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舍得

小兒女之間漸入佳境,魏嬈嘴上仍是繃着, 心裏卻在一點點解封, 尤其聽到晏随說,魏府的親人已經一批批轉移, 現在都出了皇城,在來北境的路上, 他也派了他的親衛隊前去接應,妥帖到魏嬈想雞蛋裏挑骨頭都不行了。

感謝晏随的同時, 魏嬈也有話要說。

“國公府看着顯貴, 其實沒有實權, 遠離朝堂也很久了,只有個名存實亡的太子妃在宮裏蹉跎着, 這就是我的現狀,對你并無大用。你是晏世子, 身後關系着北境, 要娶的王妃也該是能給你幫助的權閥女, 所以你要想好, 娶我要克服的種種困難和壓力,你給了我期許, 動搖了我,如果反悔,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讓你再找到我。”

魏嬈算是說得客氣了,狠一點的話,就是老死不相往來。

即便喜歡上了, 她也有自己的态度,以及要堅守的東西。

如果說魏嬈最讓晏随動心的地方在那裏,除了她這張對了他眼緣的臉,大概就是她的這點性格了。不似別的女子依附了男子就千依百順,沒了風骨,或者有所圖,但藏着掖着,過于奸猾,魏嬈的狡黠和直率,恰到好處,正是晏随中意的樣子。

如果娶妻,也合該是這樣的女子才襯得上自己,別的不會再想,也不會再有第二個魏嬈。

這點晏随有自信,晏家的專情是幾代遺傳下來的,他祖父如此,他父親如此,他何其幸運,在以為遇不到良緣的時候,魏九出現了。

一想到這,年輕氣盛的世子又有點按捺不住了,他感受到女子的态度軟化後,兩手合攏,将她輕輕圈入自己懷中,說着一些蠱惑人心的話。

“小九,你若願意多看我幾分,多想我幾分,你會發現,這世上,唯有我和你最配。”

人不輕狂枉少年,晏随的狂從來都不遮掩,坦坦蕩蕩表露出來,但他就是有這個讓人信服的魅力,你不會質疑,也不會嘲諷。

即便面上露出言不由衷的表情,心裏還是服氣的。

魏嬈靠在他肩頭,鼻尖是他身上清幽的松木香,聽他比別的少年都要低醇動聽的聲音講那以後的打算,他有家國情懷,也有兒女情長,只要初心不改,她願立在他身邊,盡自己所能的為他分憂解難。

有些話,也該提了。

魏嬈擡頭看他,杏眸裏蓄着一汪清泓,直言問道:“你後來還有做夢嗎?”

夢有很多種,但魏嬈問的那種,卻不一般。

Advertisement

晏随反問:“你呢?”

魏嬈不知道晏随有沒有懷疑,又懷疑到了哪一步,她也不懼他來問,就看他想知道多少。

“夢的不多,但偶爾也有那麽幾次。”

晏随挑了眉梢,那表情就像在講,說來聽聽。

他的這個姑娘身上似乎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但只要與他無礙,他不會幹涉,也不會查問,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他也不例外。

魏嬈調整了情緒,理了理思緒,只說眼下最緊要的一樁。

“我那個夢實在怪誕,竟夢到八九天後有鞑虜奇兵偷襲衮州,想到你父親還在前線和敵軍對抗,後方難免不穩,不免有點憂心。”

前世這個時候,晏王已卒,晏随趕回了衮州,孑然一身的男人無所畏懼,也更加勇猛無敵,鞑虜來犯,正好給他瀉火,僅僅兩天就把異族打得七零八落,未來幾年都不敢再犯。

之後晏随稍作休整,收兵買馬,再除內患。

帶着鬼面的新晏王,內心的戾氣無處發洩,唯有征戰,不停的忙碌,才能讓他找到活着的意義。

魏嬈這一番話,晏随不感到詫異是不可能的,他知道這女子總是語出驚人,但沒想到她的夢竟然跟戰事有關,真是什麽都敢說。

但令晏随更想不通的是他居然就信了。

從這邊到衮州,快馬加鞭也要個五六天,帶上一幹人的話,就不好說了,如果魏嬈的夢成真,他趕到不及,後果不堪想象。

晏随這時候顧不上談情說愛了,回到正院去找朱佑商議要事,一跨進門檻,就見他那大舅握住了姚氏的手不讓她走,姚氏看樣子不太樂意,掙紮着要走。

魏嬈跟在晏随身後,看到這一幕,擡手把臉捂住。

長輩的風月之事,不能看不能聽,會長針眼的。

晏随回頭,頓時無語,拉下魏嬈的手,讓她睜眼睛看清楚。

姚氏見外甥女在看,更惱了,揮出空着的另一只手就是一巴掌,沒留勁,清清脆脆的一聲啪,聽得魏嬈心頭都是一顫。

她的這個姨母,是個狠人。

魏嬈不該向着外人,可她就是覺得此時有點蒙圈的朱大人好慘。

跟姨母一比,自己對晏随好像過度寬容了。

人不能對比,一比較,鬧心的還是自己。

魏嬈默默挪動了腳步,跟着向她走來的姚氏一道,昂首邁步出了屋,回自己的小院裏去。

兩個在外說一不二,何等風光的男人靜默矗立,彼此看着對方的眼神裏,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嘲諷。

晏随先開口:“其實,我比大舅還是好那麽一點。”

魏嬈在人前端着,人後還是乖的,想抱就能抱到。

朱佑輕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彼此嘲諷一通,各自心裏舒坦了那麽一點,于是開始談正事。

晏随提到自己先回衮州,把魏家人留在這裏,等他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再來接。

至于魏嬈說的那些話,晏随半句不提,朱佑未必會信,還有可能疑心,對魏嬈有所戒備,更會笑話他一番,只是女子的一個夢,都能當真,真成了你的枕邊人,吹幾口涼風,你不得把這天下給掀了。

晏随确實想掀了這天下,沒有魏嬈,他也一樣會做。

魏嬈的出現,讓他更加快了這個念頭,因為他不想他和她之間再有任何阻礙和不快。

晏随當天安排了這邊的事情,連夜就要離開,走之前特意把雙胞胎叫過來,先将他們誇了一通,聽得他們陶陶然,再鄭重拜托一件事,如無必要,不要到處亂跑,有急事處理不了就找朱佑,他很樂意幫你們解憂。

一旁沒吭聲的朱佑臉色拉得比鍋底還沉,抱歉,他不是很樂意,又不是他兒子,他費那麽多心做什麽。

晏随給雙胞胎洗腦過後,又把朱佑叫到一邊,意味深長道:“想想小姨母在魏家這麽多年,沒有魏家人的善待,能過得這麽舒心自在,你該感謝他們,她若在姚家,興許早就被打發給哪個落魄窮書生了。”

晏世子這張嘴,利索起來,能把躺進棺材裏的人又說得蹦出來,朱佑神情變了又變,最終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他和姚氏單獨見的那一面,還不如不見。

他問她如今心意如何,魏家那丫頭都能嫁人了,她的責任也早已盡到,又何必死守着不放,再拖個幾年,真到了三十,便是生得再美,年歲擺在這裏,想嫁都未必有人要了。

朱佑也只是說說,別人不要,他要,可心裏還是有怨,堵着那口氣,沒能說出口,也有心急一急她。

誰料這女人更沒良心,居然說出嫁豬嫁狗都不嫁他的話,年齡長了,脾氣也漲了,比十幾歲的小姑娘更不好惹了。

朱佑從不為女人煩惱,三十年來為數不多的那麽幾次,都是因為同一個女人,但這種事跟小輩講又有點丢人,甚至難以啓齒,還是晏随看不下去了,四個字教老男人如何追女。

無非四個字,投其所好。

魏嬈在乎魏家人的安危,他就想盡辦法把魏家人弄出尚京,姚氏在乎什麽,又不是沒跟他說過,不懂這個大舅到底在別扭什麽。

朱佑滿目悵然,頗為悲涼道:“你不懂,她能舍我一次,就能舍第二次。”

晏随緘默了那麽一刻,涼涼道:“從未得到過,何來的舍。”

一句話宛如尖刀在朱佑心口插了一把。

朱佑也是個犟脾氣,嘴上不認輸,心裏更不認:“那就看看誰先得償所願了,大外甥。”

大外甥表示,那就奉陪,反正輸的絕不是他。

晏随走前都不忘再刺激朱佑一下:“大舅可能不知道這麽些年我都是以你為目标,不過我定力不如大舅,中途改了道,希望大舅不要走我的老路,繼續堅持下去,或許哪天你就可以修仙成正果了。”

能不能成正果,朱佑不知道,但他想胖揍晏随一頓是真,好話壞話都是他在說,自己兩邊不是人。

走之前,晏随還不忘把魏嬈叫出來,像個老父親那樣耳提面命:“你看着乖覺,實則玩性大,這次我先回,你四哥還在來的路上,你自己當心些,除了衣食寝,你也沒別的要緊事可做,能不出門就不要出去,我已經跟門房再三交代,凡是男子身量如你這般矮小者,出門前都要用濕帕子把臉擦幹淨,你也不要想着蒙混過關......”

魏嬈只覺有個無形的緊箍咒在自己腦門上不停收縮,弄得她腦子一抽一抽的疼,這厮人前話沒幾句,人後簡直堪比老和尚,不停在自己面前念經,念得她頭都要大了。

還沒怎麽樣呢,要是真成了親,她還有清靜日子過嗎。

“不要在心裏罵我,多想想我。”

晏世子這騷話說得魏嬈都替他臉紅,想問他羞不羞,卻被他捏住了臉,力道不重,但指腹有點糙,弄得她癢癢的。

魏嬈伸出了手,捏住他手背,輕輕那麽一擰,看起來好像沒怎麽用力,但用的都是巧勁,還帶着旋轉。

難得晏随還能笑出來,握住她的手拿了下去,只是這一握上,又是半天放不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看零點前能趕出來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