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上,秦沂被于攀文叫上,一起去新村那邊堵瞿浩。

新村原來是鎮外的大片農田,學校修建起來之後,農田被改建成了所謂的新型農村,要大力發展旅游業,修建了很多漂亮的兩層小樓房,還有各式各樣的農家樂。

從學校門口走過去新村要不到半個小時,不過中間會有一段拆遷待開發的空地,荒蕪的田地裏零星立着些老舊的樓房和平房,路也是只能勉強供一輛汽車行駛的小路,兩邊都沒有路燈。

這就是為什麽每次曾小琳去了新村那邊給人補課,許彬都會趕着去接她。哪怕是夏天,九點多天也已經黑了,一個女生走這段路實在有些危險。

八九個大男孩沿着小鎮街道朝新村方向走去,一路上與他們對面經過的人都會往旁邊躲,等到走過了,再回頭看他們兩眼。

秦沂知道自己和于攀文這群人走在一起不像什麽好人,便慢慢減慢了速度走在最後,他看着于攀文他們氣勢洶洶的背影,逐漸将自己抽離出去,忍不住緩緩吸了一口已經開始散去的暑熱,看到路邊一輛汽車旁邊站着一對母女,母親抱着女兒正在等待父親停車。

他開始想,等到再過兩三年他從學校畢業之後,又會過上什麽樣的日子。

“哎!”于攀文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回過頭等着秦沂,不耐煩催促道,“你快點好不好?磨蹭什麽?”

秦沂加快了腳步,沉默地超過他們,朝前面走去。

與于攀文走在一起的李振瑜看一眼秦沂背影,說道:“怎麽回事?秦沂最近脾氣越來越怪了啊?”

于攀文冷哼一聲,輕聲道:“腦袋壞掉了吧。”

許彬在新村一個小超市門口坐着,正拿着一瓶冰凍的可樂在喝,可樂瓶上浮起一層水珠,他見到于攀文他們,連忙站了起來,擡頭看一眼旁邊的兩層小樓,“還有半個小時才下課。”

他們一路上都沒見到瞿浩。

于攀文走過去坐下來,擡手抹一把額頭的汗水,“瞿浩來了嗎?不會不來了吧?”

許彬很肯定地回答他說:“一定會來的,可能沒那麽早。”

十來個大小夥子擠在超市狹窄的門口,幾乎占據了狹窄的街道一半,超市老板躲在店裏,不斷地朝外面張望。

Advertisement

李振瑜問道:“怎麽弄?就在這裏等着他?”

沒有人說話,都在等着于攀文拿主意。

秦沂斜斜靠在超市的玻璃櫥窗上,兩條長腿交疊站着,他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麽,直到于攀文抓起許彬的可樂瓶子朝他扔過來。

“哎!”許彬想要阻止,“沒喝完呢!”

秦沂一把抓住了瓶子,遞還給許彬,擡起頭看着旁邊路燈光柱下撲棱着翅膀飛舞轉圈的蛾子,說:“我們去前面堵他吧,別讓他過來新村這邊,到時候曾小琳補完課,許彬就直接帶着她走。”

許彬聞言連忙道:“這個辦法好,你們在半路上堵住他,收拾他一頓,叫他以後別打小琳主意,我也不讓小琳知道他來過。”

于攀文仍是沒有說話,擡頭看了李振瑜一眼,直到李振瑜點點頭,他才站起來,說:“走吧,去前面田裏堵人。”

臨離開之前,許彬掏錢給衆人一人買了一瓶可樂,又買了兩包煙交給于攀文。

秦沂拿着可樂卻沒接煙。

于攀文抓着煙的手都遞到他面前了,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你這是要戒煙?”

秦沂只說了一句:“少抽。”

于攀文嗤笑一聲,把煙塞進了自己嘴裏,用牙齒咬住了再伸手去摸打火機。

離開新村回到一片黑暗的荒野田地,幾個人仍是沒見到瞿浩出現。

秦沂看他們聚在一起抽煙聊天,說道:“散開吧,我要是瞿浩,見到你們這樣堵在路上,我也不過來了。”

于攀文朝他看來,“去哪兒?”

秦沂有點不耐煩,用毫無起伏的語氣說道:“随便,自己找地方待着,都在這附近,誰看到瞿浩了群裏喊一聲,其他人再趕過去。”

于攀文點了點頭,“行啊,先散開,看看瞿浩是不是走這條路過去的。”

秦沂聽他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便獨自一人朝着荒地裏走去,過去的農田如今的荒地裏長滿了雜草,最高的地方都快齊秦沂的腰了。他撥開雜草往前走,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只是覺得待在于攀文他們身邊,被煙味熏得胸口發悶,反正就想要一個人離他們遠遠的。

李振瑜看着他背影,似乎說了一聲:“毛病!”

秦沂并沒有反應,也沒有回頭,而是繼續朝前走去,很快等他再回過頭時,就只能遠遠看到幾點紅色的火光,還是于攀文他們還沒有抽完的煙,而人影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他站在原地猶豫一會兒,又繼續朝前走,他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棟廢棄的兩層小樓,二樓有一個平臺,從那裏也許可以看得遠些。于是他走到小樓前面,發現樓房的門已經卸下來了,只剩下一個漆黑的門洞,他稍微猶豫,摸出手機當做手電筒,照亮了走進去。

一樓空空蕩蕩,已經搬得什麽都不剩了,他沿着樓梯爬到二樓,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整棟樓房裏回響,一直到他繞到樓梯旁邊那堵牆後面,猛然間發現二樓的房間裏竟然有一個人在窗戶旁邊站着。

“誰?”秦沂脫口而出,他自己都聽出自己的聲音又急又恨。

站在窗邊的人沒有回答,只是轉過頭朝他這邊看過來,秦沂同時舉起手機電筒朝那人臉上照過去,借着白色的光線看到了一張漂亮的臉,白皙的皮膚,秀氣的下巴,淡紅色的唇還有因為光線刺激而半閉的濕潤眼睛。

那人側開頭去,說:“可以關了電筒嗎?”聲音是沉靜的男人聲音,語氣平淡。

秦沂關上了手機電筒,可是那張臉還映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一個驚豔的影像難以抹去,他朝着那個人走近,問道:“你是什麽人?這麽晚了怎麽在這裏?”

那人從窗邊伸手朝外面指,“我是那邊學校的學生。”說完他沉默一下,轉過頭看向秦沂,“我叫紀燃新,你呢?”

秦沂站在了他的身邊,雖然沒了手電,但是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線,他還是可以看清面前這個男人細致的臉部輪廓,他只說了一句:“我也是那邊的學生。”

紀燃新彎着腰靠在窗戶上,手臂支撐着身體朝外面探出頭去,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秦沂沒有回答他。

紀燃新似乎并不介意,微微笑了笑,他問秦沂:“同學,有煙嗎?”

秦沂想起了中午時于攀文給他那根煙,他随手揣在兜裏,這時候掏出來,已經被汗水浸得變了形,他沒有遞給紀燃新,只說道:“有煙,但是沒火。”

紀燃新說道:“沒關系。”随後,他竟然低下頭來尋找秦沂手裏的煙,張開嘴直接咬住了過濾嘴。

秦沂感覺到他的嘴唇擦過自己手指,連忙松開了手。

紀燃新叼着煙直起身子,吸了一口氣,說:“有你的汗味。”

秦沂看着他,心裏湧上來一種說不出的奇怪。

紀燃新仍舊咬着煙看他,身體靠在窗邊上,微微垂下目光,輕聲道:“不過不難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