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怪夢

人就是矛盾,天天在眼前晃, 嫌他煩, 等人走了,不晃了, 看到的只有兩個更鬧心的哥哥,魏嬈的心情好像并沒有好到哪去。

姚氏打趣她嘴硬心軟, 慫的哦。

魏嬈不甘示弱:“姨母就會說我,也不看看你自己, 真想拒絕了, 那人在院門口徘徊, 你就硬氣一回,不要理他便是。”

自打她們住進了這院子, 那位朱大人就好像突然閑了下來,公務少了不說, 人也喜歡在宅子裏到處溜達, 一不小心就從前院遛到了後院, 還專門只遛到她們這個院, 魏嬈連打趣都不稀得了。

偏偏那位朱大人還愛跟她攀談,見她在院子裏走動, 就招手叫她到門口,要跟她說說話,聊也就罷了,偏又聊不到點子上,說不到幾句, 拐彎抹角扯到了姨母身上,可以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姚氏更是眼瞎了似的,自己在院子裏坐着,曬曬冬初的暖陽,做做手工活,就是不往門口看,正是這副滿不在乎的态度,弄得男人更加心不在焉了,忍了幾日,終是忍不住了。

“你姨母這些年快活嗎?”

快活?魏嬈也說不上,這種事見仁見智了,她又不是姨母,姨母不開心,也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所以她看到的姨母大概是快活的,只要她聽話,不做讓人擔心的事。

魏嬈想了又想,這樣回道:“朱大人有心的話,自然能感受到姨母到底快不快活?”

聞言朱佑扯唇自嘲:“她年少時就是如此,心事藏得深,犟得要命,一點瘦身板,偏生了堆硬骨頭,說是傾慕于我,又有幾分真在裏面,惹得人入了魔,自己反而跳脫了出來,一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重要的人要保護,就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徒留他人獨自黯然,這樣的女子,你說是重情,還是薄情?”

更重要的魏九聽出了男人話裏不太明顯的牢騷,心想她招誰惹誰了,她那麽小,懂個什麽情情愛愛,母親沒了,傷心得夜夜噩夢,驚醒過後就再難入睡。

那時候,都是姨母抱着她哄,給她講故事,用自己都很瘦弱的肩膀為她擋去了陰霾,帶着她慢慢走出了陰影,重新拾回了笑容。

這麽一想,魏嬈心頭一陣發悶,确實是她拉住了姚氏,雖然她那時并不懂,僅有的念頭就是想捉住這塊唯一的浮木,就連老父親,都無法讓她開懷。

氣氛變得靜谧得難耐。

魏嬈吐了口氣,吐出胸口那點憋悶,擡眼直視男人:“那時候我不懂,稀裏糊塗的,但後來我長大了,曉事了,你可以來尚京找姨母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有個真正的圓滿的歸宿,只要你心夠誠,我絕對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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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魏嬈的真心話。

朱佑聽後看魏嬈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觀感稍微好了那麽一點,也更和悅道:“現在也不晚,只要你是真心想幫。”

魏嬈笑了,壓着聲音道:“那好,請大人轉過身,背對着我,如有冒犯,還望體諒。”

朱佑直覺這丫頭要做的不會是什麽好事,但怎麽辦,他一念成魔,早就身不由己,但凡有一絲的機會,都不想放過。

男人心一橫,轉過了身,還未細琢磨,後腿就被人狠狠一踹,疼得他膝蓋一彎,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接着背後又是大聲的驚呼。

“哎呀,朱大人,你怎麽回事?這麽不小心?年紀大了就得服老,看着點路,這要是把骨頭摔折了就麻煩大了。”

說着,魏嬈就要去攙扶男人,只是手搭在人胳膊上,半天沒使上力,聲音喊得倒比誰都要大。

姚氏本來在專心做她的手工活,魏嬈這樣一喊,手抖了下,心也顫了顫,不想去聽,可那丫頭扯開的嗓門實在是吵,幾個丫鬟都圍了過去,她一個人杵在這裏不為所動,好像顯得冷面冷情了點。

最終姚氏放下了手上的活計,慢慢走到了門口,男人已經該跪為坐了,抱着一邊大腿好像是拉傷了,緊皺的眉心可見他的難受,朱慶蹲在他身邊,也是哎哎直叫。

“這樣不行,大人要是傷了骨頭,還不能挪動太遠,只能就近躺着,可我還要去找大夫,總不能讓大人一直在這裏吹冷風,萬一着涼了,就更不好了。”

魏嬈緊跟:“可不是,大人不是少壯之年了,要當心才是。”

姚氏聽着兩人一唱一和,揚了眉,直直望着男人,男人也望着她,一雙漂亮桃花眼即便不笑也是含情的,尤其他眼裏只有你的時候。

真是上輩子欠了這人的,到了這一世要還債來着。

“行了,進來吧,東廂還有間空屋子,收拾收拾,讓大人舒舒服服下榻。”

那聲下榻,魏嬈聽着總覺得姚氏是咬牙在說的。

朱佑竟還一臉感動地回:“素素,你總是想着我的。”

素素!

魏嬈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看姚氏,臉上卻不見任何嫌棄的表情,而是晃了晃神,人有點恍惚。

想必這麽多年,再也沒人喚過姨母的名諱了,以至于她自己聽到都有點陌生,還有那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若失。

朱佑被擡進了廂房,姚氏就把衆人都遣退了,自己拿着剪子就要剪開他的褲子瞧瞧他的傷勢。

這時候扭捏的反倒是朱大人了,他捂着大腿,大姑娘似的別別扭扭不讓碰,嘴裏還嚷着:“我躺一會就好了,沒有朱慶說得那麽嚴重,你別怕。”

“不,我不怕,我怕你怕。”

姚氏也不是真要剪,就是想試試男人,他還能這麽折騰,說明不嚴重,她也不必白操那麽多心了。

剪子落在桌上,發出很重的一聲,朱佑的心也好似跟着猛撞了那麽一下,這是姚氏生氣的表現,多年來依然不變。

果然還是他記憶裏喜歡生悶氣的小素素。

“素--”

“別喊我,丢臉。”

一大把年紀了,裝什麽不好,裝瘋賣傻,想跟他,也得掂量掂量會不會被人一起當傻子。

朱佑是豁出去了:“你一步都不願意邁,那就站在這裏,等我動,我都不嫌丢盡了這張老臉,你又在怕什麽。”

是啊,她在怕什麽,她也不知道。

可能是安逸日子過慣了,想着一個人也好,不喜不悲,就沒那麽多的煩惱事了。

然而也只有姚氏自己最清楚,有多少在夢中,她都夢到了這個男人,一遍遍喚着她素素,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回來看他一眼。

姚氏眼睛濕了,涼涼的淚落了下來,她也不懂為什麽要哭,可又抑制不住,情緒到這裏了,不哭不行。

朱佑那腿還是有點疼的,小丫頭用了吃奶的勁,可此時的他也顧不上疼了,急着起身去幫姚氏拭淚,只是才碰到她臉上的濕意,就被她一把打開。

“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來找我,叫你老實的時候不老實,有時要動一動了,你又縮在你這彈丸之地不肯邁出一步,你說我沒良心,你又好得到哪去。”

姚氏總算被朱佑逼出了心裏話,真沒良心,就不會怨了。

朱佑眼裏的情緒也是變了又變,眸色漸深,分外的複雜,他擡手想再次為她拭淚,可又垂了下去,不是怕再被她打掉,而是不舍得再去碰她。

“是我不對,是我想錯了,那時的我就該追去尚京。”

姚氏有她的顧慮,有她要照顧的人,朱佑也有。長姐只有晏随這麽一個孩子,小小少年還未長成,他那位高權重的姐夫也不知道将來會不會再娶新婦,畢竟守了好幾年,總有想開的時候,不想這麽多年,姐夫依然孤獨一人,倒讓朱佑羞愧自己當年那卑劣的猜測。

晏家出情種,姐夫遇到姐姐後就只守她一個,晏随估計也一樣,甚至比他爹更甚,人還沒娶進來,就已經急着幫那一大家子籌謀了。

朱佑一聲嘆息:“素素,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終歸,那時候并不是最好的時候。”

不想承認也是如此,似乎好事總要多磨磨,磨過了頭就禿了,可若是剛剛好,或許又是另一個良辰了。

姚氏心弦動了,也繃不住了,一雙哭過更顯清媚的眼睛直瞅着朱佑,萬般的話,最終化作一句問候:“你還疼不疼?”

朱佑不自主地笑開了:“托你的福,不疼了。”

“貧嘴。”姚氏忍不住罵,話裏帶着一絲笑意。

雨過天晴,但願将來的日子,天天都是好風景。

男女之情,世上最無解,前幾日還是冷眉冷眼的模樣,這腿一傷,兩人之間的感情就突飛猛進了,姚氏明顯心情好多了,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不經意的喜色。

魏嬈倒是糾結了,沒想到自己試試看的這一招還真管用,得意的同時,又有點失落,姨母說不定就留在這裏當她的朱夫人,不會再陪着她走後面的路了。

不過她也大了,不能再拖着姨母了,姚氏得到了幸福,自己更要祝福,讓人安安心心地享福。

朱佑話裏也多有暗示,還刻意提了句,哪天是個好日子,宜嫁娶。

這是得隴就開始望蜀了,魏嬈一個小輩能說什麽,他們多大的人了,想辦事了自己去定,又沒人攔着。

姚氏有所顧忌,還是想多陪魏嬈一段。

朱佑也有話要說了:“我這裏多的是房子,便是魏家人全來了都管夠,或者我再去城裏添個大宅子,雍城氣候跟南方更接近,适合你們居住,就在這裏最好不過,又何必還要長途跋涉跑到衮州去,就算小九真要嫁阿随,這裏就是小九的娘家,他想娶就自己過來,斷沒有娘家人都跟過去的道理。”

甥舅倆感情好是一回事,喜歡彼此拆臺也是真,打起嘴上官司,誰都不輸誰。

魏嬈一聽也是,有個安穩的地方避難就可以了,雍城已經是北境管轄地帶,又有朱佑庇護,還能跟姨母作伴,她又為何還要折騰。

晏随那厮太會蠱惑人心,魏嬈不知不覺被他忽悠得竟然覺得去到衮州是理所應當的事了。

還在趕回衮州路上的晏世子絕不會想到,僅僅是兩三天的時間,他的親舅舅就把他将近二十天的游說成果全都弄沒。

此時的他也沒空去想,快馬揚鞭,星夜疾行,到了中途的驿站,他停了下來。

他不累,馬也累了,想跑也跑不快,加上他心疼馬,叫驿卒牽到馬廄,多喂些鮮草,自己則上樓休息。

然而在拐角處,晏随和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迎面撞上,少年矮了他将近一個頭,細皮嫩肉,小鼻子小眼,還有那麽一點眼熟。

少年卻是一下就認出了他,滿眼的歡喜,開口就要喚他。

晏随在京中跟馮三有過一面之緣,認出了這是女扮男裝的錦鄉侯千金,心中詫異的同時,也多了幾分提防,只默默點了下頭,就不再理會,大步越過她,往自己的房間去。

馮蓮被心儀的男人冷漠對待,不說難受不可能,但她心知這樣孤傲的男人一旦動情,将是女子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所以她寧可舍掉臉面,也不想就這麽放棄。

在晏随快要關上門時,馮蓮仗着嬌小靈活的身手蹿了進去,正好趕在他把門徹底合上之前。

一個姑娘家,又身份特殊,晏随不想說重話,但又忍不住:“馮三小姐這樣進男人的屋子,便是錦鄉侯府的教養?竟還不如市井小民。”

馮蓮是紅着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從容:“這是我一個人的行為,請世子不要牽扯到我的家人。”

“那我實在想不通,馮小姐這是為何?”

晏随面色越冷,馮蓮反倒越挫越勇:“世子可能還不知道,其實皇上有意将我許配給你。”

說出來後,馮蓮輕快了一截。

然而晏随臉上表情卻不是她想看到的樣子,眼裏沒有絲毫詫異,還帶着一股令人心寒的譏诮:“那又如何,馮三小姐真有本事就拿出皇帝的賜婚聖旨,我也好當你的面燒個幹淨。”

晏随的狂傲不羁,馮蓮算是徹徹底底見識到了,他竟是連皇權都敢罔顧,燒聖旨的話都說得出。

看來父親說得沒錯,他确實有反心。

可這樣的他,反而更讓馮蓮着迷了。

“如果世子想要的是那個位子,我也可以幫你的,我父親手握兵權,只要我們兩家聯手,何愁大業不成。”

馮蓮抛出誘餌,就不信他不動心。

晏随長眉一挑,似乎有那麽點感興趣了,問道:“馮小姐想如何聯手?”

“自然是結成姻親,關系更牢靠。”

馮蓮覺得自己說得很明白了,就看他願不願意了。

晏随笑了:“抱歉,你想嫁給我父親,也得他老人家看得上你才成,不知你此去哪裏,若是衮州,正好我幫你問問我父可好?”

“晏随,你,你,”

馮蓮雙目通紅,含着熱淚,一時竟說不出話了。

她一腔情意,被他如此打趣,一點好都沒落着,實在是難受。

世上怎會有如此油鹽不進的男人,美色使不上,利誘,他也不屑一顧。

“是你自己走?還是我叫驿卒請你出去?”

馮蓮咬着唇,猶在做最後掙紮,挽回一點臉面。

“我等你想明白,有了我父的助力,事半功倍,你會願意的。”

晏随簡直半句都不想跟她說了,直接把門大大拉開,連送客的話都懶得說了。

馮蓮讨了個沒趣,羞憤跑出房間,等自己的侍衛找來,還沒開口,就被她一個字打發。

“滾。”

攆走了反感的人,晏随簡單洗漱過後就躺榻上了,睜着眼睛到夜半才入眠,可即便睡着了也不安寧,一宿的夢。

夢裏,有他,也有她。

數九寒天,北風卷着飛雪刮在臉上,刀割一樣的疼。

“小魏,磨蹭什麽,趕緊把豬腸子洗了,軍爺們等着吃呢。”

主事老吳站在夥房前提嗓子喊,喊完把門一關,自己回屋烤火去了。

魏嬈拉低了找廚子借來的氈帽,可口鼻依然凍得通紅,瘦小的個頭,塗得蠟黃的膚色,穿在身上過于肥大的舊棉衣,用草帶子繞着在腰間紮了好幾圈,俨然就是個活不下去而來軍營裏讨口飯吃的倒黴孩子。

父親和哥哥們看到她這樣子,肯定要罵她活該,然後抱着她哭得死去活來。

自找罪受的魏九小姐想哭都沒資格。

晏随就那樣虛無缥缈地看着,小姑娘凍得可憐的模樣實在揪心,很想攬她到懷裏,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幹看着。

水面早就結冰,魏嬈就那樣蹲在河邊發愁,或許她該換個生計了,成天混在男人堆裏,身上的味兒都感覺重了,可兵荒馬亂的,到處都在鬧災,餓到了極致,人吃人的都有,還不如混在軍營裏安穩。

“喲,洗菜呢,就你這樣,洗個一天一夜也沒個頭,”

隔壁妓-營頭牌小桃紅不知何時蹲到了魏嬈身邊,看她口鼻小小,下巴尖尖,真是秀氣呢。

擱從前,眼高手低的魏九小姐最看不得這種自甘堕落的女人,別說挨一起講話,多看一眼都是在侮辱自己。可現在,在外飄久了,魏嬈自己也成了三教九流,心态早就變了。

做皮肉生意,也是為了活命,只要不傷天害理,誰又礙得着誰。

“要不,你幫我做件事,我就跟老吳說說,要他安排你切菜,不要出來挨凍了。”小桃紅抛出誘餌。

魏嬈搓着冰涼涼的手,有點心動,老吳對小桃紅言聽計從,夢裏念的都是她。

“你先說什麽事?”

要是那檔子事,還是免了。

小桃紅笑開了花:“很簡單的,你肯定行。”

魏嬈想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露的馬腳,只能說這位頭牌眼睛太毒了,更不明白所有人為何都那麽懼怕大将軍,那人就是臉上多一張可怖面具,比別人會帶兵打仗,可身上又沒有三頭六臂,更不會呼風喚雨,而且夥房遇襲那晚,他還救過她。

小桃紅拿出一貫錢作為報酬,魏嬈才勉為其難答應,偷偷進她帳裏換上了久違的女裝,再出來,白紗覆面,有點撩人,上穿紅绫小襖,下搭縫了毛料的羅裙,即便襖子裏多了層厚夾棉,那腰依然細得打眼。

守主帳的兵士看到腰牌就放魏嬈進屋,又忍不住扭頭多看兩眼,大将軍龍精虎猛,這小身板,扛得住不。

魏嬈牢記小桃紅前半段叮囑,一進屋就自覺坐到角落榻上,至于後面的話,就有點難為情了。

這叫,要怎麽叫?聲音高一點,低一點,還是硬一點,軟一點?

大将軍喜聽女人叫的癖好,也是怪得很。

晏随手握着兵書,眼皮不曾擡一下,翻動書頁不緊不慢的聲響,魏嬈聽得入了迷。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碰過書了,久得都快忘了她也是含着金湯勺出生的簪纓小姐。

而座上那位更金貴,北境十二州絕對的統治者,可惜父親和哥哥都死在了尚京,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就算奪了這天下,也無人分享,臉又毀了,一直戴着面具示人,有何快樂可言。

“你在想什麽?”

“想你啊!”

軟軟糯糯的南方小調,不設防地回了一句,魏嬈自己都驚了,剛才誰在說話,座上那位嗎?

一個擡眸,與掃過來的視線撞個正着,漆黑的眸,淡淡涼涼,卻仿佛能看進人靈魂深處,魏嬈不由神魂一顫。

那夜夥房燭火暗淡,他又背對她,看不真切。這回瞧得清清楚楚,一臉青面獠牙确實駭人,無怪乎小桃紅怕得不敢來,可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卻又漂亮得奪魂攝魄。

“好看?”

魏嬈點頭,老實道:“你的眼睛,特別好看。”

晏随原本只等她回一句好看就把虛僞的女人轟出去,可多加了幾個字,感覺就不一樣了。

“以後,來我帳內服侍。”

晏随像是那麽不經意地一說,魏嬈怔了怔,硬着頭皮道:“回大将軍,洗衣做飯,端茶倒水,我可以的,但別的,我真的不在行,要不我把小桃紅叫來。”

她尋表哥而來,吃了多少苦頭,都快到目的地了,不想在這時候功虧一篑。

晏随放下書本,終于拿正眼看向女子,不同于之前那兩個戰戰兢兢的樣子,她眼波清湛,明亮中透着一股韌勁,薄紗下的臉又該是什麽樣。

魏嬈被男人盯得頭皮發麻,心跳加快,要命,他別是看上她了,她要不要再加一句,只賣藝不賣身。

帳內氣氛難耐得讓人窒息。

“奉茶。”

晏随指了指自己案上空掉的杯盞。

魏嬈沒動,語帶遲疑地問了句:“只是奉茶?”

晏随一笑,拉長的音調有點涼:“你以為呢?”

魏嬈利索起身,走向男人的腳步卻是慢。

虛空中的晏随就那樣看着女子不是很甘願地走向另一個自己,只在夢中才會出現的鬼面将軍。

然而女子斟茶的時候,将軍卻扔了書,故意把掩着的袖箭露了出來,赫然就是他在魏嬈身上看到的那一把,然後将軍厲聲質問,小姑娘明顯抖了抖身子,似乎是怕。

晏随恨不能揪起高高在上的另一個自己,問他為何要對意中人這麽兇,就不能客氣點,可手伸過去,從男人體內穿過,什麽都抓不到。

魏嬈招了,詳詳細細,提到了她的表哥,也是晏随頭一回聽她提起。

原來她對那白斬雞有如此的情意,竟然為了那種不入流的東西,行千裏路,受盡苦楚,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了。

盡管只是個夢,可晏随依然意難平,胸口憋悶得慌,想發洩,又使不上力,看着鬼面男冷諷魏嬈是癡兒,他更想罵,天下就沒有比你還笨還眼瞎的女子,看上的是什麽玩意。

“大将軍,錦鄉侯遣來使,談和。”

外頭副将禀告,魏嬈立馬停住腳步,面紗下是明顯松了口氣的表情。

晏随戴着面具,臉上什麽情緒誰也看不見,但魏嬈就是知道自己該識趣消失了,她俯下身行了個禮,小腳兒匆匆,幾下消失在他眼前。

湊夠了盤纏,魏嬈果斷辭了工,把臉抹得更黃,迎着風雪繼續上路,全然不知她千裏迢迢吃的這些苦,興許真的就是瞎折騰。

直到客死異鄉,而夢裏的他親手埋葬的她。

夢裏的他也最終坐上了那至高卻也冰冷的位子,不過幾年就厭了,扶持了有治國之才的能人就撂下攤子隐遁于世間,然而每經過一個地方,看到戴面紗的女子,他總會駐足看上兩眼。

直到晏随睜開眼,如夢初醒。

真真假假,似夢非夢,他竟然分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男主夢裏的內容本來放在開頭的,想了想,還是中間插播一下吧,以男主的夢境出現更合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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