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⑧章

傅钰進門扔下書包，轉身倒在床上，不超兩秒又坐起來，胃裏塞得太滿，躺着感覺東西能從嗓子眼出來。

好不容易吃進去，就算出來，也得從下面才行。

他磨蹭着站起來，走到衣櫃前，打開，拿出幹淨的內褲，扯下衣架上的浴巾，拉開門走進衛生間。

傅爸聽到動靜擡頭，看到個背影，筷子停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動。傅爸是個商人，經營着一家□□的公司，規模不小，平時工作太忙，應酬也多，出差是經常事，短則兩天三，長則十幾天，最長的一次是一個月。

那次回來傅钰不認人，不哭不鬧，不喊他爸爸。傅爸知道他在生氣，所以故意不叫，脾氣和他一樣。

很倔。

那年傅钰才不過四歲，一直住在鄉下的姥姥家，爺爺奶奶想見他時，每月會接過去吃頓飯，吃完了再送回去。傅钰不願意留在那，他害怕不愛笑的爺爺，讨厭挨批評人的奶奶，相反姥姥姥爺很溫柔，像兩株豐碩的向日葵，總是朝着太陽公公笑。

他挑食，姥姥不說，變着花樣做給他吃。

他淘氣，姥爺不罵，輕聲細語講着道理。

傅钰喜歡姥姥姥爺，他們總是溫柔的笑，回答他的所有問題。只是偶爾問起媽媽，姥爺姥姥會沉默，轉過頭誰也不說話，然後輕易地跳過話題。

小學一年級，在語文課本裏傅钰第一次見到「母愛」一詞，小朋友們不懂，老師笑着說每個人都有。可是傅钰認為老師在說謊，因為他沒有牽過媽媽的手，沒有吃過媽媽做的荷包蛋，沒有見過大家口中的「媽媽」，就連「媽媽」這個詞都是聽來的，沒有人教他。

在他不斷追問下，姥姥說媽媽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永遠也不會回來。小小的他不知道話的意思，直到學到「去世」這個詞。

三歲的夏天，傅钰見到像似「媽媽」的阿姨，就是鹿今的媽媽。也是那個時候，傅钰認識了鹿今。

忽然一個激靈，噴頭跑出的涼水将傅钰從回憶中拉回，他閉着眼跳開，伸手去摸熱水器的閥門，調大熱水閥門。等水溫漸漸暖回來才重新站回去，怕熱水一會兒用沒了，傅钰把塗了洗發水的頭湊下沖洗，大量的泡沫被水沖着水流而下，糊了五官。

沖完走出來，回了房間，然後又出來，把髒衣服和浴巾丢進洗衣機，倒了兩蓋洗衣液，然後定時。回屋拿出吹風機，去衛生間吹頭發，來來回回好幾次。傅爸每次都跟着擡頭，然後又垂下，夾着一星半點的菜，一碗米飯還沒吃完。

傅钰最後來到客廳，卻是途徑，目的是廚房，打開冰箱拿出礦泉水，擰開，仰着頭狂往喉嚨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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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回頭，傅爸這次皺起眉頭，夾的蝦仁掉在碗裏，将筷子扣在碗上，關懷道：“少喝涼水，我做了湯，你喝一口。”

說完覺得勉強孩子了，又給自己找臺階下，“湯好像涼了，回屋寫作業吧。”然後重拿起筷子，吃起來。

傅钰一口氣空了半瓶，擡起一只胳膊朝嘴角抹去，然後将蓋子擰回去，眼睛看着客廳的傅爸，他似乎比上次看見矮了。

剛剛往肚子裏灌了水，飯一口也塞不下去，但他還是走到餐桌前，左手放下礦泉水，右手拉開椅子，倦懶地靠在椅子上。

“你要吃？”傅爸看他在對面坐下，着實意外，緩緩地放下碗筷，“我去把湯給你熱熱……”

“我不喝。”傅钰拿過筷子玩，“在任姨家吃了很多，您吃吧。”

傅爸恍悟似的點點頭，拿起筷子挑着飯，說：“回頭我給你一些錢，代我交給你任姨，總在那蹭飯也不好，就算是夥食費吧。”

“要給您給。”傅钰不接他的拜托，他知道任姨不會要，當初知道鹿今收錢補課差點發火，她沒有把他當外人。

你反過來客氣，打了對方的臉，不人道。

傅爸苦笑：“我給她肯定不接。”

父子倆思維統一，都覺得這事難辦，飯桌上安靜了。筷子有下沒下地敲，傅钰微微斂起眸，提出一個解決辦法：“有個辦法，您把錢給我，我給鹿今。”

“他能要？”

“要，一毛都要。”

一年過到後半年，總覺得日子過得飛快，11月悄悄地來了，帶着刀片似的的東風，馬路被樹葉蓋了一層被。

課程還是一如既往的緊張，體育課仍舊被占，一周能上一節就很不錯了。月初考試又到了，鹿今給傅钰定了小目标，排名在班級前進10名。

傅钰大言不慚，說玩兒似的，前腳剛答應，後腳就要起獎勵。

鹿今眼一翻，這還沒考呢，就開始嘚瑟。再者，又不是給他考，朝他要什麽獎勵。但架不住他耍賴，随口應了，“完成了随你提。”

“哈——成！”傅钰笑着走開，嘴巴快開到耳根了。

考試在第三天上午就結束了，雖然不是什麽大考，但是流程還是得走走，以免正式考試掉鏈子。

其實，前幾科的試卷已經判好了，只是沒有說，因為怕影響下一課的心情，考試一結束課也正常上了。老沙抱着卷子過來上課，在發試卷前先說了情況，總的來說，這次整體考得不錯，每個人都有進步，100分2個，102~120分8個，90~102分10個，80~90分7個，80分以下6個，還有2個不及格。

那麽一長段話，鹿今只聽到最後的「不及格」，後來意識到這不是英語成績，突然提起來的心髒松開了。然後注意力回到之前，100分2個，其中一個就是自己，他十分确定。而老沙随後也點了他的名字，贊賞的語氣：“鹿今，你又猜對了。”

考完數學卷子的時候，老沙習慣性叫起鹿今，讓他預估自己的分數，他毫不猶豫地說滿分，還猜這次不止一個滿分。當時大家都聽到了，沒太當回事兒，只當老師和學生扯皮。可如今結果擺在這呢，聯系之前幾次的結果，他們不服不行了。

而鹿今，也成為了班裏的吉祥物——吉祥鹿

傅钰這次答的很好，屬于第二檔102~120分，離鹿今滿分還有個5名，努一努力問題不大。老沙對此不太意外，他了解傅钰的能力，數學不是他的短板。不表揚他是低調，那小子太容易嘚瑟，需要拿小皮鞭抽。

很快，英語成績也出了，老師的速度太快。傅钰得了83分，班裏排名20，比之前進步了11名。這個進步讓所有老師大吃一驚，英語老師更嚴重，從拿到試卷那一刻就開始懷疑，判着判着翻回去看名字，的确是他，判一份卷子8分鐘，這份18分鐘也沒判完。

懷疑是懷疑，但是沒有證據，作為老師，不敢妄下評論。于是把成績先告訴了老沙，老沙眉頭一挑，頗為吃驚，轉而抹嘴笑了，說這小子開竅了。

事後，英語老師了解到他在「補課」，一瞬間懷疑通通變成欣慰，在課堂上公開表揚了傅钰。看到不成器的孩終于成器，比看優秀的孩子優秀更興奮，這就是老師。

真心希望每個孩子都好。

幾堂課下來，傅钰的尾巴快收不住了，想往天上翹，被老師挨個誇，可不是常有的事，驕傲啊。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憂，師含笑就恨得牙癢癢，成績表快被他捏爛了，看着傅钰的名次，再看看自己的，想吐血。下課鈴聲一響，他摔下成績單沖過去找傅钰，手臂勾住他脖子壓在桌子上，氣憤道：“孫子，你竟然撇下我一個人跑前邊去了。”

傅钰正在和旁邊侃大山，突然被人從背後襲擊，胳膊肘咣地撞到桌子，迅速反應過來回擊，“我——操~你，松開！”

旁邊的人光速撤離，不拉不勸，完全是看戲的狀态。

師含笑人壯，渾身都是勁，此時又在上面，處于上風，口氣狂傲地說：“想得美，你他媽抛棄我！”

身後傳來一陣起哄，噢~噢~噢~

哦你媽。

傅钰頭被按在桌子上，卷子和書硌着臉，感覺要被刻出花兒，想說：我他媽什麽時候擁有你了？

但覺得這句話太惡心，對着師含笑說不出口，就換了一句，“你他媽不學倒賴我了？”

“我啥時候不學了？我……不是請了兩周假麽……媽的，之前都是你墊底，這次竟然跑前邊去了！”

“……怪我咯？”

“廢話！”

“那怎麽着，我把分勻給你？或者你改我姓？”

“操，你小子！”師含笑聽着氣笑了，松開手臂，然後揪着他的後領，“走，出去抽根煙。”

“抽煙？”傅钰轉身去喊班長，“班長……”

師含笑聞言差點撞門，回頭吼他，“你他媽……吃糖！老子吃糖行不！”

傅钰得逞一笑，放下書，跟着走出去。

教學樓外跨樓梯。

師含笑和傅钰趴在欄杆上，眼睛看着遠處的操場，紅綠一片，有班級上體育課，人三三兩兩地往操場走。

忽然想起，這禮拜體育課又沒上成，因為考試。師含笑嘴裏含着糖，越想越來氣，微微擡下巴，呼了一口氣，竟然把糖吐出去了。

“媽的。”他扒着低頭去看，糖塊轉眼不見，氣憤地捶着欄杆。

“傻~逼。”旁邊悠悠的飄過來一句應景的吐槽。

“滾——”師含笑罵回去，然後回頭問，“你丫真轉性了？英語83，操，38倒過來，你可以。”

真的可以。

他英語31，倒過來13。

□□大爺傅钰。

安靜了一會兒，師含笑斜眼看他，惆悵道：“你咋想的好好學了？”

“良心發現了。”傅钰說。

“操。”

“呵呵……”傅钰配合地笑了下，賤兮兮的，語氣忽然變得認真，“我想考二中，恩還有三中。”

師含笑不厚道地笑了，吊着眼角嘲諷他：“你可要點臉吧。”

傅钰笑了笑，沒接岔，只說了一句，“鹿今要去那。”

“班長？”他愣了愣問，“這和你有屁關系。”

傅钰垂下頭，恩了一聲。

師含笑啐：“恩個屁！”

終于捱到下課鈴響，傅钰不收拾書包，跑過來和鹿今說話：“今兒，我完成目标了，別忘了答應我的獎勵。”

鹿今額頭一皺，說：“知道了。”正要和他說「去收拾東西」，身後冒出一個清脆的女音。

“鹿今，你現在有空嗎？”

作者有話要說： 傅钰：我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