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周未再醒來,蔣孝期已經連自己那邊的被子和枕頭都收起來了,半邊床單平展得根本不像睡過人。

他踩着拖鞋夾着貓晃到客廳,發現暖氣重新開了,廚房裏傳來吸油煙機運轉的嗡鳴,知道這是斷電故障已經排除。

怎麽排除的,甚至怎麽故障的,他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了。

周未陷在沙發裏,看見茶幾上擺着一盤洗好的新鮮草莓,個頭不大但果實飽滿紅潤,顆顆都沾着水珠,看着十分誘人。

他捏了一顆咬在嘴裏,清甜的汁水迸裂開來,宿睡幹渴的喉嚨被潤得很舒服,于是又撿了一顆吃。

其實這種反季又老貴的水果極少在蔣孝期家裏出現,而且看得出來是精心挑選的,帶一點淡淡奶油香氣且沒有普通品種的白芯。

小七蹲在他腿上,眼巴巴看着那只漂亮的手從盤子到嘴巴,再從盤子到嘴巴,然後盤子裏的紅果果一顆不剩。

唔喵~小七總算看清了這個渣男的真面目,後腳一蹬從周未身上跳下去蹿進廚房找自己親爹去了。

十一點,周未滿足地呼了口氣,找回自己久違熟悉的作息。

蔣孝期端了餐盤從廚房出來,兩人份的早餐,吐司裹了蛋液煎得金黃,旁邊兩片擠了沙拉醬的生菜葉子和一小把開心果,總體偏西式。

做這種早餐應該費不了太多時間,加之蔣孝期下眼睑透着一點不細看很難察覺的微腫,好像沒比周未早起多一會兒,卻帶着點兒睡不足的疲倦。

“電閘修好了?”周未故意問他。

蔣孝期含混地唔了一聲,瞥見清空的果盤蹙眉:“空腹不能吃太多水果!”

又來教訓他,周未叉着生菜将沙拉醬塗到面包片上,又将生菜推到一旁:“以為你專門洗給我吃的。”

“生菜也是,”蔣孝期指他餐盤,“專門洗給你吃的。”

好吧,周未勉為其難地将生菜夾在兩片面包之間,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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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也沒課?不用去般工樓畫圖?”周未問。

“放假了。”

“啥?”

“寒假。”

周未這才反應過來,丹大已經放寒假了,只有他們這種畢業班還在喪心病狂地繼續上課。所以……

“什麽時候回碧潭?”

周未更失落了,蔣孝期好容易等來這麽一個大假期,還要過春節,無論如何也是要回碧潭陪蔣桢的,畢竟不知道他們母子還能這樣在一起度過幾個春節。

“下周。”

果然!今天周六了,下周就是後天。

有那麽不短的一會兒,兩人相對安靜地吃飯,誰都沒再說話,又突然同時開了口。

周未:“那你哪天開學?”

蔣孝期:“春節有安排嗎?”

周未:“我會好好去上課的,不會的題遠程問你可以吧?還有,我會抽時間去跟林醫生聊聊。”

既然蔣孝期這麽希望幫他治愈幽閉恐懼,那他就配合一點,讓他放心。

本來周未要了林木的聯絡方式,拖拉着沒真想去找對方,那人給他感覺不太舒服,沒有深入接觸的意願。

但上一次在美術館偶遇,林木悉心照顧生病妻子讓他印象改觀了一些,覺得試試也無妨,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獲,解決一下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三月一號。”蔣孝期的回答相對簡潔很多,也十分無情,擺明他一天都不會早回來。

跟着他又補充一句:“鑰匙,記得随身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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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孝期說走就走,他走的當天,周未放學回來收拾自己随身的東西打算暫時搬回高幹樓那邊,畢竟他雇傭的大廚回來了,不僅有飯吃,還能臨時充當他的清潔工、談伴、寵物代管員……

小七給周未揣在大衣裏裹到別墅,蹿下地就開始到處撒歡兒,周未怕它再大鬧畫室,不得不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加了一道寵物欄。

黃栀子對喵星客人歡迎之至,二樓地盤敞開讓它巡視,每晚開着新筆電邊碼字邊撸貓不知有多享受!

她最近心情好到爆,連切洋蔥都哼着新年好,嗆一臉鼻涕眼淚還傻笑着恭喜你。

周未以為她是突然爆紅網絡樂瘋了。

裴欽眼光毒辣,當初非一簽下黃栀子憑的是周未這層澀肺主義兄弟情,但裴導沒有送她去組偶像團或拍網劇,而是直接塞進了《校花校草》當綠葉。當時這檔賣臉綜藝已經拍到第二季,有了穩定的關注群體,宣發也愈趨成熟,但同樣面臨着突破瓶頸的難題。

黃栀子參與的第一期節目恰好在元旦播出,咣當一聲砸進群芳競妍的百花園裏,完全不是一片嫩綠的葉子,而是沖進一股奇葩的泥石流。

連寫臺本的編導都驚呆了,明明還是按照他們定好的思路走沒出大錯,但得到的效果完全出乎意料!

按說黃栀子這種乍看小家碧玉平凡無奇的顏,是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喧賓奪主這樣重頭戲的,如果能,九成也是嘩衆取寵、裝傻扮醜,都是綜藝節目玩剩下的,很容易挑起顏控觀衆的逆反心理。

誰知道她怎麽做到的?

外面零下八度,周未和自己的名譽緋聞女友、實際債務人兼小保姆躲在高幹樓煮韓式部隊火鍋,投影上重放着元旦那期《校花校草》。

一群俊男美女被按照交通信號燈分成三隊各自完成節目組交給的任務,起始地點按照慣例設在日本的某大學校園。

最初黃栀子作為新晉嘉賓被隊友介紹一番之後,的确沒什麽存在感,然後她抽簽被分到了綠隊。

領服裝的時候這死孩子順嘴問了一句:“所以我們隊是沒有遮陽帽的吧?”

緊接着同隊的一位男嘉賓就絆在椅子腿上跪了,這位倒黴的男青年名叫賀端,演過一部上星的偶像劇,在娛樂圈小有名氣,算準二線。

準,是因為那部戲恰好他飾演的男二很暖很戳,賺了一大票女友粉,不過緊跟着接的明顯為了賺熱度饑不擇食,撲到高速堵車慘不忍睹。

“反應這麽大,是被綠過麽?”周未随口一問。

“對啊,”黃栀子往火鍋裏下年糕,“而且給他戴綠帽的人你也認識。”

“誰?”

黃栀子調出手機裏的鏡子app怼到周未面前。

周未:“……不是吧?那你全程演技爆表啊,好像跟人家第一天認識似的。”

黃栀子:“習慣了呀,以前耍朋友的時候他突然火了嘛,天天給粉絲在微博上喊老公,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有女朋友,約會一半時間在做賊,還有一半時間在聽他叮囑如何假裝路人……逼得我連情侶紋身都洗掉了,幸虧洗掉了!媽的!”

周未做了個“喔”的了然口型,跟她碰了下啤酒罐:“幸虧甩掉了。”

“這次遇見還逮着我問是不是因為傍上你才跟他分的,呵呵——”

黃栀子有一點凄然和無奈,仰幹了罐中酒:“罵我堕落、拜金,變得他都不認識了……我以為我十四歲認識他的,後來才發現,八年時間,抗戰都能打贏,但我認不清他!”

又是個俗世傷懷的愛情故事,仿佛從陌生到相識相愛是個宿命的閉環,所有人走到最後都會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男人只有在面對更強的對手,知道自己必輸無疑的時候,才會氣急敗壞。”周未順便誇了自己一句,“但我的确有一樣不如他,沒他渣。”

黃栀子直接從沙發笑到地上。

節目叫“校花校草”,每期拍攝都從一所學校開始,設置的比拼環節也跟學生有關,這次是大學體育季。

三組隊員分別尋找目的地巨蛋體育場,在所有隊友都表示不會日語的前提下黃栀子英勇地負擔起問路重任,邊走邊回頭跟攝像小哥說日語其實沒什麽難的,不信你找張日本報紙光看漢字就能看懂大半,然後她就真用漢字将目的地寫在了紙條上折磨路人,失敗之後還像模像樣地嘟囔了一串日文。

攝像小哥好奇地問她說的什麽意思,她慢悠悠重複一遍,大家才聽出來那只是一句變了音的中文抱怨。

随後,黃栀子在體育季表現驚人,夜宿江戶川時又生活技能爆表,在一群滴滴嬌花中亮瞎人眼,意外飙紅。

非一那邊的經紀人順勢買了幾個熱搜,又用營銷號剪出幾段鬼馬視頻,黃栀子這股泥石流迅速糊了滿屏,據說立即就有語言培訓機構和運動品牌談她做代言。

“能讓你覺得開心的,就是好工作。”周未手癢,想着等下他也要鑽到畫室刷個通宵才行。

“啊啊啊?”黃栀子叼着一嘴白胡須似的金針菇匆匆吞下去,“不是因為這個啊!我開心是因為有讀者一口氣給我扔了二十個深水魚'雷你造嗎?真是可愛的小天使,我信心爆棚啦!今晚加更!”

可愛的小天使:“……”你開心就好。

吃過飯,黃栀子抱着貓上樓碼字,周未窩進地下室支起畫架,順手一筆就是某人的半臉側顏。

周未塗塗抹抹給那張下颌加了雙平展的唇,勾了點人魚姬,再向下描出帶陰影的頸線,一路畫到鎖骨……

然後,他擡手在那張唇上拇指一抹,莫名地耳根發燙,頸頰泛起大片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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