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報應
清北沒抓住人,懊惱而歸,在葉羨的指引下拾回了那只被斷的暗箭。
皇家狩獵竟出了刺客,此事說小不小,必然驚動聖駕。加之葉羨受傷,皇帝大怒,定要審出幕後主使。
清北呈上那只斷箭,皇帝遣信賴的祁衡查之,逐一對過後斷定:此箭出自平涼侯府——
平涼侯聽聞驚呆了,然最怕的還是侯夫人梁氏,要知道這箭可是射向姚寶絡的。
聽聞女兒受危,西寧侯站了出來。方才的事他都聽說了,平涼侯世子的秘密洩露,他還沒來得及譴責對方當年的無情,眨眼功夫,他們竟對女兒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當場指責他們的報複行為。
這話一落,皇帝也明白了,不過為了公正起見,他還是将葉羨捕獲的人帶了上來。可這人不出現倒好,一出現險些沒把楚彌遠吓得魂飛魄散,這不正是自家府中的侍衛嗎!
他當場質問,問他為何忘恩負義,背叛主家圖謀陷害。可那侍衛卻大喊了聲“冤”,氣絕身亡——
如是,平涼侯一家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七嘴八舌地辯解開來,道他們便是如何糊塗也不敢在皇帝眼皮底下造次,若是不小心落下脅君之罪,那可是要滅門的!
然皇帝不聽,一聲怒喝,欲降罪于平涼侯一家。
事已至此,皇後便是再恨這個不争氣的姐姐也沒用了,她不能坐視不管。如今是穩定太子之位的敏感時期,她需要足夠的支持與異起者抗衡,故而不能失去平涼侯府的勢力。
她殷殷懇求,請皇帝饒恕平涼侯一家。皇帝怒火不熄,皇後尴尬至極,最後求了西寧侯,請他看在與太子師徒一場的份上幫幫自己。
西寧侯無奈,只得開口勸解,皇帝稍稍息怒。可逃罪不能免罰,鑒于此事平涼侯并不知情,乃侯夫人一人所為,故由她來承擔責任。梁氏生口舌是非,包藏禍心,本應休之,可皇後願代為受過才免其罪,收回诰命寶冊。
此事只是涉及西寧侯一家,其實皇帝随便打個“誤會”的理由便能搪塞過去,可好巧不巧地,他們偏傷了葉羨,這若是不給個說法,只怕他也沒法向自己的皇姑母和淮陰侯交代。
當初為了皇位,多少兄弟喪生于奪嫡之争,他也由此落下了兇殘不仁的名聲,故而他不敢不在乎現有的親人了……
事件到此為止,皇帝撫慰葉羨幾句便疲憊回宮了。
葉羨也被暫時安排在行宮處理傷口。包紮完畢,三皇子來看他,屏退衆人後,蕭元謹看着他傷口,深沉嘆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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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波助瀾。”葉羨淡然應,“既然貴妃想扳皇後一局,那我便為她添把薪柴。”
“她們鬥她們的,可你也不必傷了自己。”
“我若不傷,陛下便重視不起此事。”葉羨回道。蕭元謹無奈嘆息,忽聞外面傳來姑娘的清悅之聲,他側耳細聞,辨出了這聲音的主人後,笑了,對着葉羨谑語道:“我看除此之外,你另有它圖吧!”
說罷,他起身離開,正迎上前來的寶珞和葉婧沅,二人揖禮,蕭元謹意味深長地笑笑,走了。
葉婧沅看到弟弟,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上去便擰他胳膊,看得寶珞都嫌疼!
“叫你逞能,你若出個意外,我如何與祖母和母親交代!”
“我這不也是為了救表姐嗎!”葉羨含笑道。
葉婧沅登時轉頭盯了眼寶珞,看得寶珞心直突突。這也就是自己和她情同姐妹,換個人她還不得吃了他。
脾氣發完了,葉婧沅要蕭玖收拾東西帶弟弟回魏國公府休養,葉羨不肯,姐弟二人僵持。
“你不回去,誰照顧你!姨母要打理西寧侯府上下,哪有功夫搭理你!”
“公府太遠了,拜師走動多不方便。再說不是有表姐嗎!”葉羨目光投向寶珞。“我因她受傷,她照顧我不是理所當然。”
本來吧,他救了自己,寶珞心存感激,可被他這麽一訛,她掐他的心也有了。于是方要反駁,但見葉婧沅又一個淩厲的眼神投過來,她頓時哽住。
葉婧沅審度似的打量了她許久,哼了聲。“行吧,那你留下吧。”說着,又對寶珞道了句“照顧好我弟弟!”便出門安排跟随的下人去了。
姐姐一走,葉羨笑吟吟地看着寶珞。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寶珞嗔道。
“什麽?”
寶珞哼聲。“你身手那麽厲害,會躲不過一支箭!”
“天地良心!”葉羨一臉無辜,舉手起誓,“我是真的沒躲過。”
“你躲了嗎!”他那分明就是紋絲不動,等着箭來呢!
瞧着她一副嫌棄的模樣,葉羨佯做委屈道:“那表姐的意思是不想照顧我了,那好……姐!”葉羨突然開口大喊,吓得寶珞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這要是把葉婧沅招進來,她不用活了。
“祖宗,你贏了!”寶珞恨恨地怨了句,松開手朝他嘴裏塞了顆果子。
葉羨嚼着果子得意而笑,怎就覺得今兒這果子特別的甜呢。他張了張嘴,又道:“我還要……”
……
西寧侯回府後,将狩獵中發生的事告之母親,嵇氏聞言,雖深思略重,卻什麽都沒說,唯是問了句“是你為皇後求的情?”在得到兒子肯定的答案後,道自己乏累便讓他回了。
然第二日一早,老太太把兒子們都喚了去,她端坐于堂,略顯憔悴的臉深沉而肅冷。
她開口便道:“我要告平涼侯世子,楚彌遠!”
衆人驚愣,她卻淡定地拿出了兩封紙箋,接着道:“這一封是他當初寫的休書,另一封則是我的訴狀,今兒便呈交順天府尹。”
“母親,平涼侯夫人不是已經受到懲罰了嗎!”二爺姚如昀道。畢竟是皇後的親眷,他可不想再惹。
姚如晦沉思片刻,也懇切勸道:“母親,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還用得着饒嗎?皇後幾句話便将一切罪責都抹了,他們付出什麽了?平涼侯夫人是被懲罰了,那是因為她欲害寶珞,既然你為你女兒伸張正義,我也要為我女兒讨個公道。蘭亭被他坑害耽誤了這麽多年,他想如此過去?不可能!我女兒所承受的苦痛,我一并都要讨回來。你們不用怕,狀子我寫,訴訟我遞,與你們無半點幹系。我是一婦人,無知也好,小人也罷,就算罰不了他,我也要把此事公之于衆,我就是要讓他嘗嘗當初蘭亭被推到風口浪尖挨舌刀子的滋味!”
“對,還有蘭亭當初被劫,怎知就不是他們為了掩人耳目設計,逼蘭亭封口呢!”
“母親,這就沒理據了吧。”二爺心慌,急切道,卻被老太太一個犀利的眼神剜得噤聲,不敢言語了。
三爺姚如昳也坐不住了,忐忑勸道。“皇後求了侯爺,侯爺點頭事才算了了。您這再掀起來,不是打皇後的臉,跟她作對嗎!”
老太太不以為然,對着大兒子道:“明個我狀子一送,你便到太子府去,就道孝不能違,君不可背,故請罪。”
西寧侯垂目沉默,半晌,他點了頭。
他認,二爺可不認。平涼侯府背後是皇後,與皇後同心的是太子,這倒了得罪的是誰?那可是未來的儲君!巴結還來不及呢,誰幹這自找死路的事。姚如昀不幹,火急火燎地求母親不要一意孤行,而老太太卻瞪着他,厲聲甩了句“你以後離皇戚遠點,立國本之事,你少參合!”
說罷,連個反駁的機會都不給,遣衆人散去。
寶珞聽聞此事時,也頗是驚訝,但又不得不敬畏這位祖母的膽魄和用心良苦。
天下疼女兒的母親盡是,可能真正從女兒角度出發,無畏地為女兒争取公正的母親又有多少呢?尤其是在這個女人地位極低,法制又不健全的年代。寶珞是真的佩服她。還有,她之所以要大張旗鼓地狀告平涼侯,除了為女兒,也是為兒子,她不想兒子和皇後走得太近,被人劃為□□羽。知子莫若母,她了解兒子的秉性和能力,這場權力鬥争,他們離得越遠越好……
不出所料,嵇氏的狀子一遞,轟動京城。順天府哪敢接兩家侯爵的案子,府尹整日心驚肉跳。雖說西寧侯府明顯在理,然平涼侯府可是皇後的親戚,這案子,難斷啊!
不過府尹也是個聰明人,找各種理由托着不辦,卻讓漫天的流言恣肆。這回全城都知道平涼侯世子好龍陽不說,居然還利用西平侯小姐做掩飾,欺負人都欺負到家了,如此自私陰毒,活該他斷子絕孫。這流言繞來繞去,傳到帝後耳中,皇後便是想壓也壓不住了。為示公正,皇帝只能追其責,以德行有失為由,褫奪楚彌遠世子之位,終身不得襲爵……
消息傳來時,寶珞第一時間去看了姑姑,姚蘭亭聽聞淡笑。她感激母親,但對于這件事她早便放下了,不是因為原諒,是因為生命裏出現了一個讓她仰望的人,她寧願心懷美好地去憧憬生活,而不是活在仇恨中。
寶珞現在才懂,原來姑姑是個豁達之人,這麽些年她封閉并不是因為婚姻的失敗,祁衡是束光,照亮了她的情感,而她之所以不肯走出來,說到底還是因為母親裴氏……
不過自打和寶珞敞開心扉,她人也開朗了很多,尤其是猜測裴氏的死可能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她更加用心地随寶珞查清事實真相。
這些日子,姑侄兩人沒事便湊在一起,研究當年的熏香。
姚蘭亭把當年藏留的熏香都拿了出來,寶珞要去找個對醫藥頗有研究的大夫來,半路卻被葉羨攔下了。
最近這段日子,葉羨沒少打着受傷需要照顧的借口纏着寶珞,不是要她給自己做點心,便是讓她去摘葡萄,偶爾還會要求她陪自己品茶賞秋蓮。更甚者,他在園林裏讀書,非說胳膊疼翻不動書頁,叫她讀給他聽,若是不從他便拿葉婧沅來威脅——
寶珞現在最怕的就是聽到西院的消息,看到他是能躲就躲。
不過這次他可不是來“折磨”她的,而是給她帶來了個人,太醫院的鄭院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