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多年之後,禹涵回憶起那一場婚禮的時候,已經記不得那些名流權貴們的面容和複雜的流程,他全程都像是一個被抽離了靈魂的木偶一樣,那些喧嚣、那些音樂、那些閃光燈,都像是被隔絕在了另外一個世界,他聽得到看得到,但是卻沒有了對它們該有的反應。
他只記得齊凜與他一同入場時溫暖而有力的手掌,還有聽證婚人講話時齊凜帶笑的雙眸。
他不合時宜地想,他的眼睛好好看啊。
眼尾的線條幹脆利落,略微上揚,不僅不多情,還顯得冷漠,但是如果專注地看人,就會格外的溫柔,漆黑的瞳仁滿滿倒映的全都是禹涵的身影,看得久了,他都覺得自己會陷進去。
如果不是齊凜及時捏了捏他的手指,他可能就看呆了。
他眨眨眼,趕緊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認真聽齊凜的告白。
齊凜靜了片刻,等到下面的雜音完全消失之後,才看着禹涵,緩緩道:“我今年二十七歲,二十七年來所有的美好,全都來源于你。”
童年的游戲,少年的愛慕,長大成人後的失而複得,還有最終的雙宿雙飛。“
“二十七年來最痛苦的事,也來源于你。”
求之不得,思之如狂,然後一夕之間,整個世界全部崩塌。
這些話他礙于場合和禹涵的秘密不能說出口,但是禹涵聽得懂。
齊凜看着他的眼睛:“我愛你,所以我接受你給我的美好,也接受你給我的痛苦,我永遠做你的信徒,永遠忠于你,至死不渝。”
此話出口,底下可以說是一片嘩然。
齊凜在外界的形象,是一個區區二十幾歲便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龐大的家族企業的年輕企業家,是不僅僅能在岳江呼風喚雨的權貴,是所有人都争先恐後去交結的頂層人物,同時他也是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對自己不關心不在意的事情毫不關心的。
在很多人眼裏,齊凜是一個需要仰望的存在,不僅因為他的錢、權與地位,更因為他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性格。
但是齊凜在這場無數人關注的婚禮上,心甘情願地低下了頭,做出了堪稱卑微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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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到底是個什麽見鬼的東西?
禹涵也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齊凜會在婚禮上說出這樣的話,他微微一愣,身體的反應幾乎不受大腦的控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齊凜看他的時候眼眸微微低垂,鋒銳的眸光掩去,只剩下缱绻的溫柔。他輕輕拍了拍禹涵的手,将話筒移交到他的手中,此刻本應是禹涵背出寫好的稿子,但是被齊凜這樣一鬧,他一時之間有些忘詞兒。
好在大家都還在低聲議論和啧啧感嘆,沒人意識到他慢了一拍。
禹涵抿抿唇,整個人幾乎溺斃在他幽深似海的眸子裏,背好的稿子全都被扔到了九霄雲外,他無法控制地喃聲輕語:“我愛你。“
“勝過愛我自己。“
“我能有的,全都給你。“
禹涵未經反應,這些平時無法說出來的話便脫口而出,像是中了什麽魔咒一般。
齊凜沒給他臉紅的時間,雙手捧住他的臉頰,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多少還知道這是在舞臺上,因此吻得還算是克制,縱使如此分開的時候禹涵仍舊是有些氣喘,眼睛濕潤而明亮,有些不好意思地偏着頭。
證婚人是齊凜一個長輩,此刻正含笑看着他們,待到纏繞在周圍的暧昧氣氛稍稍冷卻才開口說道:“那接下來就請我們的小戒童為新人送上婚戒。“
宴會大廳中間隔出來的供新人走過的通道中間,何姐把齊煥放下了,由于讓他平托托盤實在是有些困難,所以何姐給他手臂上挎了一個小籃子,兩枚對戒就放在中間。
齊煥出現的那一刻,周圍又是一片議論,現場的記者紛紛争先恐後地擠到通道兩邊,對着齊煥就是一通狂拍,禹涵頓時有些焦急,擔心齊煥被這麽多陌生人圍住會害怕,下一秒就要拔腿往齊煥的方向跑,然而齊煥的表現卻讓他止住了步伐。
他明明才一歲半,剛能自己走穩路,但是面對一群圍觀他的大人卻沒有絲毫的害怕或者哭鬧,只是往四處看了看,然後他便看到了臺上的爸爸們,直接邁開兩條小短腿,一颠一颠地跑上前去。禹涵微彎下腰,向他張開雙臂,齊煥頓時眉開眼笑:“爸爸!“
然後一頭撲進了禹涵懷裏,摟着他的脖頸要抱。禹涵将他抱起來坐在自己手臂上,然後将他的小籃子拿下來,兩個人就這樣交換了對戒。
一家三口,形成了無比穩固又溫馨的畫面,齊煥乖乖地坐在禹涵懷中,将小腦袋碰在禹涵頭上,齊凜在為禹涵戴上戒指之後托起他的手放在唇邊一吻,齊煥眨了眨大眼睛,也向着他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要親!“
他的聲音被擴音器放大了傳到全場,惹起來觀衆一陣笑聲。
齊凜也笑着,握住他的小胖手親了一親。
這場婚禮結束後,整個岳江市都沸騰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人人津津樂道,走在路上都能聽見有人在讨論,媒體上更是鋪天蓋地都是相關的報道,齊凜的新婚愛人與兒子第一次在正式場合公開亮相,足夠引起一陣議論的風潮。
婚禮現場的圖片到處流傳,而禹涵的身份也随即被人扒了個底朝天,他的外貌和氣質很有辨識度,沒有費多大力氣網上便爆出來了他的微博ID。
他的微博底下當即就是一片群魔亂舞,好在禹涵自己有粉絲基礎,大部分的評論還都是善意的,下面有他自己老粉哭鬧着說不敢相信。
“我以為你結婚就夠震驚的了,沒想到你娃都會走了!我以為你娃都會走了就夠震驚了,沒想到你老公是齊凜!”
“原本以為是個文青,沒想到是整條街上最帥的貴婦。”
“我之前還想着貓我也有老公我也有,和博主的差距也就一張臉而已,是我不自量力了!”
“我收回之前好白菜被豬拱了的話,打擾了打擾了。”
“羨慕哭了好嗎,誰願意給我在教堂裏辦這麽一場婚禮,我現在就和他去領證!”
“樓上醒醒,能辦得起這樣的婚禮的人大概率不缺願意和他領證的人。”
……
禹涵刷着手機,笑倒在了沙發上。
齊凜路過客廳,順手将茶幾上的水杯往裏推了推,怕他把杯子打翻:“看什麽呢笑成這樣。“
禹涵一邊往下翻着一邊回道:“在看微博評論……“
突然間他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點,歪倒在沙發上的身子也坐正了,齊凜正從沙發後面俯身看他的手機屏幕,禹涵卻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齊凜露出一點疑惑的表情:“怎麽了,還不許我看了?“
禹涵:“不給你看,都在喊着要嫁給我呢。”
齊凜:“哪個膽大包天的要挖我牆角?”
說着他便去搶禹涵的手機,禹涵舉着手機往後面躲,齊凜幹脆長腿一跨從沙發靠背上翻了過來,整個人壓在禹涵身上,伸長了手臂去搶,禹涵被他牢牢壓制在下面動彈不得,掙紮一番最終落敗。
齊凜打開鎖屏,屏幕上的評論便直接跳入眼簾。
“真服了現在人的三觀,二十出頭結婚生子長臉了?正常人這個年紀不應該在讀書嗎?齊凜跟他結婚就是因為生了兒子好嗎,虧了科技發達,這年頭男人都能母憑子貴了。”
齊凜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
禹涵坐起來,撥了撥亂糟糟的頭發,伸手捂住屏幕:“好啦,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讓他說去呗。”
反正他自己清楚,上輩子的洛禹涵是正兒八經的985院校畢業,為了學微縮景觀沒有深造,但是也跟着專業的老師學了很久的園藝、建築和雕刻方面的知識,至于母憑子貴什麽的,更是胡說八道了。
齊凜也很清楚,他能花錢壓熱度,能收拾媒體和機構,也能起訴造謠生事的人,但是天底下悠悠衆口,堵是堵不住的。他向來不關注這些,因為他知道真正有本事的人是沒時間在網絡上四處冷嘲熱諷的,都是一群不值得關注的人罷了,但是看到有人這樣诋毀禹涵,他還是很憤怒。
齊凜放下手機輕嘆一口氣,對禹涵道:“抱歉。”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一場婚禮而已,并不會有多麽高的關注度,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禹涵毫不介意地說:“沒有什麽好道歉的,這些人就是現實生活中太不起眼了才會特地到網上來博取關注度,你為了他跟我道歉,可太給他臉了。”
齊凜一想頓時覺得好有道理。
自己過得好就行了,那些人也就能說幾句而已,不看就是。
禹涵将手機鎖屏,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居家服被向上提起一些,露出一截纖細的腰肢,齊凜掃了一眼,只覺得白得讓人心癢,下意識伸手過去,禹涵懶腰伸到一半猝不及防地被偷襲,腰一下子就軟了,慌裏慌張地抓住他的手抽出去扔掉。
恰在此時,柳姨從卧室裏探出頭來:“小涵,一會兒有人來收衣服了,你們結婚的禮服要不要送去幹洗啊,洗完之後放在家裏做個紀念吧。“
禹涵像個幹壞事被老師抓住的小學生一樣站得筆直:“哦,在、在呢!“
柳姨:“我就看到四套,你們晚上穿的那兩套呢?“
一抹緋紅色爬上禹涵的後頸和耳朵尖,他結結巴巴地說:“那、那兩套……“
齊凜随口接道:“那兩套壞了,不要了。”
柳姨:“???”
上百萬的衣服,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