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逢
歷經兩個月的尋找,夏侯遺終于在蜀地東部的一個小村莊裏見到了禤解。眼見她治病救人,也見她爆發傷人被驅趕出村。普通村民心存畏懼,不敢對她怎麽樣,可孩子卻無知無畏,趁她孤身一人走在田間,尾随其後朝她扔石頭。
遠遠望着她的身影,夏侯遺心情頗為複雜。她從前清瘦的身子長得豐滿了一些,穿着簡樸寬大的黑色長衫,腰帶勒出細瘦的腰肢。月光之下,蒼白的面容比原來還要精致無暇,與她沉靜的氣質更加完美的融合起來。
她的爆發定與玉柱有關,她手上沒有制衡石,不能很好地控制玉柱,這正是他的機會。
抽出身後短qiang,夏侯遺左手握住下段,右手握住上段,向上一拔,短qiang變長qiang,他飛身而起,白色的槍頭一抖,朝着禤解周身的光盾猛地紮去,槍頭到處炸開一圈裂紋,月光靈光一齊照在白槍頭上,瑩亮如雪,熠熠生光。
夏侯遺的衣服是黑色的,槍身也是黑色的,雪白的槍頭格外出挑,令人移不開目光。
這一下大出禤解的意料,她雙手一擺,裂痕消失無蹤,光盾複如當初。
夏侯遺跳回來處,眼神既驚異又滿意,他用指尖劃過槍頭,說道:“沒想到那畜生的牙竟如此厲害!”
禤解一怔,她感受得到,白槍頭上有很強的妖力,脫口問出:“那是什麽?”
“惡食潭鯥,朗月湖底的玩意兒。”夏侯遺看回禤解,眼中有幾分挑釁。
禤解睜大眼睛,她一早便知道朗月湖裏有個不得了的東西。佘元伯用來處理掉作惡的證據。如今更驚訝的事情在于——那只隐匿在深潭之中的怪物被夏侯遺殺了嗎?她定了定神,這些不重要,她無意識喚道:“勿念——”
“你不配叫這個名字!”夏侯遺怒容驟顯,語聲铿锵。
禤解住了嘴,她垂下眼眸,吸了口氣,複而正視他道:“夏侯公子,即便是妖獸之骨做的武器,也無法對抗玉柱,你不用白費力氣了——”
“哦?是嗎?”夏侯遺又打斷她。
他一把從脖子上扯下了條繩子,朝她迅猛而來,未到眼前忽然消失不見,禤解雙手一齊打了個轉,方才的光盾又籠罩住了她。幾乎同時,她感到身後一震,回轉過身,夏侯遺的臉無比清晰地映在她的眼裏,兩人隔着薄如輕紗的光盾,相距咫尺。
他的臉一半被那副紅木面具覆蓋,另一半完好無損,其上如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如今憤恨又堅定地瞪着她。同時她又看到,他緊握拳頭,将二人面前的光盾,擊出三圈更大的裂紋,半顆血紅的石頭自他手心露出。
心念電轉間,血石已穿透光盾,緊接着一陣清脆的崩裂聲,光盾破碎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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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遺伸手去抓禤解的肩膀,堪堪碰到,眼前一空,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他驀地拿起手中血石,閉上雙眼,調動內息去感應血石靈力的流向,這也是毛芼交給他的方法。
前方……左邊……在往前……他感受到那股能量在緩緩後移。她沒有瞬行千裏,只是用了隐身之法。
他一步一步走向血石指示的方向,也感到對方在一步步後退……
向前走了數步,他突然停住,轉而向左,又邁了幾步,伫立半響,忽地向前飛縱。片刻之間,只聽“啊”的一聲女子叫喊,在夏侯遺行進方向的右前方,他和禤解同時現身。禤解身前玉柱浮動,一股力量抵住夏侯遺的手腕,令他手上的制衡石不能觸到玉柱。
畢竟不是修道之人,夏侯遺對于靈物的使用總歸不夠精熟,幾番攻擊終究被禤解擋了回去,她看準他持着血石的手的運行方位,設法牽制手腕,不讓制衡石有機會碰觸過來。
夏侯遺以極快速度将血石于兩手間調換,急速展開攻擊,這一招果真有用。玉柱被血石制衡,靈力反彈到禤解身上。
她催動的光盾總是被夏侯遺及時攻破,最後兩只手都被對方擒住,掙脫不開。
“當初你有回去嗎?”夏侯遺眼波顫動,他終于問出想問的話了。
禤解身體微微發抖,她閉了眼,又緩緩睜開,直視夏侯遺的雙眼,眼神倔強,一字一句說道:“沒有。”
夏侯遺的憤怒燃燒上來,緊緊扣住她的肩膀。禤解被他抓地生疼,盡量平靜地說:“夏侯公子,當初你對我真心誠意,卻被我利用,是我虧欠你的,若是你想解恨,就殺了我吧。”
她突然感到很疲憊,她受夠這樣的生活,沒人告訴她玉柱究竟是什麽樣的來歷,上古神明?哪個神?禤族為什麽要守護它?守護到什麽時候?為什麽它總是躁動不安難以掌控?她自己又為什麽活在這個世上?如果她死了,玉柱再次陷入長眠,再沒人能喚醒,它變成一塊沒用的石頭,一切便歸于平靜。
如果……如果能死在夏侯遺手裏……想到這裏,她居然覺得是幸福的。
夏侯遺眼波閃動,半響沒有說話,他平靜下來,嗤笑道:“死?——我說了,要把你和玉柱都帶回去,舅舅需要玉柱的力量,若是你能夠助他複國,我可能會原諒你。”
“玉柱很危險!你也見到了,我沒法完全控制它!”
“所以我找到了制衡石——”他将她纖細的兩腕抓到一只手中,空出來的手往下一抖,挂在胳膊上的項鏈滑落到手上,拎起項鏈,給她展示。
禤解這才想起,此物是禤風姑姑常年挂于脖間的墜子,她知道制衡石同玉柱一樣,都是族內的機密,卻不知道它就是制衡石。她還看到,這個項鏈的繩子,居然是當初她挂在夏侯遺脖子上的那條,只不過原先的墜子已經不見了。
她別開眼睛,不去看那個項鏈。
“有了它,玉柱盡在掌握。”夏侯遺神色傲然,自是有幾分得意。
禤解搖頭嘆息:“你根本不懂玉柱究竟是什麽……”
“你又比我懂多少?”夏侯遺自然不服,他去過禤氏遺址,知道禤氏的過往以及制衡石的作用和來歷。他也知道禤解十歲被母親匆忙送出,所知之事不一定比他多。
禤解內心無比郁悶,兩年來她感受到玉柱不同尋常的變化,回蜀地也是為了找尋線索。她有種感覺,總有一天它也會失去效用。可夏侯遺如今這般勢在必行的模樣,絕不會聽她的。
饒是如此,她還是打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試着勸說他。
“制衡石的力量會慢慢減退,那個時候就沒有什麽可以控制玉柱了,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正在調查這件事。”
“你說的話我很難再相信了。即便你說的是真的,你要找多久?一年?兩年?十年?舅舅等不了那麽久,應國也等不了那麽久。”
“如果你将玉柱給了陸将軍,不是在助他,而是在害他!”
“不用你來教育我!”夏侯遺對禤解這樣的态度非常惱火。她認錯,她願意毀眼贖罪,願意以死謝罪,然後用這樣公事公辦的口氣跟他争論,不服一點軟。
禤解低下頭,不知在想着什麽,夏侯遺剛要說話,忽覺□□生風,禤解飛起一腳,踢向他裆部,他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抓住禤解的手松動了一下,須臾之間,他的手被一股力量彈開。
玉柱環繞禤解一起騰飛起來,隐入一旁山壁上的密林中。
夏侯遺沒料到她來這麽一招,震驚地看着她飛升而上,反應過來忙追了上去,林間幽密陰暗,什麽也看不見,他拿出制衡石來,卻發現血石反應微弱,什麽都感應不到了。
他喪氣地将項鏈戴回脖子上,伫立半響,想來想去,越想越氣,不甘心的大喊道:“禤解你這個陰險的女人——!——你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