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也不見
宣城市婦産科醫院裏,手術室門上紅燈亮起,“手術中”。
不一會兒,有護土從裏面走出來,“ 誰是孕婦家屬。”沒人吭聲。
“誰是蘇惜年家屬,孕婦情況危機。”
聽到這,病椅上的兩個女人終于坐不住了。
“我,我是。”一個衣着華貴的中年婦人和年輕女人走了過來,婦人四十多歲的樣子,本該和藹可親的年紀,然而,一身的名牌衣服,卻只突顯了她刻薄的眉眼。開口便是,“我孫兒怎麽樣了。”
護士看了她一眼說:” 和孕婦關系?”
“我是她婆婆。”
“孕婦現在情況危機,妊娠期七個多月,不足八個月,而且孕婦存在營養不良現象,致使嬰兒發育不良,即使生下來存活機率并不大。我們只能盡力保一個,保大還是保小?”
“啊,這麽嚴重。”
她旁邊的年輕女人,從剛才護士出來就表現的很不安。這時開口說:“阿姨,你說易哥哥怎麽還不回來,他難道不知道女人生孩子,需要老公在身邊的嗎!”
本來是江易在蘇惜年滾下樓梯後,把她送到醫院,看着她被推進手術室的。江母和李妙可是随後坐車來的,然而她倆剛到醫院,江易接了一個電話,就一臉陰翳地出去了。
江夫人看了她一眼就對護士說: “保小。”
護士有些愣,“行,那就在這上面簽字吧。”
對啊,反正她的易兒也不喜歡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又有哪點配得上她的易兒,跟她母親一樣都是賤胚子。
江夫人從護士手中接過,就在上面直接簽了字。
李妙可在看到江夫人下簽字交給護士後,那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了。
她心想:蘇惜年,你死了也不要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易哥哥只能是我的。
護士進入手術室。
“怎麽樣,保大還是保小。”主刀醫生問。
“保小。”
“怎麽可能,你難道說清楚嗎!”
“說了,我把利弊都說了,就差直接說讓他們保大。”
“行,準備麻醉,動手術。”
手術臺上的蘇惜年在聽到這句話時,意識開始逐漸喪失。她當然沒有聽到護士最後說的那句“那婦人肯定是個惡婆婆,可憐她老公和父母都不在。”
原來他竟一心想要我死。心痛嗎?痛吧!畢竟是自己愛了七年的男人。
回想起曾經與他初識,與他初夜,與他結婚到自己懷孕的點點滴滴,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一往而深。
她記得,那年她二十二歲,剛畢業,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職場菜鳥。那天她和公司同事一起參加聚會,看着那些優秀的同事侃侃而談,她覺得包廂裏有些悶就出去了。
一出去就看到走廊裏,江易和李妙可拉拉扯扯。
她沒想到,從畢業到現在,居然能在這裏碰到他。就鬼使神差地上前。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晚上江易看到她的眼神。你能想象到,就是那種“餓狼看到肥羊”的眼神嗎。
江易一把把她扯到懷裏,“幫我。”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耳邊,脖頸周圍,令蘇惜年瑟縮。
李妙可沒想到在這兒也能遇見蘇惜年,她此刻的臉色青白交加,卻也只能看着江易把蘇惜年帶走。
剛到酒店房間裏,江易就把蘇惜年甩到床上,沒有一絲溫柔,甚至有些急躁,他自己站在床邊開始脫衣服。
蘇惜年還沒反應過來,上一秒剛坐起來,下一秒江易就欺身壓過來。
感受到他身體異常的溫度,蘇惜年想:他是怎麽了,是被下藥了嗎?誰幹的?難道是李妙可。
“蘇蘇,幫我。”然而容不得她多想,江易的聲音就從耳邊傳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叫“蘇蘇”,她沉醉了。
沒有看到她的反抗,江易感覺自己像開了閘的洪水。
“你……愛我嗎?”蘇惜年忍着身體上的疼痛,看着身上晃動的人,還是問出了口。他的那雙桃花眼真是勾人。
“我會娶你。”江易在感受到薄薄的阻礙時說道。如果讓他在她和李妙可之間選擇,他寧願是她。
他不知道他愛不愛她,他此刻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并不排斥她,甚至還很歡愉。
“江易,我愛你……”此刻的蘇惜年根本就不理智,她覺得江易肯娶她,至少說明他有一點喜歡自己,她一定會想辦法讓江易愛上她。
幾天後,江易也遵守諾言,帶她到民政局領了證。從那之後她就住進了江家 ,然而江母,并不喜歡她,她成了江家實際上的“保姆”。
現在想想,她才明白,他原來從未愛過自己。娶她,也不過是責任所迫,原來自己用七年的青春,都沒能融化一顆冰冷的心。她并不怕死,她擔心自己的孩子沒有母親又沒有父親的愛,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在那個家遭人算計。
終于,她支撐不住合上眼簾,一滴清淚順着她的眼角滑落發絲中消失不見。
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手術室外。
一個淚眼婆娑腳步蹒跚的婦人,穿着病號服。由一個溫文爾雅的男醫生攙扶着走了過來。她是蘇惜年的母親,林如雪,她今天不知怎麽了,在醫院病床上,右眼一直跳個不停,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就拿起手機給蘇惜年打電話,但是一直沒有人接。
後來終于有江家的傭人接起蘇惜年的電話告訴她,她們少夫人從樓梯上摔下來送醫院了。林如雪就着急忙慌得從住院部趕到婦産科。
攙扶她的醫生是蘇惜年的青梅竹馬,崔謹行。
林如雪看到江夫人就沖了上去,“黃雨薇,你們把我女兒怎麽了!我就知道我女兒嫁到你們江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笑話,林如雪,你可別忘了當初是你女兒對我兒子死纏爛打,勾引我兒子,才進了我們江家的門。”
“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兒子先……”毀了我女兒的清白之身。這話蘇母終究沒法說出口,憑她對自己女兒的了解,要是她不願意,她又怎會嫁。唉~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
醫生抱着嬰兒出來說: “手術很成功,孕婦産下一個女孩。”
“不是男孩嗎?怎麽是個女孩,肚子真不争氣。”黃雨薇失望地接過嬰兒。
“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林如雪關切地詢問。
“産婦的情況不太好。”
“怎麽不過來看看孩子。”黃雨薇說道。就算不滿是個女兒,但好歹也是她的第一個孫女。
“ 我女兒還在病床上呢!”林如雪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醫生不好了,産婦大出血了!”手術室裏的護士大聲喊道。
醫生,林如雪和崔謹行都進去了,這時的蘇惜年也已經慢慢恢複了意識。
醫生檢查過後對林如雪搖了搖頭,就和其他護士出去了。
蘇惜年看着憔悴的母親,早已泣不成聲,她現在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聽母親的話。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害得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她以為自己遇上了愛情,卻不想只是她以為。
“媽媽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林如雪拼命地搖頭,”沒有,沒有,你一直都是媽媽的驕傲。”
“媽媽,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聽你的話,一定不會再任性妄為。媽媽,下輩子我還要做你女兒。”
“好,好,好。”
“謹哥哥,謝謝你一直替我照顧我媽媽,以後可能也要一直麻煩你了。”
崔謹行哽咽道:“ 我答應你。”
是啊,從小到大你什麽沒答應過我。
“謹哥哥,我不值得你愛,你應該找一個愛你的人,相伴餘生。”
“好,我都答應你。”
看着林如雪早已淚流滿面,蘇惜年擡手為母親擦淚,“媽媽,別哭。”
産房外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跑了過來,他穿着西裝西褲,本該莊重的打扮,卻略顯狼狽。領帶松着,頭發也亂糟糟的,應該是着急趕過來的。但不得不說,他的那張臉還是令人驚豔,令人為之瘋狂。一雙桃花眼,仿佛眼中有光,那是雙攝人心魄的眼。高挺的鼻梁,緊繃的下巴,冷峻的氣質撲面而來。
“媽,蘇惜年呢?”
“易哥哥。”李妙可看到江易很激動,然而江易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易兒來了,快看你女兒。”
“媽,我問你蘇惜年在哪?”
黃雨薇愣了,看着江易,他兒子什麽時候,這麽關心那個女人了。
江易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從他把蘇惜年送到醫院,離開後,他整個人都惴惴不安,再趕過來的時候,甚至不要命地加快車速。但他好像還是來晚了,女兒都出生了。
母子二人對視,黃雨薇說:“在裏面。”
李妙可不安道,“ 易哥哥沒事吧,我看他剛才好兇啊。” 她當然要緊張不安,因為就是她把蘇惜年推下樓梯的。
黃雨薇也有些擔心,畢竟是她決定要保小,而且還簽了字。但她想想一直以來兒子對蘇惜年的态度也就沒那麽擔心了。
江易立即推門進去,就看到蘇惜年擡手給林如雪擦淚的那一瞬。只一眼,江易覺得自己仿佛就要看到流星隕落一般。
蘇惜年聽到聲音,仿佛用了餘生最後的一點力氣,擡起眼簾,與江易對視。
江易,再見,再也不見。
蘇惜年的手順着蘇母的臉頰瞬間落下,眼簾慢慢合上,充滿眼眶的淚,終究沒再滑落。
江易瘋了似的沖到病床前,他想握上蘇惜年還有一點點餘溫的手,可惜那雙手早在聽到護士的話時,就已經慢慢變得冰冷。一個心灰意冷的人,你讓她如何溫暖?
那個曾經對他喜笑顏開的人,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面色慘白,臉上的汗珠甚至沒有幹。
她走了,她怎麽就走?不是說要一直陪着我,等到我愛上她。
“你來幹什麽,你放開我女兒的手。我女兒自從嫁給你,她得到了什麽。現在她都死了,你難道還不要放過她嗎?”
林如雪一直是個很溫柔的女人,但她現在看到江家的任何人都充滿厭惡。女人都是為母則鋼。她可憐的女兒今年才二十五歲。她還那麽年輕,她還那麽漂亮,卻永遠定格在了此刻。
“阿姨,你冷靜一下,蘇蘇活着肯定會希望你保重身體的。”崔謹行安撫林如雪,畢竟她現在也是病人。
江易眼睜睜看着林如雪和崔謹行把蘇惜年帶走,他卻沒有力氣去阻止。他覺得在看到蘇惜年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他也跟着死了。他的惜年,那個永遠對他笑對他好的女孩沒有了。
“啊,惜年。”他好痛,他真的好心痛。
“易兒。”
“易哥哥。”
當黃雨薇和李妙可聽到聲音,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江易躺在地上,“醫生,醫生。”
幾天後,是林如雪和崔謹行為蘇惜年下葬的日子。
天空下着蒙蒙的秋雨,仿佛是老天在為蘇惜年做最後的告別。
江易躲在角落裏,看着墓碑前撐着傘的人為她送行,獨自一個人站在雨中,他一點都不覺得冷。他等了好久,終于等到崔謹行把林如雪帶走。他才敢出來,他走到蘇惜年的墓碑前。
多希望這一切是場夢,可惜秋雨打在臉上的痛感拍醒了他,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也在提醒他,這一切是多麽的真實。
他就那麽跪在墓碑前,筆直的跪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笑顏如花的女人,雨滴打到他的臉上,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流到嘴角,苦澀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