不了父親幾歲,眼角已經有明顯紋路,聽說早年救過皇帝,可見是個有良知的人,然而這次東宮失火,可能會有不少人喪生,她又表現得不是很在意,甚至可以說是漠不關心,前後的反差,就有點耐人尋味了,還是說她看碟下菜。
如果是看碟下菜,那跟自己還有點像呢。
見魏嬈垂眸不語,在想自己的心事,安太妃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老參茶,還有閑情問她想什麽。
一場大火燒下來,主子奴才那麽多,總要燒到一些人,然後空出一些位子,位子空出來,就要添新人了。
皇帝暫時不打算換太子,那麽這次選秀,肯定要首先考慮太子那邊,選哪家的,選幾個過去,都不稀奇。
Advertisement
魏嬈越往深了想,越發心驚膽顫,細品這其中的玄機,從突然下旨秀選,到東宮大火,像是一環扣着一環,一步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安太妃看着小姑娘臉色變了又變,還有心情說笑:“我說了吧,最危險的,未必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姑祖母當年也不想入宮,可進宮以後,混得比誰都好。”
魏嬈聽出安太妃話裏的緬懷,夾雜一絲類似惋惜的情緒,估計是有心結在裏面,她一個局外人不便摻和進來,安太妃說,她就聽着,當個體貼的聆聽者。
直到雞鳴時分,天降破曉。
外頭傳來敲門聲,安太妃提聲說進來,姑姑掀了簾子把門推開,別看腳小,步子邁得又急又快,幾下走到主子跟前,喘勻一口氣,禀告她遣人在東宮打聽到的消息。
“太子忙于公務,走水時人還在書房并未歇下,避得及時,舒側妃那邊火勢大,殿裏的人又睡得沉,只有少數幾人跑了出來,舒側妃沒能逃出來。”
安太妃聞言挑了一下眉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魏嬈,又問還有何人傷亡,姑姑揀重要的回,北苑的陳側妃吸入過多濃煙陷入昏迷,但無性命之憂。
沒有性命之憂,這麽一熏,也夠嗆了。
東宮走水是大事,早朝時皇帝特意提到,并借題發揮,發了好一大通火。慣會揣測聖意的幾名臣子立馬跟上,直指此火起得邪門,定是小人作祟,阻擾秀選。
惠帝只聽他想聽到的話,當即下旨整個尚京戒嚴,進出除了需要出示路引,還要有戶部開具的良籍文書,否則一概不予通行。
聖令一下,兩類人最嘩然,一是底層很少能夠開到良籍的三教九流,還有就是晏随這類并不想久困在京中的外來人口。
楊晉遙望皇城的方向,似乎還能看到從那邊上空飄過來的滾滾濃煙,不由嗤聲一笑。
那位父子的一點龌龊心思,就差擺在明面上講出來了。
晏随耍了幾套拳,又練了半個時辰的射箭,熱出了一身汗,泡了個澡,方才一掃不痛快,整個人清爽起來。
楊晉在堂屋等着他,給他煮了碗姜茶,看他喝了一半放到桌上不願再碰,想着也夠了,才開始說正事,問他打算怎麽辦。
“這城裏的主人顯然還想留客,我又能怎麽辦。”
晏随近乎嘲諷的語氣,對那寶座上的人已經淡到沒多少敬畏之心了。
楊晉出身草莽,一直看不慣那些只會附庸風雅,靠家族蔭庇的花架子,魏國公府是個例外,那家的公子更具灑脫江湖氣,反而跟其他的高門子弟格格不入。
不過,還有個人,跟他師出同門,雖然交往不深,但門內子弟對他評價頗高。
晏随聽到楊晉提到東城兵馬司指揮,面上露出一絲詫異,他是太子的堂弟,也姓劉,除非跟太子有什麽深仇大恨,不然怎麽可能站到他們這一邊。
“劉瑾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還差點定下了婚約,便是這次大火中喪生的舒側妃。”
晏随聞言挑眉:“那舒側妃是自願嫁入東宮的?”
不管自願與否,總歸是有故事的。
楊晉在京中布局多年,埋了不少暗樁,三教九流,別的本事沒有,打聽這些陰私的手段一流,也是那些人立身不正,才讓他們有跡可循。
所以,楊晉很肯定地說舒側妃并非自願,而且幼時在劉瑾家裏借住過幾年,兩人情誼頗深,劉瑾至今未娶,可能也是意難平。
青梅竹馬,情誼頗深,意難平......
晏随聽這些話怎麽那麽不順耳,不自覺地就想到另一張宜嗔宜喜嬌美可人的臉。
考慮了良久,晏随做了決定:“找個時間,跟他見一見吧。”
東宮這一場火,是個預兆,他要加緊籌備了。
然而不等楊晉跟劉瑾接上頭,晏随就接到了來自皇帝的口谕,命他三日後進宮赴宴。
東宮那火燒了才幾天,就讓他進宮,再傻的人都能嗅到其中的硝煙味,何況晏随不僅不傻,還機智過人。
楊晉更是立馬跳起:“我這就出去,盡快跟劉瑾約上一面。”
晏随這邊緊鑼密鼓,魏嬈那邊也不太平,她原本是希冀着自己宅在太妃宮裏,把複選混過去,反正皇後對她已經沒有了好印象,估計也不會留她的牌,只能複選過後,收拾包袱離宮。
然而世事難料,她一個只會耍拳的野丫頭居然能在皇後心裏挂個號,還特意賞了衣裳首飾下來,命她好好打扮,準備複選,皇帝親臨,不得馬虎。
東宮走水,真真假假,燒了一半的宮殿,死了不少宮人,皇帝心裏也有點虛,命禮部将所有秀女的生辰八字全都列出,一一與太子合算,選出最有吉相的三個,呈報上來。
這三個裏,有錦鄉侯嫡次女馮蓮,有戶部尚書嫡長女,還有一個令惠帝感到意外的人物,那就是魏國公幺女魏嬈。
魏家出過皇後,做到了皇太後的位置,扶持出了一個皇帝,确實風光了好一陣,可那又怎樣,等人走茶涼,皇帝位子坐穩了,那點恩情就是紮在他心裏的一根刺,提醒他曾經的自己是多麽無能,居然還要靠一個女人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可那個女人不知道是有所察覺,還是活膩了,走得很及時,沒有費他什麽工夫,也算是識趣。日子久了,惠帝心裏的刺也就慢慢縮小變軟,不那麽疼了。
魏家,馮家,還有晏家,
惠帝思來想去,反複琢磨,召來宰相餘謙,問他太子正妃,三人中,誰最合适。
餘謙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坐上這宰相之位,靠的不是才智,而是揣摩聖心的那點鬼機靈,以及不讓人覺得膩滑的口舌,馬屁能拍到惠帝心裏去。
“啓禀皇上,臣的想法可能比較直接簡單,說出來,皇上莫怪。”
惠帝哦了一聲,倒真有些想聽聽餘謙的高見。
“愛卿但說無妨,朕恕你無責。”
“臣是覺得,太子娶妃最根本是綿延子嗣,保皇朝久安,而從這八字測卦來看,魏九小姐有否極泰來的運勢,子孫福最旺,在這三人裏,可能最适合嫁入東宮。”
至于是不是做正妃,那就說不得了,皇帝心中自有定奪。
作者有話要說: 魏嬈:啊呸,子孫福再旺,也不旺你劉家
晏随:世子妃說得對,旺我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