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們瘋了嗎?!”裴欽真是快被氣得撅過去了,這種天氣潛游,老和尚上吊嫌命長嗎?
周未顯然不是一盞省油燈,喻成都敢叫,他就敢應:“好啊,你輸了的話,趕緊滾回家送你姐回美國!還有……讓你老子少拿貸款的事兒壓老頭子,牡丹城到我手裏,就算關店也不會用你喻家一分錢!”
“你輸了的話……”喻成都轉頭看向裴欽,沁笑:“東西歸我,送東西的人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的東西歸你,你說什麽事兒我現在就答應!”裴欽真是遇到兩位活祖宗,想給他倆磕頭:“別鬧了行嗎?”
白鷺洲潛游的最佳季節是五月底到十月中旬,當地的潛泳教練很多,找兩個全程保護并不難,何況這倆玩意也不是第一次下水,世界各地都潛過很多次了。
只是現在已經十一月了,水溫降低,不到二十度,需要上半幹甚至全幹潛水服,對體力和裝備要求也高,又是不熟悉的水域,一不留神就可能出危險。
從小在海邊長大的蔣孝期自然也想得到這些,斷不會讓他倆下水:“都不許去!”
“不是說給我過生日嗎?禮物都讓人扔了還不許我去撿回來?”
周未小情緒鼓鼓的,像撒嬌難纏的壞小孩,右腿疊在左膝上,牽起一邊嘴角:“小叔你就看着我讓人家欺負也不主持公道?”
“你的禮物,我會請專業潛水員幫你找回來,但是你們兩個,誰都不許下水!”蔣孝期寸步不讓。
喻成都才不像周未那樣一口一個小叔,蔣孝期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憑什麽用長輩身份壓他:“不敢去就認輸,別跟小孩兒似的哭着找爸爸!”
周未剛要回嘴,蔣孝期忽然脫下運動外套甩在他身上,金屬拉鏈頭在手背上啪地敲了下,像警告。
“我最後說一遍,今天好好給周未過個生日然後回丹旸,誰那麽想下水找死的,先過我這關。”
這是要以暴制暴了,哔哔無效之後終極的争端解決方案。
周未沒想到蔣小叔這麽武俠範兒,帥!想叫好!
左列擠出個笑想圓場,發現各人表情嚴肅,他實在笑不出來,反而差點兒咬到舌頭。宥萊已經蹲在甲板上專心吃雞,懶得跟他們瞎耽誤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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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是要教訓我們兩個?”喻成都的确沒想到蔣孝期敢直接來硬的,亢奮又好奇,他跟師傅練了小十年跆拳道,單挑從來沒輸過。
蔣孝期看着他:“準确來說,是你。他打不過我,你想試試嗎?”
周未一聽這話,直接笑出來,抱着蔣孝期的外套蒙住半張臉,就坡下驢道:“是呀小叔,我聽你的,我選好好過生日。”
模樣乖得不行,他怎不去當影帝!
喻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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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孝期帶大家找酒店給周未慶生,淡季,預定很方便,但價格還死挺着不打折,反正也沒什麽人住,冤大頭宰到一個是一個。
七個人裏蔣孝期輩分最大,又是牽頭的東道主,開銷自然默認是他負擔。
“我要吃蘭友生的冰淇淋蛋糕!”周未戳蔣宥萊,提醒這貨他有蘭友生的黑卡,可以挂蔣家的賬免單,都姓蔣,消費誰不一樣呢。
蔣宥萊剛躺了一局雞,心情不錯,心思也不太拐彎兒:“哦,沒問題!”然後翻手機通訊錄給酒店打電話。
蘭友生是超五星酒店,西點很出名,蔣家有大筆股份,報了卡號那邊就知道是金主爸爸要來,自然服務周到。
“這種天氣你吃冰淇淋?”裴欽罵他,話剛出口突然意識到什麽,轉頭看向蔣孝期。
雖然同是蔣家人,同樣每月領五千家用,但宥萊他們顯然不指那點零錢活着,父母手裏拿着股份和分紅也有別的撈錢門路,想花錢直接跟家裏要就行。
但蔣孝期恐怕沒法向蔣柏常伸手要錢,看他那樣也不像開得了口的,所以五千塊就真的是五千塊,他一個大學生沒別的進項,家裏還有個病人,勉強夠活而已。
周未是在替蔣孝期考慮,他身上穿的運動外套是國産大衆品牌,手肘磨舊了,靛藍衣料洗得發灰,這是他真正的樣子,這是在碧潭生活近二十年的那個蔣孝期。
蔣孝期受托來抓他回去,周未一開始的确氣得不行,他以為蔣孝期應該比別人更理解他,畢竟他是第一個要幫他暗度陳倉替他打掩護争取美院蹭課的人,但他抱着那件衣服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并不真的了解蔣孝期,他們之間還不平等,蔣孝期在幫他接近夢想,他卻把悶氣一股腦丢回對方頭上。
蔣孝期,并不是那個應該對自己夢想負責的人。
到後來蔣孝期懇切和他商量,要給他過生日補禮物,周未便再也硬不下去了,丹旸那邊給蔣孝期出了個大難題,周未不想也為難他。
夾板氣不是他未來老婆的特權麽,自己不好太小性兒了。
但周未那點兒被狗啃禿嚕了的小良心也就僅限于此,他堅信“有仇不報非君子”、“君子報仇十天都晚”,悶頭給喻成都發私聊:“有種等會兒出來再戰!”
“等着!”喻成都積極響應。
于是,等到冰淇淋蛋糕上的奶脂有點兒化了,大夥兒才意識到喻成都這個廁所蹲得有點久,而周未不知帶着黃栀子跑去哪個花前月下流連忘返。
裴欽在隔壁咖啡廳找到黃栀子,對方一臉神游的迷茫,正抱着爪機兩手并用地碼字兒。
也許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或否極泰來,在她的老舊二手筆電陣亡後居然文思泉湧,時速超過兩千,堪堪保住了這個月的全勤。
“他,他他讓我在這兒等……一會兒,”黃栀子揚手比了下大堂方向,自覺很是失職,她剛沉溺寫文早把金主忘光了,這會兒只能裝乖:“我……沒敢自己走。”
周未和喻成都的手機果然都無人接聽,明顯是共犯。
“這裏哪兒能搞到潛游裝備?”蔣孝期冷臉問宥萊,同時在心裏把周未這個混賬吊起來抽打一百遍,真是信了他的邪!
周未帶着黃栀子離開包房,無論是誰都不好意思出去找,誰知道人家小情侶幹什麽去呢,就算樓上開間房也合情合理,黃栀子真是一層好用的保護色。而喻成都就沒那麽好的綠葉,只能尿遁。
宥萊也懵掉:“哪兒都能搞到,酒店、租游艇的、專業教練那裏,外頭一堆推銷的小廣告……”潛游是這裏的特色項目之一,旺季有公司常駐海灘。
這倆少爺加一塊兒比他們五個都值錢,萬一……周家和喻家恐怕要聯手滅蔣家滿門。
蔣孝期一邊腳步不停地帶着群麻手慌腳的熊孩子往酒店外走,一邊吩咐宥萊:“你和左列現在馬上去聯系專業的潛游教練,再弄兩套裝備來,越快越好。”
“裴欽和我直接去海邊。”那兩個混蛋應該在剛剛丢了水晶盒的地方,最好還沒下水。
“苦肉計會嗎?”蔣孝期盯着裴欽,周未很吃他這套,喻成都似乎也是,萬一倆東西不聽勸就讓裴欽裝病給人吓回來。
裴欽白着一張臉點頭,已經提前入戲,像随時都能暈倒。
蔣孝期腳步一頓,跟在身後的黃栀子險些撞他背上,被嫌棄地瞪了一眼。
蔣孝期居高臨下看着笨蛋幫兇:“你留在這兒等消息,手機充電,每隔五分鐘撥一次他倆的電話,等我們消息。”
黃栀子土撥鼠式點頭,從包裏翻出個磚頭大的充電寶提在手裏,炸碉堡似的悲壯。
這群纨绔子弟雖說也不算小孩兒了,但二十郎當歲到底沒在商場裏歷練過,更沒被生活磋磨出硬繭,遇上人命關天的大事習慣性依賴精神上更強大的長輩。
不管他們之前如何鄙視不爽蔣孝期這個小叔,現在一個個都溜溜聽他的話分頭去準備。
“你沒事吧?”蔣孝期看了裴欽一眼:“不然你和黃小姐留下等,我自己過去。”
裴欽覺得這一眼像蜜蜂的尾針般蟄了他一下,混合了看低和質疑,好像在看廢物又刻意濾掉無禮。
“沒事,就是擔心……”裴二少難得沒有即刻證明自己,以實際行動跟着蔣孝期出了酒店。
下午的光景,天色已經略沉些,遠處堆起浮雲,遮了天光更顯岸邊陰冷。
宥萊的效率不是蓋的,仗着多年吃喝玩樂的經驗火速攢來一支搜救小分隊,兩個金牌潛游教練和一艘裝備齊全的快艇。
蔣孝期留那三只鹌鹑在岸邊等,自己跟着教練直奔周未租的那艘私家艇靠過去,利用路上這短短幾分鐘脫掉衣褲換上潛游裝備。
教練甲一開始有點兒擔心苦主跟着下去純屬添亂,見蔣孝期換衣服居然很專業,身材也夠能打,便沒阻攔,示意教練乙下去後多看着點兒。
蔣孝期并非地裏黃的小白菜,什麽高大上的玩意都沒摸過,在蔣桢身體還好的那些年家裏經濟頗為寬裕,甚至比大多數同學用的穿的都好,校服底下也是踩過耐克AJ的。
蔣桢跟着蔣柏常時間不長,離開的時候也孑然一身什麽好處都不要,但底子還是有,她也舍得在培養兒子上面花錢,蔣孝期幼時上的私立幼兒園,月費高過碧潭普通白領月薪,美術、籃球、游泳、英語各種興趣班也都上過。
如果蔣桢不病,母子倆就算攢不下積蓄,日子也過得比一般人舒适。
蔣孝期的潛泳就是中學那會兒學的,海邊孩子水性天生的好,又親水,玩得像模像樣。
蔣孝期快速且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全身裝備,随即扣好目鏡和呼吸器,第一個仰身墜入水中。
海水的冷透過潛水服包裹着襲來,驟然增加的壓力和阻力讓人有些不适,視力也有那麽一會兒顯得昏暗扭曲。
蔣孝期劃着水調整姿勢,努力适應水下的視野,很快瞥見兩個教練正潛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用手勢詢問他是否沒問題。
蔣孝期回了個OK的手勢,跟着拃開拇、食、中三指示意大家分頭搜尋,海底不深,但能見度低,還有些暗礁和珊瑚叢,也許離得不遠也要靠近才能發現。
水壓令耳鼓嘩啦嗡鳴,像被放大了的水流聲,蔣孝期通過呼吸調整耳壓,大概是焦躁使然,效果并不太好。
他大致考慮了下水晶盒落水和游艇的位置,然後朝着一個方向踏動腳蹼游了過去。
前幾分鐘,教練乙不遠不近地綴着他,并沒有分頭去尋人,蔣孝期繞了處礁把對方甩掉,繼續深潛一短距離。
那只水晶盒看樣子很沉,不易被平緩的水流帶走,但體積不大,真墜到海底恐怕要被流沙湮埋,就不好找了。
蔣孝期自然不是來找生日禮物的,他要找到周未和喻成都兩個混蛋,敲暈了撈上岸。
冷寂的海水裏,耳鳴像嗚咽的風,汩汩的氣泡随着呼吸沿兩頰滾過,蔣孝期用力劃動四肢,本能地想大叫對方的名字。
他忽地就想起清淨山那一夜,周未的聲音在空寂的山林中傳來,光束般刺破濃夜的黑暗。
他習慣負重沉溺,已經許久沒被人救贖過。
周未,那個為了一件禮物一個賭約就能犯險的混賬,是否也在等待他的出現,将他帶出這陰冷孤絕的境地。
篤地,蔣孝期視線裏捕捉到另一簇細碎的氣泡浮起。
周未穿着潛水服的身形伶仃懸在海水中,孤單地掙紮着,他的安全繩被岩縫刮住了!
蔣孝期不顧一切拼命朝他游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未:小叔你就看着我讓人家欺負也不主持公道?
蔣孝期:不用公道,別人欺負你我只會偏袒你。
周未:桃心,桃心,桃心!
蔣孝期:你只能由我親自來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