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動心
因為那場火,東宮和周邊幾個宮殿守備森嚴了不少,各大出入口都有禁衛軍把守,魏嬈少不了又要破點財找從章玉宮出來辦事的小太監借腰牌。那小太監雖然貪財,但風口上做這種事也怕,拉着魏嬈叮囑了好幾遍,尋到親人說幾句就趕緊出來,巡查的兵士多了,他也躲不了多久。
夜裏燈火暗,魏嬈特意挑的側門,守備相對寬松一點。守門的兵士也是累了,打了好幾個惺忪的哈欠,讓魏嬈擡頭,審視了兩眼。黃黃的皮膚,粗黑的眉,矮矮的個子,小太監長得好像都差不多,兵士到崗沒多久,記不住幾個人,甩了甩手,就讓魏嬈進去了。
魏嬈低着頭小步疾走,人也沒閑着,眼角餘光四處環顧,記住一些易躲藏的山石灌木,做好随時把自己藏起來的準備。
章玉宮的主殿比較靠裏面,魏嬈隐在暗光下,沿途又找了幾名宮女詢問,彎彎繞繞地終于走到了。
然而殿門口守了一排的兵士,比外面的宮大門要嚴多了,魏嬈躲在樹後觀察了一會,發現殿門緊閉,沒有一個人進去,也沒人出來。
魏嬈心下一緊,想着那位世子爺該不會兇多吉少了吧。
死是不會的,可少不了也要磨掉一層皮。
那麽好看的一張臉,過了一世,依然躲不開鬼面遮容的厄運。
魏嬈心裏嘆了又嘆,無奈轉身離開。
不想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制住了她的腳步,魏嬈渾身一僵,伸手就要取出袖箭,女子壓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叫什麽?是太子跟前伺候的嗎?能否幫我個忙?”
這聲音,有點耳熟,魏嬈不敢回頭,還想再确認,掐着嗓子以一種變調的尖細聲音道:“你又是誰?深更半夜潛入太子宮中,有何預謀?”
“你管我是誰,你只要幫我進去看看主殿裏的情況,出來後我給你五十兩銀子作為報酬。”
五十兩。
為了心上人可真是舍得。
她買個太監衣服,借個腰牌,加起來也沒到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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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嬈捏着嗓子又道:“主殿裏有貴客,守衛不是一般的嚴,你就是給我一千兩,我也做不到啊。”
“我這裏有錦鄉侯世子的龍紋匕首,是皇帝禦賜,你帶着它,那些人自會放行,你把東西送到世子手上,順便帶句話,哥哥三思,再回來向我禀告裏頭的情況。”
哥哥。
身後是馮蓮無疑了。
“我先給你十兩,等你出來,再給四十兩。”
聽到這裏,魏嬈有點瞧不起馮蓮。
惦記人家,又不想自己冒險,走到一半就停,跟原地不動,其實也沒什麽區別,反正最後還是會回到原點。
魏嬈是死過一回的,膽子也比馮蓮大一些,手拿着匕首,不慌不忙地走向殿門口。
兵士頭子喝住她,太子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魏嬈彎腰伏低,将匕首舉過頭頂。
“軍爺明鑒,小的奉命來為馮世子送東西,順道有話要捎給世子。”
頭子看到龍紋匕首,臉色變了變,這匕首是皇帝所賜之物,莫非皇帝又有新的旨意了。
男人又盯着魏嬈頭頂看了片刻,最終開了殿門,放她進去。
魏嬈不敢拖拉,手持匕首快步往裏走,上臺階跨門檻,進到正廳,擡眼一望,傻了眼。
怎麽回事?
怎麽都倒了?
還是都挂了?
魏嬈雙腳像黏在了地面上,每一步都邁得沉重,走到最近的一個男人身旁,見他趴在長桌上一動不動,手邊倒着空空的酒杯,一俯身,濃重的酒味充斥了鼻尖。
這是醉死過去了?
魏嬈再看向其他幾桌,位于上首的太子整個人靠向座椅,腦袋往下耷拉,仔細一看,還輕輕晃了那麽一下。
魏嬈長籲了一口氣,活着就好,這位要是沒了,皇帝一怒之下,還不知道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來。
再一掃,最靠近太子的位子,馮劭端端正正靠着椅背,眼睛閉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只是睡着了,果然是尚京最有風範的雅公子,哪怕醉了酒,也是半點醜态都不露。
可此時此刻,魏嬈看馮劭,卻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相反還有點抵觸。
惺惺作态的人不少,這位更是演到了骨子裏,從裏到外都是假的。
見過的沒見過的,魏嬈環視一圈,輕手輕腳地一桌桌查看,就這麽幾個人,一下子就探完了,卻沒有看到她這次要找尋的目标。
他人呢?不會已經遭遇不測了吧?這幾人慶功過度才喝高的?
魏嬈進來了就不想輕易放棄,她舉着桌上的油燈轉腳往側廳那邊走,走了沒幾步就發現地上有血跡,越到裏頭越多,一滴滴的看得人心驚。
走到比她人還高的花瓶側邊,她一眼瞥到一抹寶藍色的衣角,心跳也猛地加快。
“晏随,是你嗎?”
她輕聲問,對方沒有回應,不知是醒着還是有什麽不測。
魏嬈腳步放得更緩,輕飄飄到了人跟前,看他靠坐牆邊,低垂着頭,兩條長腿随意搭着,露在外面的手背破了個口子,但他手搭在腿上,即便往外滲着血,也沒有再往下流的跡象。
再一掃,魏嬈看到他腳邊有塊沾滿血跡的碎瓷片,不免心塞。
他該不會是以痛來解酒勁吧?
對自己狠到這樣的男人,活該他能成就大事。
一想到這,魏嬈胸口溢出絲絲縷縷難以自已的情緒,她蹲下身,掏出帕子給他摁住傷口。
“不怕啊,菩薩來渡你了。”
這一刻,魏嬈是真心的想渡他一渡。
有生以來,晏随從未聽過這樣動聽的聲音,輕輕柔柔飄來,似潤澤萬物的風,吹拂到他心上,帶來了萌動的種子,只待來日花開。
晏随就這樣徐徐睜開了眼,撞上魏嬈擔憂的目光,須臾,唇邊勾起如夢似幻的淺笑,仿佛他一直在等着她。
魏嬈心口惴惴跳個不停,怎麽回事,不過是長得有點好看,為了不讓自己亂想,也不想被男人那樣奇怪的盯着看,魏嬈趕緊找話岔過去。
“你有沒有好受點,要不我去找找看有沒有醒酒湯。”
殿裏的宮人都被遣出去了,想找,還真沒那麽容易。
魏嬈也就嘴上說說,她沒那麽多時間,幫晏随簡單處理了傷口,看他神智清醒了些,她打了幾遍腹稿的話,委婉問了出來。
“你要是身上帶了什麽兵器,或者可以致人性命的東西,最好藏嚴實了或者暫時丢哪裏不讓人發現。”
聽到魏嬈的話,晏随不由吃了一驚,想這女子心思如此剔透,居然能想得這麽深。
而她想的,也正是那幾人的預謀,幸虧他有夢做預警,先下手為強,借着拼酒把他們全都藥倒,而自己也困在這裏,只等天亮,比他們先醒,讓這些陰險小人鑽不到任何空子。
晏随休息了一會,恢複了一些力氣,他一把抓住魏嬈,目光複雜地上下打量面前容貌粗糙的假太監。
化得,真醜。
若不是這聲音,他未必能夠認出來。
“你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從何得知?”
她是秀女,有可能成為太子妃,或者其他王公的妻室,突然出現在這裏,本身就是個大疑點。
魏嬈早料到晏随會有此一問,想從他眼皮子底下蒙混過關可不容易,魏嬈也不想費腦,直接道:“我做了個夢,夢到你有難,不忍心見死不救,所以就來了。”
魏嬈看到少年明顯愣了一下,不是那種像聽天方奇譚露出的荒誕表情,而是帶着意外,和驚訝。
“該不會,你也做了類似的夢吧?”
少年表情更一言難盡了,魏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既然同是夢中人,有些事幹脆說開吧,我幫你這一次,只求你一個承諾。”
“說。”
一個字,氣勢十足。
不愧是要當皇帝的人。
魏嬈道:“有你一天,保我魏家平安無憂。”
一個女子将府裏幾百號人都寄托到他身上,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任。
“你就這樣相信我有那樣的能耐保你一家?”
魏嬈肯定點頭:“只有你,沒別人了。”
只有他。
晏随心弦動了,如果是在別的情境下說這話,他可能會更開懷些。
“你想如何幫我?”
該問的也要問清楚。
魏嬈亮出匕首,笑得狡黠:“用這個。”
不一會兒,灰衣小太監從殿內跑出來,慌慌張張的尖嗓子邊跑邊喊。
“不好了,來人啊,錦鄉侯世子誤傷了太子!”
頭子在門口聽得大駭,抓住了跑出來的魏嬈,厲聲問怎麽回事。
“馮世子喝多了,拿着匕首,不小心就刺到了太子,太子受傷,他自己也倒下了。”
小太監抖抖縮縮把話說完,又怕又急:“你快進去保護太子啊,我要去叫太醫,耽擱了太子傷勢,你們誰都跑不了。”
頭子倏地松開魏嬈,魏嬈趕緊腳底抹油,一臉焦急地跑遠。
躲在樹後的馮蓮聽到小太監那又尖又利的聲音,吓得面色慘白,寒意從腳底迅速蹿到四肢百骸,全身涼透。
她害了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前面都白寫了,都可以不要了,就從這章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