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拌嘴

魏嬈要去探慕蘭芝口風,晏随是不贊同的, 且不說那慕蘭芝願不願意, 就算願意,也未必想要外人介入太多。

感情終歸是兩個人的事, 譬如晏随自己,就很反感別人對他的喜好指手畫腳, 即便父親也不行,畢竟和魏嬈相處的是他, 人好不好, 只有他最清楚。

晏随若有所思地盯着魏嬈, 看得魏嬈頭皮直發麻,唇動了動, 道:“你有話就說,不要這麽看我, 我有點怕。”

男人看人的眼神, 可能他自己感覺不到, 但被他盯着看的人, 尤其是女子,心跳撲通撲通加快, 身體不自主地發軟,面頰紅得發燙,完全控制不住。

這是丫鬟悄悄跟魏嬈說的原話,她對英明神武的晏世子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可身體上的本能反應, 她自己都沒辦法。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魏嬈聽了也只是莞爾,怪不得丫鬟。

莫說丫鬟了,她和晏随日日見面,可陡然看向他的臉,也仍是免不了一瞬間的失神。

還有個讓魏嬈竊喜的發現就是,她愛看男人,男人也愛看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那樣直直看着她,目光裏躍動的柔色,能把她溺斃。

這種吸引是相互的,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兩情相悅。

晏随如今也越發不避着魏嬈,有時楊晉來跟他商量公務,他也會把魏嬈帶在身邊,不需要她給出任何意見,只要乖乖巧巧坐在他身邊,就能讓他振奮提神,偶有疲勞和煩躁,也能瞬間一掃而光。

為此楊晉沒少打趣晏随:“魏九姑娘都成你的定海神針了。”

晏随不會任人調侃,一反擊就讓楊晉啞火:“她也是願意的,就是不知你那位慕姑娘願不願意給你這個面子。”

慕蘭芝不是很想給楊晉面子,可顧慮到楊晉和晏家的關系,又不好言明,只能保持禮節上的往來,不讓人寒心,但也不想更進一步。

她始終更傾慕魏亭那種斯文俊雅的男子。

慕蘭芝也并不打算遮掩自己對魏亭的欣賞,和魏嬈言辭交談中更是不吝惜于對魏亭經商理念的認同,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慕蘭芝打的什麽心思,魏嬈不是聽不出來,想做她未來的嫂子,先要讨好她這未來小姑子,不過魏嬈不打算插手哥哥們的感情生活,除非他們看走了眼,或者對方姑娘确實很好,她幫忙推一把,但最後哥哥們娶誰,還得他們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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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哥人比較軸,注重第一眼緣,再看人品,加上哥哥常年在外,見的人多,他中意什麽樣的類型,我還真說不出來,哥哥也不會跟我提這些,所以我只能對慕姑娘說聲抱歉了。”

公歸公,私歸私,慕家确實是很好的生意夥伴,對晏随的大業也有幫助,但感情方面,勉強不得,魏嬈沒看出四哥對慕蘭芝有什麽不一樣的态度,幹脆先把話說明,省得慕蘭芝總在自己身上做無用功,到時成不了,估計還得怨自己吊着她。

慕蘭芝倒也算得上大氣,聽到魏嬈的話,先是怔了怔,随即一笑:“不妨事,我很欣賞魏小姐的為人,跟你做個朋友也是值當的。”

父親從尚京打探到的消息,魏家旁支這一輩根本就沒出過雙胞胎,更不提有個四公子魏亭,反而嫡系魏國公子女衆多,這兄妹四人恐怕是僞造的身份出京,至于為何要出京,慕蘭芝想不通。

若真是魏家嫡系所出,宮裏有個太子妃,不說攬權争勢,榮享富貴是完全可以有的,那又為何在這個節骨眼離京,魏國公蟄居十多年,不過問朝政,也沒見和哪個權臣不睦,幾個子女先後離京,令人不多想都不行。

而慕蘭芝眼前這位魏姑娘,真正的身份又是什麽?

亦或者她根本就不是魏家姑娘?

越是疑點重重,慕蘭芝越是謹慎,口風上不透露半點,和顏悅色跟魏嬈聊些小女兒之間的私房話,大大方方袒露她對魏亭的幾分好感,但又不至于殷勤得過分,始終保留着女兒家的自矜。

這也是魏嬈對慕蘭芝有所保留,又比較愛跟她聊天的原因。

慕蘭芝懂分寸,摸得清魏嬈的底線,和反感的點,而且慕蘭芝人脈廣,她用中藥材做的祛斑膏在婦人圈裏廣受好評,很多高門大戶家的太太小姐都愛找她買,其中就有不少晏随的愛慕者,有幾個地位超然,尤以在北境紮根數百年的安家為最。

慕蘭芝說到安家也頭頭是道:“魏姑娘可能不太清楚,這個安家的老太爺曾跟世子的祖父老晏王并肩,征戰沙場,後因給老晏王擋了一劍傷到了心脈,才退守到了後方,做起了文臣。據聞老晏王在世時,就有意要跟安家結親,只不過晏王有了屬意的王妃,沒有答應。那安家也是深明大義,不曾有過計較,不過如今到了孫字輩,安家正好有個待嫁的五姑娘,比世子小上個三歲,算來虛歲有十七了,卻仍未商議親事,不知是個什麽緣由。”

慕蘭芝就差明說人家五姑娘看上你的情郎了。

魏嬈感謝慕蘭芝的好意,特意給她提了個醒,對晏随虎視眈眈的不只有馮蓮,還有個安家,甚至以後還會有什麽趙家錢家孫家李家。

不過不管後面會有多少人家的姑娘出現,最重要的還是晏随的态度,他只要守得住,她必也一心對他,再無二用。

這個安姑娘到底是在魏嬈心裏排上了號,她私信一封給在衮州的哥哥,讓他幫着打聽一下安家,一個連晏王都要禮遇三分的北境大族,肯定有他們長久生存下來的過人之處。

臘月的第一場雪在魏嬈的期盼下終于來了,紛紛揚揚落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地上全白了,腳下去,就是深深的印子,盡數沒到了腳踝,已看不到自己的鞋面。

丫鬟們在院子裏嬉笑,邊玩邊掃着雪,魏嬈伏在窗前默默望着,伸出手,潔白的羽毛飄落到掌心,一片片地融到了一起,漸漸化作一灘水漬,消失在她的掌中。

可惜晏随又外出了,在這樣一個大雪天,接到皇城那邊的旨意,領兵鎮壓徽城流寇,收複城池。

晏随未必真的聽命于朝廷,但攻打徽城本就是他下一步的計劃,朝廷這道旨意發下來,正中下懷,也讓晏随終于有了往南派兵的正當理由。

晏随走的那天,昂然挺闊地坐于馬背上,卻頃刻間俯下了身子,在魏嬈額頭上親了又親,沒有太多的話要說,因為每一次離別都是為了今後更好的重聚,最終兩個字足矣。

“等我。”他說。

她回:“好。”

魏嬈在雍城也沒閑着,極盡所能地為晏随籌集更多辎重送過去,譬如糧草,被服,尤其這寒冬臘月,雪化之後會更冷,将士們的禦寒棉服必須要充足,不能讓他們挨着凍禦敵。

姚氏說她就是操心的命,人還沒有嫁過去,就一心為那位籌劃上了。

魏嬈有她的道理:“我不為他,也為天下百姓,更是為魏家掙得美名。”

魏嬈對外是以魏亭商鋪的名義為晏家軍籌物資,魏亭起初是不樂意的,但一想到今後可能真要長久在北境住下去,那點不滿也就煙消雲散,随小九折騰了。

魏良在這點上倒是非常贊許女兒,平寇剿匪是關乎社稷穩固的頭號大事,輕視不得,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都該盡一份力。

魏亭理虧在前,順着魏良道父親說的是,想了想,又道:“我們來衮州已經有一陣子了,晏王也率大軍回了城,于公于私,父親是否都該上門拜訪一下。”

初到一個地方,就是拜訪街坊四鄰也是該做的,何況他們來的是衮州,晏家地盤。

魏良如今不是很樂意聽到晏家,哼了聲:“他晏家帶兵平亂,我敬他們,可論私,我們魏家跟晏家又有什麽私可談。”

小九太子妃的身份一日不解除,名不正言不順,魏良也不可能讓女兒再嫁人,免得日後感情淡了,這段過往将會成為婆家拿捏女兒的話柄。

“父親要這樣說,那就沒得意思了。”

魏亭有時也搞不懂父親,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團糟,還總是喜歡以過來人的身份對他們說教。

小九生母在世時,将家裏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可魏亭就是覺得這位繼母并不開心,他沒見她怎麽笑過,即便面對父親,也只是那種溫良恭謙的姿态,并未見得有多麽歡喜。而幾個姨娘,對父親更是恭敬有餘,親厚不足,以至于魏亭想不通,父親為何要納這幾個妾,生這麽多孩子,僅僅只是為了傳宗接代,如果是魏亭自己,他寧可一個都不要,獨善其身,反而更清靜自在。

魏亭讀不懂父親,魏良也看不明白這個兒子,好好的貴公子不當,非要做那底層商販,風裏來雨裏去,便是家財萬貫,也終究不入流,體面點的人家,哪家看得上。

魏良并非歧視兒子,而是世道本就這樣,捧高踩低,趨炎附勢,才是人的本性。

一說到親事,魏亭就不想跟父親溝通了,三言兩語帶過去:“父親不想拜訪那就算了,晏王事務繁忙,也未必願意見我們這些京裏來的閑散雜人。”

什麽叫閑散雜人?

這話魏良不愛聽了,橫眉冷對兒子:“那晏家是了得,堂堂北境之主,但我們魏家也不差,做人最不該的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魏亭對此也有話要說:“敢問父親,我們魏家如今還有威風可言嗎?”

太子妃的頭銜,于他們魏家而言就是催命符,魏亭如今比誰都希望劉家氣數快點盡,劉家完了,太子妃也就不存在了,小九又是自由身,宮裏的小八也能出來了,今後誰主這天下,都與魏家不想幹了,當然是晏随最好。

這邊魏亭沒能說動魏良,晏家總管晏明也未能說明自家主子,反而被晏王指着鼻子數落一通:“我還沒死呢,你就跟那小子沆瀣一氣了,不如我把位子讓出來,你直接跟了他可好?”

晏明一聽哪敢再說什麽,彎了腰諾諾稱是,內心苦惱至極。

他就是夾心酥,夾在大小主子中間,兩邊不是人,當兒子的要他盡可能地多在父親面前為晏家人美言,做父親的是半點都不想聽到跟晏家有關的任何事,這可叫他如何是好。

忽然,晏王招手問晏明:“錦鄉侯的那個女兒走了沒?”

晏明忙答:“還沒,早就遞了帖子要拜見王爺。”

晏王哦了哦:“她一個小姑娘,見我作甚,若為親事,也該由她父親來提,小姑娘家家的,抛頭露面,算怎麽回事?”

還是這世風變了,不如他那時純良了。

晏明也說不清,只能回:“世子人中龍鳳,要攀親的人家自然是多的。”

那必須,他的兒子。

晏王捋了一把積蓄了多年的美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比打了勝仗還愉悅。

“說來,安家那個丫頭,也快十七了吧。”

晏明:“是的,日子湊的好,正月初一。”

晏王忽而笑起來:“是個吉利日子,這姑娘有福啊。”

晏明心口一緊,完了,好像說錯話了,世子要他為魏家說好話,這怎麽說着說着,就扯到別家姑娘了。

“晏明,晏明!”

晏王一下提高了音量,晏明猛地回神,微弓着身子,激靈一聲到,晏王瞪了他一眼,罵他做事越來越不盡心了。

晏明有苦說不出,只能低着腦袋任由主子數落了。

父子倆不是一條心,看中的也不是一個姑娘,未來的晏王妃到底花落誰家,他也愁啊。

被人愁着的魏嬈打了個噴嚏,姚氏正在做酸棗糕,聽到後擡眼看了看穿上了襖子依舊嬌俏窈窕的外甥女,說她就愛講那不值錢的漂亮,也不知道多穿件夾襖。

魏嬈裹緊了毛絨絨的大氅,一副不怕冷的表情:“我只是鼻子癢,才不是冷。”

雙胞胎這時來到了院門口,魏棟拉住想要進去的魏梁,世子交代過,女子住的地方,不是他們該來的,便是妹妹,也該避嫌。

魏棟叫丫鬟把魏嬈喊過來,他們有話要說。

魏嬈換了件更厚更擋風的大氅,将大大的風帽拉到頭頂,都快把眉眼遮住了,魏梁見妹妹包得這麽厚,打趣她是有多冷,不過也怪好看的。

魏棟提正事:“小妹,明日梅園舉辦燈會,你要不要去玩,聽說可熱鬧了。”

第一場雪後辦燈會是雍城的老傳統,連朱佑都說不上是何時開始的,反而他兒時就是這麽過來的,說是賞燈,其實更是未婚男女打照面的一個活動,彼此見上一面,聊上幾句,看對了眼,興許就能成就一對良緣。

聽聞魏嬈也想去,朱佑不是很贊同:“未婚女子見見世面可行,你外甥女去算怎麽回事。”

說晏随最多的是朱佑,最護晏随的也是他,萬一那魏家姑娘又相中了別家公子,他外甥又該怎麽辦。

姚氏笑他杞人憂天:“這世上還有哪家公子比得上晏家世子,你就不能對你外甥有點信心。”

“當然有,我是對你外甥女沒什麽信心。”

朱佑說完就悔了。

姚氏瞬間變臉,起身要走,居高臨下瞪他:“我親自教養出來的孩子,你沒信心,是對我有懷疑是吧?”

“不,全天下,我誰都不信,就信你。”

男人反口起來,快得自己都怕。

可姚氏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沒那麽好哄,把湯碗往桌上一擱,擡腳就出了屋。

愛喝不喝,愛伺候,讓誰伺候去。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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