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齊父住院的這一段時間裏齊凜去過醫院幾次,但是跑得并不勤,他畢竟有自己的很多事要做,而醫院那裏有保姆看顧,他去了也沒有多大用場。禹涵白天沒事的時候也會過去看看,齊父很歡迎他,禹涵能感覺出來他并不是因為看重這個孩子而喜歡自己,而是真的以一個慈愛的長輩的眼神看待他。禹涵自小就很少受到來自長輩的關愛,因此對齊父很有好感。
這天上午禹涵過來醫院,在路上買了一束花。現在齊父基本只能靠輸入營養液維持生命,買別的東西他也沒辦法享用,禹涵本不想買這些生機勃勃的東西,怕老人傷神,但是之前看見齊父對着外面蕭瑟的冬景嘆息,又覺得買些花是個好主意。果然,齊父很喜歡,指揮着保姆插在了花瓶裏,好好地誇贊了他一番。
這天徐梅也在,禹涵發現,只要齊父在,她的精神狀态就會相對穩定,今天她也表現得很正常,還給禹涵帶了一大包東西:“你們兩個男人,也都沒帶過小孩,什麽都不知道準備,我給你們買了點東西,慢慢置備起來。”
徐梅的東西禹涵本不想要,但是他似乎确實對這些事情毫無經驗,于是動搖了一下,還是收下了。病床上的齊父很感興趣地說:“都是什麽,讓我看看。”
他以前在齊凜的生活中出現的并不多,也沒怎麽參與齊凜的童年,是在老了之後,抑或是說生病了之後,才愈發感受到親情的可貴和新生命的美好,因此格外好奇。
禹涵便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把包裝袋打開了。
徐梅準備的很多,從小衣服小被子到奶瓶水瓶,禹涵一一打開看了,徐梅在一邊說:“消毒鍋、奶粉和尿不濕這些東西是大件,趕明兒讓司機給你們送家裏去,過幾天我去看看還缺什麽。要我說你們怎麽可能照顧得好小孩子,還是放在我身邊放心……”
“梅梅。”齊父打斷她的話,指着一個畫着小鴨子的半橢圓形布料道,“這是什麽?”
徐梅拿過來展開:“這個是喂奶的時候墊在胸口的……”
徐梅把話題轉開,禹涵大松了一口氣,專注地看着手裏的東西。徐梅眼光很好,挑選的嬰幼兒用品都十分精致可愛,面料也十分舒适,他摸着手裏的小衣服,愈發地期待和喜歡這個小朋友了。
這時房門被敲了敲,齊凜過來了。
他一進門便看見三人手裏擺弄着的東西,疑惑道:“那是什麽?”
徐梅向他揚了揚手裏的圍兜:“這是小孩子用的東西,看見這個沒有,你小時候也有一個。”
禹涵:“噗。”
他記得,齊凜小時候吃飯的時候會戴圍兜兜,不過他那個是小雲朵的,而且齊凜不喜歡,堅持自己不會掉飯,沒有戴幾次就不肯用了。
齊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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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禹涵身邊:“笑。”
禹涵:“不笑了不笑了。”
齊凜反而露出一絲笑意來,俯身拿起一件小衣服。
近來兩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那個吻,禹涵不知道怎麽辦,只能先回到以往的相處模式,而齊凜近來的态度也非常奇怪,總是忽遠忽近,讓人難以把握。
禹涵不知道的是,齊凜已經拿到了他所有的資料。
這份資料非常完美,毫無疑點,完完整整的敘述了禹涵的生平,從他出生到進入齊家做代孕,每一步都有跡可循,證據确鑿,即使讓齊凜來僞造,也不會有更天衣無縫的作品。
但是資料上寫的很清楚,禹涵他從來沒有一只貓。
齊凜正打算從這只貓身上下手繼續追查的時候,齊父就出事了,他無暇他顧,只得暫時把這件事先放到了一邊。
“這是給人穿的?”
齊凜皺着眉,來回翻動着那件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衣服。
禹涵瞪他一眼:“不然呢!”
“這也太小了。”齊凜拿着往禹涵的肚子上比了比,重複自己的判斷,“太小了。”
禹涵:“剛出生的小孩子本來就很小很小。”
他不太能記清齊凜剛出生的樣子了,但是洛禹澤落地的時候他見過,腦袋還沒蘋果大。
齊凜将信将疑,禹涵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還能騙你嗎,等生下來你自己看啊。”
齊父躺在病床上,看着兩人互動,蒼老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齊父在醫院裏住了一段時間後便繼續回家休養,病情發展到了他這一步,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只能是通過藥物來延長時間罷了,齊家有專業的醫生和醫療設備,醫生的建議是讓他在自己的家裏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
安頓好齊父,從老宅出來,此時已經入冬,園子裏的景致顯得荒蕪了不少,寒風蕭瑟,生機匮乏,整個花園顯出一種衰頹之意,似乎在冥冥之中預示着什麽。
“走吧。”
齊凜幫禹涵扯了扯圍巾,往車庫的方向走去。
世界上每一刻都有悲歡喜怒在上演,這邊是一位遲暮的老人,禹涵腹中有即将新生的孩童,而在君庭酒店,也有馬上步入婚姻殿堂的“愛侶”。
吳宏最近頭疼至極,這段時間來兩家人為了婚禮忙成了一團亂麻,預定酒宴和儀式、拟定客人名單并發送邀請函、準備新人的衣物、籌備新房等等一系列大事小情全部堆在一起,讓人頭大,更何況其間還總是有意見的分歧,這段時間每個人都是煩躁又着急,像是一點就炸的火藥一樣,家裏已經爆發過許多次争吵,吵得人心煩意亂。
更要命的,吳父管的他極嚴,根本沒有讓他出門散心的機會,通話也總處在監視之下,如今他和楊慧已經有許久沒聯系了。人在想象中總是會把事物進行美化,再加上楊曼曼如今陰骛偏執的性子做對比,吳宏越發覺得楊慧才是自己受盡磋磨等來的紅顏知己、命定之人,而看楊曼曼卻是越發的不順眼了。
但是再不順眼這婚也得結,早在半個月前他們就把證給領了,當時二人面無表情,疏離至極,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神裏非但沒有愛還有着許多厭惡,和身邊一對對甜蜜的小夫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着不像是去結婚的,倒像是去離婚的。
吳宏看着那紅本本,心裏實在是一絲波動也無,甚至想着,如果這是楊慧該多好……哪怕是洛禹涵呢,也比她好!
這念頭一出來,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怎麽會想起洛禹涵來,他早死了!死了不說,還出來作怪……楊曼曼再差,也比他要強!
吳宏驚疑不定地四處打量着,總覺得有人在看不見的地方盯着自己。
日子說慢也慢,說快也快,無論再怎麽難捱,忙忙碌碌的一個月也過去了,婚禮的日子到底是來了。
楊曼曼的肚子對外稱是三個多月,一點兒都不顯懷,吳母瞧着雖然奇怪,但是那報告卻是實打實的,于是只當她瘦不顯肚子,沒有多想。她身體不好,最近折騰得更是一臉憔悴,臉色蒼白,好在有化妝師一雙巧手,愣是讓她顯得面色紅潤水靈,除了一雙眼睛,一點都沒有新娘子的喜悅嬌羞,全都是冷漠、麻木和厭惡。
吳宏這邊也是,一身高定西裝顯得他人模狗樣,任誰也看不出來這人早上剛剛在化妝間發瘋砸了兩面鏡子和化妝師的工具箱。
兩個人站在一起,活脫脫一對怨侶。
楊然這天穿了一身精致的小禮服,見狀也是心疼不已,拉着楊曼曼的手說:“事情已經這樣了,咱們得往好處看,至少吳家不會虧待了你。”
旁邊有攝像機過來,楊然立刻換了一副口吻,抹着淚道:“曼曼,媽媽真是既盼着你出嫁,又舍不得你,你長大了,馬上就要結婚了,馬上就不是媽媽一個人的寶貝了……”
楊曼曼嘲諷一笑。
這時洛勝達也過來,低聲道:“打起精神來!這麽重要的場合,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他哪裏知道,更大的笑話在後頭呢。
馬上典禮就要開始,楊然又叮囑了楊曼曼幾句,無非是讓她裝也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還有當心肚子裏的孩子雲雲——她這一胎才懷上一個來月,不确定性還大着呢。
外面奏起了優美流暢的音樂,不知怎麽的,楊曼曼總覺得,那樂聲如同有了實質一般,像毒蛇一樣蜿蜒着進入了這小小的化妝間,擡起頭嘶嘶地朝她露出了信子。
隐隐約約的,主持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外面有喧嚣的人聲,多麽盛大的一場婚禮,政商界的名流幾乎齊聚一堂,有一些往常根本不會和吳家來往的人也不知為何主動提出前來觀禮,外面的人們借着這場酒宴互相攀結關系觥籌交錯間都是虛僞的笑容。
突然間,外面安靜了一瞬,主持人的聲音響亮的傳來:“請二位新人入場!”
化妝間的門打開了,楊曼曼被人扶着站了起來,她伸手挽上洛勝達的手臂,端出一副溫婉的笑容,向着紅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