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回合,宋桃之就敗了
掌的沖動,看看他那精致的五官會不會變形,冰面會不會碎裂,露出波濤洶湧。
但宋桃之什麽都沒做,十分配合潔癖的要求,沒亂動,沒觸碰他,沒做擤鼻涕、摳鼻屎的惡心動作,甚至連咬發絲的愛好都放棄了。
她要友好,對元冬陽友好,不然怎麽能探到內部消息,怎麽會提前知道元廣信的動向?
元冬陽對宋桃之的行為十分滿意,總算有點有素質的人的表現,像那些小孩子一樣的幼稚舉動,只會讓元冬陽更看輕宋桃之。
餘老師改完作業,表揚了宋桃之,但表情十分的糾結。她還親自念了宋桃之的造句,當念到“她一手舉着書,一手舉着長了凍瘡的腳”時,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元冬陽帶頭鼓掌,小朋友們醒悟過來,拼命拍掌。
餘老師:“現在,我想請宋桃之同學表演一下什麽叫一手舉着書,一手舉着腳。”
宋桃之驚呆了。
宋桃之站起來,忸怩地說:“老師,我柔韌性不好,趙意柔韌性可好了,我就是看見他在家練習壓腿做過這個動作。”宋桃之怕餘老師不信,躍躍欲試舉了下腳,“就這樣,把腳搭在桌子上,一手擡着腳,一手抓着書念什麽‘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這下,換趙意小朋友驚呆了。
元冬陽咳嗽了一聲,再咳嗽一聲,有點忍不住笑。這女人,太惡搞了,就連說那句“日當午”什麽的,他怎麽聽都覺得她在用一種惡毒的、自嘲的、諷刺的情緒在說話。
對趙意的怨念還是頗深啊!
元冬陽看着笑眯眯坐下的宋桃之。
宋桃之一偏頭,便撞進元冬陽帶笑的眼底,清澈如水的眸子裏清晰地看到自己紅撲撲的臉蛋,他笑起來,嘴角微微翹起,英挺的眉似雲霧乍開,光芒從雲層中躍然而出,給人觸目驚心的美感,嘴唇很薄,都說這樣的男人寡情,但笑起來卻這般好看,跟天使一樣,冷峻中帶了耀目的美。
宋桃之傻了,原來冰塊的元冬陽也是個漂亮小正太啊,只是他太嚴肅,她幾乎忽略了他的長相。
元冬陽慢慢收起笑容,端正了身子,抿着唇嚴肅地看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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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桃之還在看他,他給了她冰冷一瞥,宋桃之吓到了,趕緊坐直,目不轉睛用眼睛描繪餘老師的五官去了。
但沒過一會兒,她又忍不住,偷看元冬陽,剛才不是錯覺,絕對不是,這家夥笑了,絕對笑了。
元冬陽很認真地聽課。宋桃之再偷看,再偷看。
元冬陽忍不住了,敲了敲桌子,用左手寫了行字在宋桃之的書頁上,“我臉上長花了?”
剛勁有力的字跡,很大氣,不是很潦草,卻很自然,躍于紙上,有一種铿锵感,宋桃之又吓一跳,這人從生下來就開始練字吧?怎麽寫得比她這個寫了幾十年字的人還好?而且還是左撇子。天外有人啊!元冬陽從學渣立馬被上升到學霸了,有一手好字的人,學習應該不會太差。
宋桃之在書上寫,“比花還好看。”
調戲正太,樂不思蜀。
宋桃之洋洋得意,看小正太怎麽回。
宋桃之面癱了,看着眼前那個字好久沒回過神來,到底誰調戲了誰?
只有一個字,“滾”。
太霸氣了。
不過,好傷自尊,這真的是一個八歲的男孩嗎?
宋桃之忍了,這哪裏是天使,分明是個惡魔。
宋桃之:“元冬陽,你家裏有幾口人?”
“你媽媽呢?”
“你家原來住在哪裏?”
“你和你爸爸住招待所嗎?”
“你的小說誰買的?”
“你還有兄妹嗎?”
“你爸爸還有兄弟姐妹嗎?有幾個?都在幹什麽呀?”
……
宋桃之諄諄善誘,元冬陽老神在在,埋頭在金庸裏,充耳不聞。
在宋桃之要放棄的時候,元冬陽從書裏擡起眼皮,給了她一個未明的眼神,“對我家人口很感興趣?”
“嗯嗯。”宋桃之點頭,又趕緊搖頭,這到底怎麽了,感覺不是在對付一個八歲的孩子,倒像跟八十歲老狐貍打交道。
“那拿東西來換。”
“什麽?”
“拿東西換情報,很合理吧?”元冬陽勾起嘴角,天使般的笑容,卻讓人覺得是惡魔在伸出利爪,“比方說,小說,小人書,畫報什麽的,當然,如果有什麽日記之類的也可以。”
“啊?”宋桃之驚呆了。
元冬陽晃着書,“這書我只有一套,都看好幾遍了,聽趙意說你家藏書頗多,我看你也就只能拿書來換了。”
“為什麽……”
“噓,上課了。”元冬陽打斷她的疑問,把修長的手指放在唇上,對宋桃之眨巴了下眼睛,萌萌噠,好銷魂,若是換一個帥小夥身上,那才叫性感,但放在一個八歲的男孩子身上,就很詭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逃課
餘老師再沒叫宋桃之站在國旗杆下。
但對她的關注并未減少,宋桃之奮發圖強,再沒被餘老師的提問問倒過,餘老師锲而不舍,倒把宋桃之的學神地位養成了,連趙意小朋友都要想一會兒的問題,宋桃之脫口能出。
元冬陽嗤之以鼻。
在宋桃之的書頁上留了兩個字,“傻X”。
宋桃之憤怒了。
舉着書質問元冬陽,“你為什麽總在我的書上寫字?”
“你這還叫書嗎?”元冬陽扯過宋桃之的書,細長的手指像彈鋼琴一般在書頁上律動,書頁翻飛,如風中彩蝶。
宋桃之臉紅,她的書賣相的确不好,被畫了胡子的小姑娘,長了翅膀的水牛,畫上裙子的老農,甚至還有什麽漫畫,亂塗寫的字,缺失的空白書邊,卷起的書角……
元冬陽搖頭,“啧啧,真不明白你辛苦把書包書皮幹什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看,這些,惡心的,宋桃之,你有點自尊心沒有,你屬牛的麽?吃空白書頁幹什麽?就算把紙墨都吃進肚子,還是改變不了某些事實,你要承認,有些人就算活兩輩子,這裏不好使還是不好使。”元冬陽用手指着腦門,看着宋桃之搖頭。
那眼神,那語氣,讓宋桃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用嘲諷的、淡然的口吻敘述着一個事實,就算知道他說的不對,但是還是讓人沮喪,讓人抓狂,讓人灰心,他的聲音似帶了某種魔力,讓你覺得他說的很對,非常對。
不是這樣的。
宋桃之的确有點自尊心受傷,被一個小孩子教訓太笨,她居然有認同感?
“元冬陽,你爸沒教過你什麽叫謙虛嗎?”
“謙虛怎麽寫?”
宋桃之拿筆,搶過他的書,随便翻開一頁,寫了兩個漂亮小楷,“謙虛”,“你回家練習個一百遍,肯定就會了。”
元冬陽蹙眉,把書拍在宋桃之面前,“擦掉。”
宋桃之翻白眼。
元冬陽:“我爸爸兄弟姐妹五個,前四個都是兄弟,最小的是一個妹妹——”
“我擦。”宋桃之屈服,拿了橡皮擦呼呼地擦那兩個鉛筆字,還好現在用的都是鉛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麽擦。
他真的只有八歲嗎?
“擦掉了。”宋桃之獻寶地指給元冬陽看。
元冬陽好看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宋桃之,你自小就這麽邋遢嗎?我真懷疑,娶你的人怎麽受得了的。”
不知道是否有意,他看了眼趙意,宋桃之的疑惑一閃而過。
宋桃之:“橡皮擦質量太差,一擦就黑一片,這也不能怪我呀!”
字是擦掉了,但橡皮擦上的黑鉛把書頁蹭了一小塊黑印,宋桃之再擦,黑印越來越大,元冬陽按住她的手,“夠了。”
殺死潔癖,其實很簡單。
或許他還是處女座。
宋桃之覺得自己總算是贏了一局,這樣隐晦陰暗的報複小男生的把戲,宋桃之其實是不屑的,但在對付元冬陽上,她一次又一次地用了,還理所當然。
宋桃之愉快起來,舉着被元冬陽按過的手,“哎呀,剛才上廁所忘記洗手了。”
元冬陽的小臉迅速陰暗。
宋桃之哈哈笑起來。
趙意用筆捅她,宋桃之回頭,趙意說:“宋桃之,你笑得太可惡了。”
宋桃之給了他一個白眼,“要你多管閑事。”
趙意:“我覺得你這樣不好,元冬陽喜歡幹淨,你別故意氣他了。”
“你怎麽這麽啰嗦。”宋桃之不耐煩,把他的數學本子一拍,“趕緊學習去,有道題算錯了。”
趙意低頭,找到那道題,紅了臉,不吭聲了。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的事少管。”宋桃之怕學霸的心受傷太過,又安慰了一句。
元冬陽冷眼旁邊。
上課時在宋桃之書上寫,“明天帶本《笑傲江湖》。”
“憑什麽?”宋桃之迅速回複,字跡寫的潦草無比,看你能認識不。她對元冬陽也有點了解了,也沒過多的疑惑。據說此子三歲便會認字,四歲能背文言文,五歲能看小說,六歲懂了英語……
總之,神童的名聲從出生起就伴随着元冬陽,所以對于他字寫的漂亮,學習好,能懂很多東西,就不稀奇了,對于一個神童來說,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吧?
“剛才我跟你說過我家裏的情況,第一本書。”
宋桃之:“我又沒問你。”
“以前問過,不認了?那合約取消。”
人家的字比她的還潦草,宋桃之認了半天才認清,趕緊回複,“給你帶。”
神童是什麽?就是比學霸還牛逼的存在,那叫學神,宋桃之算是服了,智商高就算了,情商也這麽高,還讓人活不?
比起元冬陽,班裏所有的小朋友都成了二貨,就算是趙意,自小就是學霸,也必須退居二線。
趙意還處在,宋桃之我們一起上學、寫作業、玩泥巴的階段,而元冬陽已經是我們談判、合作的高度了。
宋桃之給元冬陽一口氣帶了三本全套《笑傲江湖》,她在扉頁上寫了“宋桃之藏書”,指着這幾個字對元冬陽說:“認識這幾個字吧,這是借,是要還的。”
長大後,父親半屋子的藏書都被“借”空的慘劇,宋桃之是刻骨銘心,她那成套的《水浒》、《西游》、《紅樓》、《三毛》之類,甚至還有世紀初從爺爺的父親那裏傳來的《三國志》,都不知道被糟蹋到哪裏去了。
元冬陽用修長的手指拈起上冊,塞進書包,“一句話換一本。”
宋桃之抓狂了,這小子,“你就不能一次說三句,把三本都換走?”
“我只有一雙眼睛。”
言簡意赅。
好像沒什麽不對,一次只能看一本,不能同時看三本,可是宋桃之等不了呀,眼看着就要過年了,趙伯伯和小姑的事很快會被發現的,那時家裏會起天大的風波,搞不好他們倆就如前世一樣被拆散,這時元廣信趁虛而入——
“元冬陽,你要怎麽樣,才肯跟我多說幾句話。”
元冬陽偏頭看着宋桃之,那眼神讓宋桃之覺得像大人看着淘氣的孩子,帶着戲谑,或者是老鷹抓小雞的優越,“如果你跟我老實說為什麽對我家人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我對縣長家好奇,畢竟我們縣最大的官麽。”
元冬陽看手指。
“我對你好奇,想看看神童是怎麽出生的。”
元冬陽拿了一根筆在手指上轉圈。
宋桃之的眼睛跟着他指尖上的比翻飛,再翻飛,真神,轉了幾十圈都沒掉。
“你好厲害,這筆怎麽就掉不下去?”
“宋桃之,你能不能專心一點,別忘記了正題。”元冬陽放下筆,很無奈地對宋桃之搖頭,“真不明白,你腦子裏都裝了什麽——”
“別繼續往下說。”宋桃之打斷他,腳趾頭想都知道他會繼續說什麽難聽的。
宋桃之:“你說吧,你到底想聽什麽答案?”
“真實的答案。”
真實答案,能告訴你才怪。
“如果想不出來,慢慢想。我放學了。”
“唉,等等。”宋桃之拉住他的袖子,在他目光移到手上之前,趕緊縮回手,“才上了一節課,你要逃課?”
“我頭疼,回家看會兒書,不行嗎?”
這頭疼的,理所當然啊!看人家多霸氣,宋桃之恍然大悟,她這般讨厭上學,讨厭學拼音,讨厭讀閉着眼睛都會了的字,為什麽不逃課呢?
可是,宋桃之一向是一個乖寶寶呀,除了真生病,還沒逃課過呢!
“你逃課,爸爸知道了不管嗎?”
“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元冬陽一副太笨就別問傻問題的表情,讓宋桃之挫敗。
“老師不通知你爸爸?”
“你給我請假,就說我頭疼。”元冬陽提起書包。
宋桃之鄙視,“你肯定找地方貓着看小說。”
元冬陽露出剛冒出白點的門牙,又迅速板臉,笑容就跟暖冬的雪花似的,初一乍現便迅速融化。
宋桃之拍腦門,正事要忘記了。
“你還沒聽我說理由呢,聽完再走。”
“沒時間。”元冬陽抓了書包就走了。
宋桃之一咬牙,對趙意說,“你跟老師說,我和元冬陽一起都肚子疼,拉稀,可能是互相傳染,怕傳染給同學,所以我們都回家休息了。”
趙意:“……”
宋桃之才不管他,抓了書包追元冬陽去了。
宋桃之追上元冬陽,元冬陽看她,宋桃之把生病的理由跟他解釋了一遍,他露出鄙夷的眼神。
宋桃之不幹了,“你這個小破孩,怎麽總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兩人一起逃課總得想個妥當的理由吧?總不能說我們倆都頭疼,然後互相傳染?”
元冬陽聽着身後上課鈴聲響起,嘆了口氣,搖頭,邁開瘦腿走了。
宋桃之跟上他。
“別跟着我。”元冬陽頭也不回,想走快一點,可惜人小腿短,怎麽也比宋桃之快不了多少。
“你打算去哪裏?”宋桃之縮了縮肩膀,“天這麽冷,在外面也不能呆呀,總不能回家?”
元冬陽見她一副跟定了你的模樣,也就不管他了。
宋桃之:“我們去哪裏?”
元冬陽:“……”
宋桃之不問了,乖乖跟着。
作者有話要說:
☆、偷抽煙
他在汽車站門口的小賣部站定,宋桃之也站定,元冬陽掏出兩塊錢遞給宋桃之,“你給我去買包煙。”
“什麽牌子?”宋桃之想都沒想,大約元縣長喜歡抽煙。
“随便什麽。”
宋桃之興沖沖地走進商店,揚起甜美的笑容,“阿姨,給買包彩蝶。”賣東西的婦人詫異地看着宋桃之,這會兒是上課時間,這麽大年紀的孩子怎麽在街上?
宋桃之笑得更燦爛,“阿姨,就是那黃色的,我們老師煙瘾犯了,讓我出來買煙,學校門口的小賣部沒得賣了。”婦人沒說什麽,拿了包煙,又找了兩毛錢給宋桃之,不再關注她。
宋桃之把煙和錢都遞給元冬陽,元冬陽接了煙,錢卻沒要,“你買塊糖吃。”
“我不吃糖。”占小朋友的便宜,可不好。
“那随便買什麽吃的。”
“真的?”宋桃之眼睛彎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不就兩毛錢麽,她又跑回小賣部,“阿姨,來兩袋無花果。”這個酸酸甜甜的幹果,是宋桃之現在最喜歡的零食。
宋桃之遞給元冬陽一袋,“我們一人一袋。”
元冬陽蹙眉,“我不愛吃零食,你都吃了吧!”
“很好吃的,你試一試呗!”
“不要。”元冬陽舒展開眉頭,但也不算友好,邁開腿跑了。
宋桃之追上去,兩人并肩在街上亂逛,宋桃之撕開無花果袋子,抽出細細幹幹的絲,她趁着元冬陽不注意,塞了兩根進他嘴裏,“嘻嘻,很好吃,死不了人的。”
元冬陽嘴唇含着幹絲,無奈地看着宋桃之,慢吞吞用舌頭把幹絲舔進嘴裏,紅紅的舌尖、薄薄的嘴唇,動作舒緩,神色散漫,居然有種性感的感覺。
宋桃之再次覺得很荒謬,搖了搖頭。
宋桃之問:“好吃吧?”再看他的薄唇,紅潤潤的,唇形很好看,似乎就是個漂亮小正太,剛才那絕對是錯覺。
元冬陽舔了下嘴唇,“幹嘛?沾了東西?”
“沒。”宋桃之移開目光,“還吃嗎?”
“不要。”
宋桃之跟着元冬陽穿過主大街,走到烈士陵園門口,陵園的大門有些破爛,門衛也是擺設,早沒人看守,他們順利地進入陵園。
滿園都是高大的松柏,站在樹蔭下,樹枝小山似壓在頭頂,風從林間游蕩,呼呼地響,宋桃之抱住肩膀,“這裏陰森森的,我們還是去別地方玩吧!”
“你害怕?”元冬陽打量宋桃之,眼底明顯有不屑,“害怕就回學校上課。”
宋桃之放下胳膊,又被小孩子鄙視了。
她皺着鼻子,“哼”了一聲,“我是怕你害怕,才陪着你。”
元冬陽不理他,跑上山坡,鑽進樹林,熟練地鑽到陵園中間,大片的石碑林立,宋桃之緊緊跟着元冬陽的腳步,他走得慢了,一邊走一邊看墓碑,手也沒閑,掏出那盒彩蝶,撕開,抽出一根。
宋桃之看傻了,“……你,元冬陽,你不會是要抽煙吧?”
元冬陽給了她一個“你是傻瓜嗎”的眼神,從兜裏掏出盒火柴,彈開,拿出一根火柴棒,他把煙含在嘴上,拇指和食指捏住火柴棒,在火柴盒上一劃,“哧啦”一聲蹿出一朵火苗,他用手護住火苗,低頭吸了一口,煙頭被點燃,他把火柴棒甩着熄滅,扔到了腳下,踩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別提多娴熟。
宋桃之揉了揉眼睛,沒錯,在她面前,一個八歲的男孩叼了一根煙,在吞雲吐霧,連吐出的煙圈都十分的妖嬈,吸了幾口後的表情,也像極一個老煙鬼,滿臉陶醉。
這真是瘋了。
宋桃之沖上前,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煙盒,指着一行字舉到元冬陽眼前,“吸煙有害健康,認識這行字嗎?”
“不認識。”
“不認識?”宋桃之顧不得了,順手就給了元冬陽屁股一巴掌,“不認識姐姐教你認識,你才幾歲啊,就學的抽煙?壞小子。”
元冬陽跳起來,一手捂住屁股,不可思議地瞪着宋桃之,“你打我?”
“怎麽,打你不行啊,打的就是你,壞小子,個子還沒桌子高,就抽起煙來了。告訴你,不打你才怪,以後見你抽煙打你一次。”
元冬陽見到暴怒的宋桃之,不吃眼前虧,跑開幾步,離宋桃之遠點,指着她,“你別發瘋啊!叫你別跟着我,非跟着,跟着就少管閑事。”
宋桃之是真生氣了,她追元冬陽,“我就得管,不然你這孩子,都不知道長歪到哪裏了。小小年紀,什麽不學好,學抽煙。還有,剛才忘問了,你買煙的錢哪裏來的?”
元冬陽見勢不對,把腿就跑,煙也顧不上抽了,扔到陵墓間,宋桃之哪裏肯放,玩命地追,兩個人身量差不多高,都是孩子,誰也不比誰快,兩人沒差兩步,眼看都要抓住了。
元冬陽突然站定,宋桃之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卻聽見元冬陽怪叫一聲,“鬼啊!”聲音凄厲又尖銳。
宋桃之頓時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抱住元冬陽,尖叫起來。
“喂,放手,放手。”
宋桃之是被疼清醒的,元冬陽抓着她的頭發,扯得她生疼,她不叫了,更緊地抱住元冬陽,帶着哭腔問:“鬼、鬼呢?”
元冬陽似是罵了句髒話,“你先放開我脖子,不然我又扯你頭發了。”
宋桃之才覺得頭皮火辣辣的疼,掐着元冬陽脖子的手松了松,元冬陽趁機扯開她的手,她又抱住他的腰,臉埋進他胸脯,“有鬼。”
“有你這個大頭鬼。”元冬陽咳嗽,顯然是被宋桃之卡住脖子太緊,“宋桃之你瘋了?!”
“鬼,我怕鬼。”宋桃之是真怕了,“我怕、怕——”
好像哭了?
元冬陽也覺得自己玩笑開大了,拍了拍宋桃之的背,放柔和了聲音,“沒事,沒事,沒有鬼,我剛才故意吓你的。”
“不、不是。”宋桃之牙齒打顫,“你聽、聽什麽聲音?”
元冬陽笑了一聲,“真的什麽都沒有,那是風的聲音。宋桃之,鬼是不存在的,那是人下意識的用意識吓唬自己,或者對自然界的一些科學現象不理解的誤讀。”
“我知、知道,可是就是害怕。”
宋桃之聽了聽,好像還真只有風的聲音,可是他們現在身處陵園啊,今天天氣又陰沉沉的,那真的只是風聲?好像有人在哭泣——
宋桃之不想哭的,可是眼淚止不住掉,人變小,淚腺也發達了,她抽噎着,“我、我要離開這裏。”
“好好,我們走。”元冬陽無奈了,“那你松開我的腰啊,不然怎麽走?”
“我、不敢啊!”宋桃之再三告誡自己是個成年人,好容易松開元冬陽的腰,一只溫軟的小手握住她的手。
“我牽着你,你跟緊我。”
宋桃之吸鼻子,努力把眼淚收回去,點頭。
元冬陽掏出手帕,給她擦了眼淚,動作很溫柔,眼神也很溫柔,他帶着笑,“要不,你唱歌,不都說害怕時唱歌,歌聲能把鬼怪吓跑麽。”
“唱、唱什麽?”
“小白兔乖乖?”
“小白兔乖乖,把門開開……”
元冬陽咳嗽一聲,用手捂住嘴掩飾住笑意,這女人還真聽話,小白兔顫抖着聲音哀求大灰狼——
元冬陽再忍不住,笑出了聲。
宋桃之不唱了,甩開元冬陽的手,惱羞成怒,“笑,笑,笑死你。”
元冬陽把手塞進兜裏,忍着笑,“不怕了?”
宋桃之醒悟,好像,真不害怕了?四處一看,已經站在烈士陵園門口,高高的臺階下便是馬路,馬路側邊就有商店,朗朗乾坤,真沒什麽害怕的。
宋桃之蹲到地上,把頭埋進膝蓋裏,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元冬陽蹲在她旁邊,慢悠悠地說:“其實不用害羞,女孩子不都膽子小麽,怕鬼也沒什麽。”
宋桃之不吭聲。
“其實這都是心理作用。”元冬陽還來勁了,“就像抽煙一樣,其實都是心理作用,跟身體需要沒什麽關系。就算我才八歲,可是我有抽煙的欲、望,偶爾抽一兩根也沒什麽,都是求個心理安慰。對吧?”
宋桃之還是不做聲。
“好吧,我們倆算和解,我不笑話你怕鬼,你也別管我抽煙,怎麽樣?”
“這不是一回事。”宋桃之悶悶地說,“我怕不怕鬼,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抽煙跟你有關系嗎?”
“抽煙污染公共環境,會讓別人吸二手煙,我們坐的那麽近,會污染我,當然關我的事了。”
元冬陽細聽,聲音好像又有點發澀,又要哭?他揉眉心,最怕女人哭了。“那好吧,你說怎麽辦?”
怎麽辦?戒煙呗!
“你現在不能抽煙,長大以後才可以。”
“那多大算長大了?”
十八歲?是成年了,可是男孩子發育不都晚麽?
“二十二歲,不都說男人差不多二十二歲以後才發育停止麽?那時候就算抽煙有危害,起碼不會危害你發育。”
“扯淡。”元冬陽笑了一聲,“男人十二三歲就可以生孩子了。”
宋桃之擡起頭,滿面緋紅,“元冬陽,你小小年紀,到底哪裏學的一肚子壞水?這、這都能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我還有更粗俗的,你要不要聽?”
“滾蛋。”
元冬陽:“你說你這麽個人,怎麽怕鬼?這世界上哪裏有鬼啊!”
宋桃之讪讪地,“小時候特喜歡聽鬼故事,長大後也喜歡,但是後來做過一個夢,夢裏看過一部電影,一個心理暗示的恐怖故事,看過之後做了一個月的噩夢,之後便再不能聽任何鬼故事。後來有人告訴我,我這是有心理疾病,被那個故事裏的某個情節做了心理暗示。”
元冬陽聽懂了,他故意問:“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做夢還這麽可怕嗎?”
宋桃之瞬間回神,被吓糊塗了,說漏嘴了。
“做噩夢怎麽了啊,什麽都有可能。”宋桃之耍賴,“反正呢,我見不得任何妖魔鬼怪,你再敢拿什麽鬼啊怪啊吓我,小心我跟你拼了。”
宋桃之捂着小心髒,覺得緊繃繃的,緊張的。
兩人沒沿原路回家,而是穿過陵園前的馬路,那是條菜市街,每天都有農民或攤販在買菜,是縣城最熱鬧的一條街了。
宋桃之問:“為什麽走這裏,說不定會碰見熟人。”
“我去趟醫院。”縣二院在菜市場街上。
“去醫院做什麽?”
“抽煙不是有害健康麽,我去檢查一下,抽煙會不會影響長成男人。”
宋桃之無語,他這到底是懂呢?還是懂呢?
元冬陽真去醫院了。宋桃之覺得今天出糗已經夠了,也沒什麽逛的心情,扭頭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尿床事件
宋桃之回家躺在被窩裏,什麽都不想,發呆了半日,眼看快到媽媽下班時間,便背了書包溜出去。思量着時間差不多,才背着書包回家了。
爸爸媽媽都沒什麽異常,宋桃之放心了。
嚷着媽媽燒水,她要洗頭。
頭發被元冬陽扯掉了一小撮,那壞小子也真夠用勁的,頭皮現在還疼。
第二天上學,宋桃之趕緊問趙意,餘老師的态度,趙意說餘老師沒什麽反應,宋桃之放心下來。
待到餘老師上課,宋桃之便裝作一副身體虛弱的樣子,元冬陽也蔫蔫的。
班長點名後,餘老師問:“宋桃之,你的病假條呢?”
宋桃之眨巴眼睛,壞了,還要病假條?她斜眼看元冬陽,氣定神閑。
麻痹!
宋桃之明白了,這壞小子昨天去醫院開病假條去了,可是他為什麽不告訴她?
宋桃之欲哭無淚,轉着眼珠子,想那種方案最能讓老師相信,餘老師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你別想理由了,也不罰你站旗杆,下午叫家長過來。”
叫家長——
宋桃之幾乎站不住,可以想象,胡曉群的咆哮聲,一定能穿透西大山,傳進遙遠的大山深處,吓壞小動物無數,這還算輕的,媽媽的火鉗子,那可是鐵的啊!宋桃之也坐不住了,屁股開始疼了。
宋桃之質問元冬陽,“你什麽時候搞的請假條,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
“我是真生病了啊,醫生建議我在家休息兩天呢,可是我覺得學習不能拉下,所以帶病來了。”
麻痹。
你裝。
真是個小惡魔。
宋桃之真想把他抽屜裏那本《笑傲江湖》抽出來交給老師,讓老師看清楚這個小惡魔的真實嘴臉,可一想那書寫着宋桃之的簽名,就算把簽名撕了,老師若把書沒收了,還是宋桃之心疼。
她洩氣了。
“元冬陽,你不能這樣不講義氣,起碼我們共過患難吧?你去開病假條怎麽也要告訴我一聲啊,我們一起吧?”
元冬陽:“你又沒說,我怎麽知道你也需要。”
宋桃之恨不能擰一把他那肅穆的小臉,忍了。“反正,你要記得,以後這種事不能一個人跑了。我還給你買過煙呢!”宋桃之壓低聲音。
“不用這麽小心,你給你爸爸買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哎,你占我便宜啊?”宋桃之捏拳頭。
元冬陽眨巴無辜的眼睛,“你跟賣煙的阿姨不是這樣說的麽?”
“那怎麽一樣?”
“怎麽不一樣,為什麽你能說,我就不能說?”
小正太突然變小了,不懂事了,宋桃之跟他解釋不清,說什麽他都一臉無辜,怎麽都不改口。氣得宋桃之真想揍人。
好在上課鈴聲挽救了一場血案,宋桃之總算沒把元冬陽挺直的小鼻子揍歪。
趙意遞給宋桃之一個作業本,“昨天的數學作業。語文沒作業。”
宋桃之仔細看了看,沒眼花,果然是自己的作業,不對,她昨天晚上特早就睡了,根本就沒寫作業,這是趙意寫的?
宋桃之張嘴,趙意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我昨晚給你送作業,胡姨說你已經睡着了,于是我就把你數學本子拿回了家。”
有個學霸男朋友真好,連作業都代勞寫了,連筆跡都模拟的這般像,真難為他了。
等等,什麽男朋友,她宋桃之可是下定決心絕不會嫁給趙意的,宋桃之“呸呸”了兩聲。
趙意臉色發白,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顫抖着,“宋桃之,你生氣啦?”
“啊,沒有,哪裏呀,你做得真好。”宋桃之立馬換了笑臉,不管是不是男朋友,起碼現在是朋友,能幫她寫作業的朋友,絕對不能得罪,“我的頭發絲鑽進了嘴裏,趙意,你最好了,我最喜歡你了,所以怎麽可能生氣呢?”
趙意立馬眯起眼睛,清秀的小臉放出光芒,秀色可餐,宋桃之吞了口口水,真想親一口。尼瑪,萬萬不可被美色所動。
宋桃之堅決地轉身,喜滋滋地把作業本交給了劉文娟。字跡這麽像了,你告狀也沒用,老師根本發現不了。
元冬陽把一切都看在眼裏,無聲地嘆氣。
真是冤孽。
天冷,宋桃之便不想出去玩,下課便窩在教室,與元冬陽聊天。
不過,幾乎都是她在說話,元冬陽在聽。他聽沒聽見,就不知道了。
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