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齊凜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禹涵還在和嬰兒床較勁。
這個小床的功能比較齊全,底下安裝了可以制動的四個滾輪,四周的欄杆也都可以通過金屬扣翻起或者放下,既能保證嬰兒的安全又可以方便大人照顧,床頭有置物架,床板可以調節,這些功能聽起來當然十分實用,但是拼裝起來可就麻煩了。
其實這對于禹涵來說不算什麽,他動手能力向來很強,又有耐心,做這些原本是小菜一碟,但是如今他動作不方便,彎腰起身都很費力,做起事來就沒那麽幹脆利落。
齊凜過來的時候,房間裏開着光線柔和的暖光壁燈,禹涵坐在床上認真地拼接着最後一面護欄,他旁邊放着幾面已經安裝好的,圓柱形的護欄整齊劃一地排列着,看起來非常美觀。
“還沒有做好嗎?”
齊凜走過去,拎起一排欄杆看了看。
禹涵把最後一根螺絲擰好,這才擡起頭:“明天就好了,比我想象的麻煩一點。”
花兩天的時間去拼一個嬰兒床——擱在以前,這簡直是齊凜無法想象也不能理解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放在禹涵身上,看着他溫柔細致地撫摸每一處木料以防有粗糙不平或者木刺的樣子,他卻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他彎腰拿起一邊的滾輪撥了撥:“這個固定在四個床腳?”
禹涵沒想到他會願意浪費寶貴的時間做這些,但還是說:“對,這個最後再裝就好,要不然安裝其他地方的時候滾來滾去不方便,先把這四面拼裝起來。
“我來。”
這些東西分量不輕,禹涵擺弄起來有點費勁,但是齊凜拎在手裏輕輕松松,就好像手裏的東西不是實木而是塑料制成的一樣,幾下就把圍欄搞定,整張床一下子就初具規模了。
有了齊凜的幫助,禹涵的速度就加快了很多,中間吃了個飯休息一會兒,再折騰了一個來小時就完工了。看着漂亮可愛的嬰兒床,禹涵心裏的滿足感絲毫不遜于以前成功完成一個作品時所帶來的,他眼睛裏都帶着細碎的光,笑吟吟地打量着面前的成果。
禹涵在看嬰兒床,但是齊凜卻在看他。
他看得出來,禹涵真的非常高興,那種從眼底傳遞出來的笑意有着極強的感染力,齊凜的心情也不由得愉快起來,勾了勾唇角。
禹涵伸了個懶腰,撐着床想站起來,齊凜看他動作不便,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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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涵道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柳姨突然站在門口敲了敲門:“齊先生啊,你的電話。”
齊凜接起,尖銳的哭聲從對面傳了過來:“齊凜,你爸爸不行了,你快過來!”
電話是徐梅打過來的,她又哭又喊,邏輯混亂,齊凜幹脆直接挂掉,給家裏照顧齊父的保姆打了電話,這才得知今天晚上齊父的情況突然惡化,已經被送到醫院搶救,按徐梅的情況肯定沒辦法配合醫生的治療,齊凜必須馬上趕過去。
他立刻起身去拿外套,禹涵也有點緊張,跟着他走來走去,咪嗚玩了一晚上柳姨的毛線團,終于見禹涵出來了,也喵喵叫着蹭他的腿求撫摸求抱抱,齊凜沒注意,猛一轉身差點碰着禹涵,兩個人都是一愣。
齊凜看看他看看貓,在這麽緊張的時候居然有點想笑:“幹什麽呢?”
禹涵尴尬地往後退了退:“沒,我是說……你,你別太難受。”
齊凜一邊穿外套一邊說:“我爸還沒死呢。”
禹涵更尴尬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只是覺得齊凜今年也不過26歲,恐怕還沒有經歷過多少生離死別,面對至親的命在旦夕,很難保持情緒的冷靜。
他問:“我陪你去吧?章大哥在城南,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到醫院。”
齊凜看着他眼睛裏不加掩飾的關切和擔憂,心裏緊繃繃的情緒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年紀是很輕,但是身邊的絕大多數人卻并不把他當作一個年輕人了,受到這樣的關懷的機會并不多。
齊凜:“沒事,我爸爸他病了這麽久,該做的準備我都已經做好了。醫院太亂,你不要去,在家等我。”
說罷便換鞋出門,禹涵站在門口,依舊有點不放心地叮囑:“車不要開太快!”
齊凜本來已經打開了家門,聽到這句話,動作突然停滞了一下,任由樓道裏冷冽的風刮進溫暖的室內,但是這樣的冷風并不能吹散房間裏的溫暖,也無法吹清醒齊凜的頭腦。
他突然轉身,兩步走到禹涵的面前,扶着他的雙肩,在禹涵的前額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重複道:“在家等我。”
然後便再也沒有回頭,大步離開了。
留下禹涵一個人傻傻地站在玄關處。
剛才齊凜……親他了?
禹涵不明白,齊凜為什麽親他?有話好好說,動不動就親人是什麽意思?也沒見小時候齊凜喜歡玩親親啊!
柳姨見他一直在門口站着,過來叫他:“小涵你別在那發呆了,當心門縫裏灌風。”
禹涵這才木楞楞地回到沙發上坐着,咪嗚上來拱他的手,禹涵便機械地沒有感情地撸了它一會兒,大概是嫌他服務得不夠用心,沒多久咪嗚就嫌棄地跑開,又去糟蹋柳姨的毛線團了。
禹涵還在想,齊凜怎麽會親他呢?
他從和齊凜一起生活以來,一直脫離不了小時候二人的相處模式,總是把齊凜當小孩子當弟弟看,雖然生活中的一些細節卻總是在提醒他,齊凜已經是個成熟且優秀的男人了,但禹涵還是認為,他和齊凜就是單純的兄弟或者說朋友關系,即使肚子裏懷着他的孩子,那也是純潔的兄弟情。
但是今天這事兒,讓他覺得有點不對。
齊凜親他就已經不太對了,而他被親後的第一反應,好像也不太對。
他有點……熱。
是那種有點害羞,有點竊喜,有點……期待的,熱。
艹。
當不了兄弟了。
禹涵自暴自棄,拿起沙發墊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了裏面。
當晚齊凜沒有回家,在醫院折騰了一整晚,徐梅不但沒辦法配合醫生,反而還在不斷地幹擾醫生的工作,每次手術室裏有醫生出來拿着文件讓齊凜簽字的時候就會撲上去哭求對方救救她愛人,齊凜被煩的無法,只得讓人将她強行帶到一邊去,這一夜過下來,他只覺得比自己在公司連續工作二十四小時還累。
好在齊父的情況算是穩定下來了。
第二天早上他給禹涵發了消息,告知搶救成功,人已經轉入重症監護室。禹涵晚上沒打擾他,此時看到消息連忙追着問他現在怎麽樣,還在不在醫院。
為人子的在這時候肯定得守在父親床前,況且雖然消息沒有放出去,還是有些人過來探望,需要他來接待,因此齊凜這天沒有去工作。禹涵擔心他在醫院吃不好,于是中午便準備了點食物,打車過去了。
齊凜在醫院給安排的休息室裏,拿着手機處理文件,禹涵來的恰到好處,醫院的飯菜他吃着不合口味,附近又沒有合适的餐廳,禹涵把飯帶來了,他就不用再讓章雲馳跑出去買了。
飯後,兩個人并排坐在沙發上,齊凜臉繃得緊緊的,顯得十分嚴肅,他再腦海裏整理了一下措辭,開口道:“昨天那個事……”
禹涵瞥了一眼隔壁,意思是你爹還在裏面躺着,你個當兒子的現在說這個好嗎。
齊凜看出來了,解釋道:“他暫時沒事了。昨天那個事,我确實是一時沖動。”
禹涵臉上的微笑險些挂不住,這是什麽意思?
齊凜道:“雖然是沖動,但是驅使我做出這樣的行為的心理是顯而易見的。不過,我有些事情還沒有想清楚,暫時不能給你确切的說法。”
禹涵:“……”
顯而易見什麽啊,我覺得不顯而易見,你倒是說啊。
這個人,親也是他先親的,怎麽這話說出來,倒像是禹涵跟他告白了等他的回複一樣呢?
簡直莫名其妙!
禹涵憤憤地轉過身去。
齊凜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在禹涵搭在腹部的手上輕輕捏了捏。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只是下意識地這麽做了,但是禹涵卻被這個小動作一下子拉回了過去。
小時候的齊凜犯了錯,又不好意思道歉,就會這樣拽他的手或者褲子,有一次他實在是很生氣,在齊凜來示好的時候直接把手給抽了回去,小齊凜愣了愣,又牽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腦袋頂上,眼神濕漉漉的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就差搖尾巴了。
禹涵一閉眼,完蛋,他這弟控晚期不能好了。
齊凜低聲道:“我很喜歡你,也……不想委屈你。”
不知道為什麽,與禹涵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反而會越多的想起洛禹涵,他們兩個太像了,無論是面容還是性格,齊凜知道自己對這個人動了心,但是他不知道他到底喜歡的是禹涵本身,還是将他當作了洛禹涵的替身。
他不能這樣稀裏糊塗地就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