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僞面
夏侯遺推托了佘元伯的挽留,離開了朗月山莊。
他本想和解兒道別,卻不見其蹤,自不好刻意尋找,只得悻然離開。
行至數十裏外,他感到有些倦意,不由地想起之前被歹人襲擊的事情,不免心有餘悸。
他四處張望了下,縱身躍上一棵枝幹粗壯的大樹,橫卧其上準備小憩片刻。
過了一會兒,便聽見不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
“烈哥,現在能回去嗎?也不知道那小子走沒走,這會兒回去會不會挨罵啊?”
“屁話!老子都快餓死在外面了,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侯遺一聽,向下看去,竟是那日偷襲他的歹人中的三個人,當中那個便是當時的頭目。
“要是剛好碰見……”
“砰”的一聲,中間的人狠狠地敲了一旁人的頭。
“給我閉嘴!碰見什麽?你這麽個慫樣能幹什麽大事?”
夏侯遺越聽越覺得事有蹊跷,悄悄跟随在那些人後面,他身法卓然,那幾人自然發覺不了他。
一路跟到了朗月山莊門口,只見三個“山賊”與門衛打招呼,似乎很熟識,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夏侯遺繞到一邊的圍牆外,輕躍而入,看着那幾人到了廳前。
沒過一會兒,佘元伯從中走出,見到幾人一臉不爽道:“你們怎麽來了?”
“小的收到消息,說那人走了,想着快些回來,為主子分憂解難。”名叫烈哥的男子哈着腰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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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遺前腳走,你們後腳就來了,還真是快啊!哼!”
“莊主似乎有什麽煩心事,不會和那小子有關吧?”烈哥小心試探着佘元伯。
佘元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哼!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滾!不要讓老夫看見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話畢大袖一甩,憤然離去。
待佘元伯走遠以後,烈哥在地上啐了一口,大罵道:“朝我吼什麽?還不是他自己,看見人家身份想攀關系,這不,人財兩空!”
“烈哥,少說兩句吧。傳到莊主耳朵裏咱可吃不了兜着走啊!”一旁的小弟左顧右盼,生怕有誰聽到。
“去去去!聽到就聽到,我們替他幹了那麽多事,什麽時候撈過好?想把我一腳踹開,哪兒那麽容易?”烈哥大搖大擺地走向後院,身邊幾個小弟也小心地跟着。
夏侯遺在角落裏驚愣了半天,沒想到表面正氣凜然的佘莊主卻是一個卑鄙貪婪的僞君子,不僅縱容手下假扮山賊搶奪路人財物,還假意施恩欺騙自己。此時夏侯遺心中既有悔、也有恨,忽地想到了解兒,想到之前種種,不由地心裏一寒。
她此刻的處境才是最危險的。他想立刻找到解兒,告訴她這一切,又怕打草驚蛇。決定先回家給舅舅報個平安,仔細準備一番,再行到此。
幾雙眼睛緊盯黑夜中緩緩移動的燭光,待燭光消失後,方才一齊消失不見。
“如何?”佘元伯對面前的幾個家丁問道。
“解兒小姐和往常一樣,沒什麽特別的行為。”
“她能有什麽異常?憑她之力,還想逃出這裏不成?”佘蓮之道。
佘元伯搖了搖頭,神色微有不安:“蓮之,沒有人真正了解解兒……她雖表面對我們言聽計從,可誰又能知她心中所想?血祭之前,我們都不可放松警惕。”
“老爺,解兒這孩子也是可憐,不如……”佘夫人忍不住勸說道。
“娘,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得到了乾坤玉柱便放了她。”佘蓮之看了佘元伯一眼,笑道:“爹是不可能同意的。”
佘元伯道:“沒錯,夫人,我知你心軟,可心軟成不了大事。此事你不用管,那丫頭命不好,怨不得別人!”
佘夫人擔憂道:“我覺得這事兒還是有風險,萬一她對我們有所隐瞞……”
佘元伯笑容傲慢,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她當年只有十歲,懂什麽?我多問兩句就全套出來了,加上我爹曾經說過的一些事情,□□不離十。夫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對她只需小心謹慎一些便可。”
兩天之後,佘莊主與佘蓮之在廳堂中閑聊,家丁突然來報說:“夏侯公子前來拜訪。”
佘元伯一聽喜出望外,卻立刻顯出擔憂之色。
“夏侯遺此時前來,真不是時候啊!”
“找個理由讓他走不就行了。”佘蓮之不耐煩道。
佘元伯搖了搖頭,他心中依然想與陸氏一族交好,嚴肅道:“見機行事好了。”
依舊是一身黑衣,但前日裏的狼狽已不複存在,夏侯遺此刻氣宇軒昂地立在那裏,一雙明亮的眼睛溢着神采,手裏還提着一個不小的包裹。
他走進佘元伯,恭敬地欠了欠身:“佘莊主、佘小姐,我又來叨擾了。”
“賢侄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啊?”佘元伯的眼睛已然盯住了他手中之物。
“家舅知道莊主救了小侄一命,定要小侄攜厚禮道謝。”
夏侯遺将手中之物放到佘元伯身旁的桌上,解開包裹,打開盒子,一尊金光熠熠的金蟾呈現在父女二人面前,将他們看呆了,半晌未有言語。
“賢侄,這……陸将軍真是太、太客氣了……”
“救命之恩,豈是小小一件俗物可以報答的?佘莊主一定要收下才好。”
佘元伯心裏早就樂開了花,聽夏侯遺這麽講,故作矜持道:“既如此,老夫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侄還有一事相求。”
佘元伯歡喜道:“賢侄客氣了,只要老夫能辦到,定會答應。”
“是這樣的,小侄本要與舅舅一起南下辦事,沿途路經貴莊,舅舅讓我先來送禮,待解決完軍中事物後便與我會合,在此期間小侄可否借住幾日?”夏侯遺彬彬有禮地說道。
“這……當然好、當然好了。”佘元伯應聲有些勉強,卻想不到辦法拒絕。
“爹!”佘蓮之在一旁不滿地叫道,似乎在提示什麽。
“若貴莊不方便,小侄另尋住處也無妨。”夏侯遺故意說。
佘元伯認為夏侯遺攜厚禮前來,說明陸将軍有意交好,是個難得的機會,可又怕夏侯遺知道了家中密事。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開罪陸将軍。至于解兒的事情,只要隐藏妥當,便不會有什麽意外。
“怎麽會!賢侄盡管住下,之前你住的房間還空着呢!”
“謝過佘莊主!”夏侯遺看了看面前的二人,故意打了個哈欠,笑着說:“不好意思啊佘伯伯!小侄趕路太急,這會先去休息了。”
佘元伯笑着答應,內心卻有些複雜。
佘蓮之站到佘元伯身側,壓着聲音急道:“爹!你怎麽就答應了?那陸協兵強馬壯,又是個貪婪不講理的人!若是讓他知道了玉柱這樣的東西,您苦心多年的計劃豈不是要落了空?”
佘元伯神情複雜道:“我也知有這個風險,可是你讓我如何拒絕?”
“有什麽不能拒絕的?”佘蓮之很是氣憤。
“你不懂,乾坤玉柱是否真的那麽厲害,是否能順利為我所用,都還是未知數。可若與海鷹府交好,我們朗月山莊自然名聲鵲起,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可放過。”
“爹,我們家再西月山一帶名望顯赫,在這裏就是我們說了算,這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我們在這裏自然說一不二,可你想想陸家的權勢和風光,便可知差距有多大。西月山就像被丢棄于塵世之外,夾在南應和大常國之間無人認領。”佘元伯滿眼野心和不平。
“不被任何一方管轄,自由自在有什麽不好?”
“無事之時當然好,可一旦他們注意到了這裏,發現這裏有可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會前來搶奪,我們又怎會是對手?非親非故,拿什麽與他們做籌碼?若是提前有機會交好,到時候大不了将這地方給了他們,換取一個親貴頭銜,我們一家搬去城裏享萬人之上的福氣,該有多好。”佘元伯遐想着往後高人一等的生活,陶醉其中。
佘蓮之知父親說的有理,但卻并不喜歡這種發展,離開朗月山莊這件事,她從來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