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表象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馮劭行刺太子這等逆舉,駭人聽聞的同時,傳得也比誰都快,不到一天的時間,不僅皇宮,連全京城都傳遍了。

馮劭之前做人太成功,驟然出了這檔子事,衆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也是感觸頗多。

愛慕馮世子的衆女首先是覺得不可能,馮世子就不是那樣的人。

可皇帝管不了馮劭是怎樣的人,聽聞太子受傷,第一反應就是震怒。

他子嗣本就不多,太子若是有個好歹,再去培養一個,又要花費多少心力,一個太子,已經快要他黔驢技窮了。

皇後更是雷劈了似的,她向來看重的侄兒居然刺傷她的兒子,這是什麽鬼怪奇聞。

然而守門兵士闖進去時,太子腰間赫然插着一把小刀,血流不止,正是皇帝禦賜給馮劭的龍紋匕首,而馮劭正倒在太子腳邊,要醒不醒,另外幾人都離得遠遠的,待他們一個個喚醒,全是一臉震驚的模樣,渾渾噩噩,自己都是懵的。

皇帝将在場幾人叫來問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氣得全都命人拘在偏殿,等候發落。

太子面色慘白地躺在榻上,那一刀雖不致命,但傷了腰腹,太醫唯唯諾諾,極盡婉轉地表達,太子恐傷了精元,以後怕是更難了。

皇帝哪能聽不懂,想到太子子嗣本就艱難,再這麽一弄,豈不要斷了血脈。

想到斷皇室血脈的就是他賜給馮劭的那把刀,皇帝更不能忍,不可能怪自己,悉數的怒火全都發洩到曾經萬分器重的子輩身上。

馮劭當晚就被打入了天牢,以戕害皇室血脈的重罪,鐐铐加身,不得探視。

風雲變幻,只在一夕,往日風光無限的錦鄉侯府,一下子落魄成泥,愁雲慘淡,衆人紛紛避之,唯恐牽連上身。

魏良聽聞,卻沒有落井下石,只是慶幸,好在他沒有那麽沖動地遣人說親。馮家這回估計是樹大招風,被下套了,不過也不排除,真就是酒後無狀,沖撞了太子。

然而不管說什麽都沒用了,刺傷太子,僥幸不死,人也要廢。

以牙還牙,可是惠帝的拿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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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嬈自打趁着夜色從章玉宮逃出,便把太監服火速燒了丢到早就枯竭的荒井裏,然後沒事人似的宅在房裏不出門,只等秀選的下一步通知。

不過太子這一傷,帝後估計也沒心情了。

但皇後憋着一口氣,想她兒子是儲君,未來的九五之尊,不可能真就那麽倒黴,不僅太子妃要選,空缺的一名側妃也要補上。

惠帝面沉如水,想他真龍天子,坐擁天下,廣納後宮,沒少耕耘,卻一個像樣的兒子都生不出,更是一口郁氣堵在心口發不出。

皇後原本對魏嬈不滿意,可誰叫她八字好,有福氣,說不定能旺一旺太子,助他否極泰來。

惠帝思索再三,最終下了诏,賜魏嬈為太子妃,一個月後嫁入東宮。

早先就有太妃提了醒,魏嬈吃驚,但不意外,面上還算平靜,只是這賜婚一下來,她也該收拾包袱回娘家,準備待嫁了。

對了,忘了說,皇帝順道把魏姝也賜給了太子做良妾,仿照前朝舊俗,娶嫡陪庶,為太子沖沖喜。

魏姝比魏嬈想象的還要淡定,還有心情對魏嬈說笑:“我也算有個着落了。”

女子這一生不就是求個着落。

走前,魏嬈跟太妃道別,太妃還打趣她:“我看你跟你姑祖母又有些不同,沉得下心,後面的路才走的順。”

魏家其他人的反應就各不相同了。

魏亭有自己的門路,是知道些內情的,他拍拍幺妹:“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往後,哥哥們總是會護着你的。”

在外面見識多了,魏亭不覺得女子必須從一而終,這個不好,以後再換,就算換不了,他也會盡量護住妹妹。

雙胞胎則沒那麽沉穩,直接炸了毛。

“這太子妃做不得,九妹,你會哭的。”

“小九,哥哥帶你跑,我們浪跡天涯,做那閑雲野鶴的綠林好,啊,四哥,又打我,遲早被你打傻了,”

“不打,你也是個傻的,”

魏亭把他們拎到小巷別院,拜托楊晉更加嚴厲操練,讓他們累到沒空想歪心思。

魏嬈回來後照舊換了男裝往別院跑,楊晉向她打探宮裏的情況,魏嬈知道他是晏随的人,便一五一十告知。

楊晉聽後抱了抱拳,感謝魏嬈仗義相助,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閨中小姐,竟有那樣大的勇氣和魄力,叫他不得不服。

魏嬈連忙擺手,自謙道,哪裏哪裏,他教她習武防身,她算是報答他的恩情了。

更想說的是,報了上輩子的恩情,她就不欠晏随什麽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南北防線紛紛告急,南邊有海匪作怪,北方更有鞑靼十萬大軍壓境,晏王八百裏加急,火速将戰報送抵京城,并親書一封,請求惠帝即刻放晏随回北境禦敵。

而錦鄉侯也跪在了宮門前,自動請纓前往南邊海防線剿匪,只求用軍功換取小兒一命。

說是請,其實是在逼迫惠帝,想要清除外患還真只能靠這兩人,朝堂上一個個只會之乎者也,溜須拍馬,遇到戰事就縮起來的寵臣,到了這時候,惠帝是越看越煩。

“關鍵時刻,不能為朕分憂,養你們何用。”

以餘謙為首的文官紛紛垂下頭,都識趣地不做這出頭鳥。

以郭令為首的翰林學士那派倒是有些氣節,聯名上表,請求皇帝以江山為重,不可再延誤戰将,更有忠心耿耿的老臣一頭撞到銮柱上,以死明鑒。

襄郡王這時候也跳出來,哭哭咧咧求皇帝放了囚在宮中的小兒,他什麽都不懂,有錯,也是他這個老父親來扛。

惠帝火憋在心裏,憤而起身,一時沒穩住,頭腦發暈,又坐了回去,最終他松了口,放回了那幾個被關在偏殿多日的王公子弟,其中就有晏随。

晏裕回到府裏,依然覺得像是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那日拼酒,他稀裏糊塗,跟着那幾人喝得不省人事,一睜開眼,太子被刺傷,馮劭被打入天牢,而他們幾人被關在偏殿,更是懵懂不知。

提心吊膽了數日,終于被放出來,晏裕這才算重回到了人間。

晏随笑看着庶兄,意味深長道:“大哥确實該到廟裏燒燒香去去晦氣。”

裏裏外外洗了個幹淨,又睡了個好覺,翌日清早,天還沒完全亮,晏随就着便裝,從後門而出,去了小巷別院。

他來了沒多久,魏家兄妹也到了。

魏棟看到晏随,先是一愣再是大喜,幾步跑向他。

“燕兄這些日子去哪裏了,想跟你切磋都尋不到人,今日來了正好,讓你看看我的箭術,有沒有進步。”

晏随心境已經變了,再看魏棟魏梁兩兄弟,居然有些順眼,語氣和軟了幾分,然而依然惜字如金,一個字,可,也不廢話。

魏嬈跟在哥哥們身後,看他們同晏随沒所顧忌地說笑,心想要是哥哥知曉了燕公子的真實身份,還不得成什麽樣,估計要吵鬧着跟人上陣殺敵了。

魏梁魏棟一人一個靶,比試箭術,讓晏随做評判,魏嬈就在一旁坐着,兩手托腮,百無聊賴地看着。

這種弓箭勢大力沉,只适合男子,她還是喜歡她的袖箭,輕巧便攜,危急時刻還能有奇用。

“你這兩個哥哥,多家培養,倒也能堪一用。”

晏随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的,高高的個子,一湊近,就在魏嬈眼前罩了層陰影,她擡頭,看着男子英姿勃發的模樣,心想他也就比哥哥長個一兩歲,裝什麽小大人。

自覺兩不相欠的魏九不是很想搭理存在感過于強大的晏世子,何況她現在又頂着個未來太子妃的身份,更要避嫌。

“你真想嫁那命不長的人?”

晏随連提一下太子都覺得膈應,望着魏嬈的眼裏,有深思也有探究。

他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意,是否真的貪那華而不實的虛榮。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選中我?”

春日陽光很好,暖融融的,還亮堂堂,少女那張瑰麗的小臉沐浴在日光下,連臉側那點細細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就像染了層金粉,懵懵懂懂的納悶表情,愈見天真。

乖順可人的小奶貓。

是她蠱惑人心的表象。

人後的她,膽子大得很,獨闖章玉宮,還能全身而退,至今都沒讓人尋到,不僅退得幹淨,還一躍成了太子妃。

太子那種情況,她不可能不清楚,是不在意,還是有別的原因。

如果她有難言之隐,他是願意幫她的。

“你只要告訴我,你想還是不想?”

晏随的問話确實讓魏嬈有那麽一瞬間的茫然,有些事,并不是她想就能如願的。如果非要嫁人,嫁給太子似乎也沒什麽不好,反正傷在那地方,大家都心照不宣,相當于是把那層遮羞的紙捅破了,皇帝再想折騰點什麽,也得要點臉,看他兒子有沒有那個能力。

就如太妃所言,太子這一傷,不管最後誰當太子妃,都是走運,相當于保住了命。即便因為子嗣問題,太子坐不穩儲君的位子,最後也能撈個親王妃當當。

想要子嗣,從宗親裏抱養個孩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魏嬈思來想去,或許這樣的活法也不錯。

就算将來這天下換人做了,有晏随的一份承諾,魏家也不會差。

想到這一層,魏嬈不能跟晏随交惡,還得不那麽明顯地提升他的好感度,于是幹脆搖了搖頭。

“不想。”

不過不想,她也沒轍。

而他,更不可能為了還她恩情而跟皇帝作對。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寫的太繁瑣,改也不好改了,後面加快進度,争取下個月完結,希望下月能解封,回去工作,

指着寫文養家的嘗試失敗,一點自信心也打擊沒了,感謝還在追的小夥伴了,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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