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等我
甭管魏嬈做菜手藝如何,心意到了, 晏随感受到了, 便是不那麽好吃,他也會笑着吃下去。
然而第一口放入嘴裏, 晏随細嚼了幾下,黃瓜很新鮮, 汁多肉脆,調料裏加的是蒜泥, 一點都不嗆口, 還有種細膩的香味彌散于唇齒之間, 令人齒頰生香。
魏嬈手肘撐在桌面上,兩手托腮望着男人, 熠熠生輝的眼睛裏,明晃晃寫着, 好吃吧, 快誇我。
這做法, 确實和晏随吃過的不一樣, 家常的做法都是拌入蒜瓣,最多切成小塊, 像這樣完全搗碎成泥比較費時,不過做成醬料後,去掉了蒜的嗆口味,還帶點酸甜的口感,光是吃這一盤菜, 就足夠下飯了。
也有可能是太餓,晏随不知不覺又添了一碗飯,桌上幾道菜,唯獨魏嬈做的這道,他吃了個精光,以行動給足了魏嬈面子。
魏嬈眉眼兒彎彎,面上的笑意不自覺展露出來,就沒停過,自己吃得不多,看晏随大快朵頤,成就感滿滿,都能飽腹了。
這樣溫情脈脈的日子,并不多,每見一天,就少一天,也不知下次再見,又是什麽時候,他又能否在年前得勝而歸。
平生不起相思,才起,便害上了相思。
魏嬈盯得晏随出了神,她并不曉得自己的眼睛能有多美,尤其專注看人的時候,眼裏一汪湛湛清波本就靈透動人,再添上幾分情意,便是把天下所有奇珍異寶捧到她面前也不嫌多,只為她能長長久久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然後一牽手,就到老。
怎麽會有這樣一個人,就連垂落到鬓間的那幾縷發絲都長在了他中意的點,情不自禁地,他伸手為她拂去,将自己親手做的銀簪子別在她的發髻上。
魏嬈發現晏随其實是個很有情調的男人,他總是在不經意間給她一些小驚喜,當然驚吓也時而有,總之不會讓她覺得枯燥無聊。
姚氏私下曾問她:“他那麽熱衷于武學和征戰,你們如何相處?”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晏随也不可能在姚氏面前展現他細致溫情的一面,他的特殊,只對她就夠了。
這兩日的相處,比任何時候都要多,除了就寝,幾乎真就是無時無刻不在一起。兩個人喬裝成普通容貌的小百姓,逛遍雍城的大街小巷,在又一場雪到來時,他正好還在,把她舉得高高,摸那屋檐下長長尖尖的冰棱兒,冰涼絲滑的觸感,冷得人直哆嗦,魏嬈卻分外開心,那笑聲仿佛黃莺嬌啼,一串接着一串。
看她歡喜,晏随也高興,東玩西逛一通,不知怎的,就來到了朱佑的馬場。
晏随是真的愛馬,也愛教人騎馬,當然特指魏嬈,魏嬈被他固定在馬背上,在他的指導下輕勒缰繩慢慢的走,他就站在馬側邊,慢慢的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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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嬈一直有個疑問,也毫不忌諱地問了出來,他真的把他那寶貝馬場賣了?
晏随淡眼掃向她,眸中帶笑:“要不家財萬貫的魏小姐幫小生贖回來?”
賣是賣了,不過暫時的,總會再要回來。
魏嬈聞言一噎,随後回道:“我買了就是我的了,不過你來騎馬,只收你一半的費用。”
晏随唇畔笑意加深:“成了親,都一樣。”
她的,都是他的,他的,也是她的。
聽出晏随話裏的意思,魏嬈俏臉又是一紅,看向一邊,不願再理這個油嘴滑舌的男人了。
到了第三日,追着晏随而來的兩個幕僚坐不住了,找上朱佑請求幫着勸晏随,尚京那邊連發三道急诏催晏随出兵,就算要拖也要商量好對策,免得落人口實,成為攻讦晏家的把柄。
朱佑如今是不太想管外甥的事了,但這種重要軍務,他不管不行。
晏随入了夜,送魏嬈回去,繞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朱佑已經在屋裏等着了,握着晏随走哪都要帶着的長弓細細撫摸,面上露出幾分傷感。
晏随看他這樣,就知他在想念母妃了。
朱佑把弓放回到桌上,擡眼看向走過來的大外甥,開門見山道:“你打算何時開拔,徽城那邊就等着主帥了。”
晏随也有他的道理:“父親援兵未到,我如何能走?”
朱佑敲着手指:“南北交界這幾城,沒你想的那麽危急。”
“等到危急了,再派兵,為時已晚。”
朱佑勻了一口氣,軟了聲調勸:“你和你父親就不能好好講,非要逆他的意,惹得他不痛快,他不痛快了,你又能好的到哪去。”
“不逆他的意,就得逆我自己的意,最終仍是不痛快。”
話一出,朱佑無言,這對父子也是讓人沒轍,見不到的時候想念,一見面了,就得杠上。
朱佑夾在中間,兩邊為難,幫這個,那個又有意見,幫那個,這個又不滿了。
最終他只能客觀道:“你們都是成大事的人,應知凡事當以大局為重,事急從權,你要早做打算,而不是等着你父派兵過來。”
朱佑能說的,只有這些了,他手上沒幾個将,雍城也就幾千民兵,真要有人率大軍來打,傾全城幾萬人之力,能扛半個月就已不錯。
而這半個月的緩沖時間,足以讓晏王調遣軍隊過來支援,所以朱佑不慌,也不急。
但他能明白大外甥的心情,不想讓在意的人有一點點暴露在危機之下的可能。
姚氏還好,要陪着他,魏家小姑娘如今也不提去衮州的話了,他有意試探問了一句,問她想不想見父兄。小姑娘倒是異常鎮定,想啊,但不是現在去見,可見心裏還是有數的,不僅有數,還有大義,斷不會在這種捉摸不定的時刻離開。
朱佑其實在心裏已經認同了魏嬈,她的身世也不是她能決定的,只要人是好的,就沒問題,也想着等自己腿徹底好了,晏随凱旋,平安回來,他親自去衮州見姐夫,幫着魏嬈說項。
朱佑說的,晏随何嘗不懂,只是心裏始終記挂着,夜深了,高長挺拔的世子爺徘徊在女眷外牆邊,看牆那邊透過來的微光,定定站立了許久,深晦的心事無人能懂,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晏随終究還是要走了,不過走之前,還不忘跟魏嬈開玩笑的說:“要不你随我一道,做我的随身小兵如何?”
她真真切切在他眼前晃,他更安心。
魏嬈也開玩笑:“好啊。”
晏随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歡喜,就聽到小姑娘又道,“你去跟我姨母講,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姚氏能同意,除非腦子壞掉了,晏随根本就不做指望,只是這麽一說,小姑娘沒那個意願,也就不再提起。
其實魏嬈本人并不抵觸随軍,畢竟她前世也是在夥房呆過的,還呆了好幾個月,可以說是最末等的存在,不也熬過來了,但這一世她有私心,想盡可能留在家人身邊,有個什麽突發情況,彼此間也有個照應。
再說憑她的直覺,晏随不會去太久,以他如今的城府和調兵遣将的能力,那群海匪不是他的對手,她反而更憂心的是尚京那邊的動向。
馮钰這一躲,又去了哪裏呢。
離別總是傷感的,晏随再一次遠行,魏嬈目送他上馬,一身銀甲,肩寬背闊,威風無比,暖日下仿若天神下凡,令人望而生畏。
這樣的男人,無論誰,碰到了都是在劫難逃。
尤其是他極致彎了下腰,摟住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語。
“等我。”
這樣的話,魏嬈并不是很想聽到,但聽多少遍,她也不會膩。
目送晏随踏馬遠去,魏梁的傷感不比妹妹少,男人之間的那點情誼更為複雜,魏棟更是直言不諱:“若不是妹妹在這拖了我的腳步,我也想随世子出征,殺得那些匪賊七零八落,片甲不留。”
無意拖兄長後腿的妹妹:“哥哥去吧,自己珍重,不用顧慮我。”
晏随走了沒幾天,魏嬈就收到魏姝來自京中的密信,告知她尚京那邊發生的一些重要事情,譬如馮靖野心藏不住,意欲自封攝政王,但又沽名釣譽,想拉幾個大臣為他打頭陣,還曾派女官探問過她,問她魏家何意,為何幾個主子逗留在別地,久不歸京,是否有別的圖謀。
魏姝這個太子妃也是做得如履薄冰,捎一封信出京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魏嬈即便回信,她估計也很難收到。
魏嬈看過了信就直接燒了,找姚氏說到這事,姚氏慌也不慌:“論臉皮,唯他馮家最厚,大權獨攬,狼子野心,亂臣賊子,第一個就該抓他自己。”
必須撕破臉的時候,那也不能含糊。
尚京的那個魏家已經是個空架子,無需擔憂,魏姝在宮中好歹有個太子妃的名頭,還是皇帝欽賜的,馮靖即便看不上,也不會輕易出手,不然就真的是藐視皇權,其心可誅了。
早在魏姝代替魏嬈進宮之前,晏随就在宮中安插了不少樁子,可能遞信出來有點困難,但保魏姝性命是做得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幫朋友搬家,食言了,作者自扇兩嘴巴子,下午還有一章,大概五六點出,別來早了,六點吧,昨晚一宿沒怎麽睡,先補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