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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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上傳來一陣清脆的磚瓦響動的聲音,楚禾迷迷糊糊地從昏睡之中醒過來。她順着昏暗的燭光環視四周,竟發覺此刻殿內空無一人。

她撐着身子爬了起來,掌心瞬時便傳來一陣劇痛。楚禾擡手一看,只見手掌心的傷口被一條雪白的帕子止住了血。

那帕子帶着香,是赫紹煊随身的帕子。

她還在愣神,卻又聽見上面傳來一陣磚瓦響動的聲音。赫紹煊的那只小烏貂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橫沖直撞地鑽進她懷中縮成一團。

楚禾下意識地抱緊了它,她感覺到烏貂在瑟瑟發抖,聳動的鼻尖不安地在她身上亂嗅。

原來她沒聽錯,屋頂上果然有人。

楚禾下意識地想往外跑,可剛起身便聽見有人行走在屋頂的聲音,她硬生生收住了自己的腳步。

此時殿內只有她一人,她若是此時往外跑,勢必會驚擾屋頂上的刺客,估計跑不出多遠就會被逮回來。

楚禾抿了抿嘴唇,輕輕安撫了小烏貂片刻,将它藏進自己懷中,然後悄無聲息地下了床,先一步吹滅了燭火,讓自己的眼睛提前适應黑暗。

殿內只有榻前那一盞小小的燭火,她一吹滅,整個寝殿頓時便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楚禾摸索着戴上赫紹煊給她的護腕,輕手輕腳地尋了一個不易被發現的角落蜷縮了起來,屏住呼吸聽着外面的動靜。

此時她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能夠敏銳地捕捉到東、西兩側木窗透進的微弱的月光。

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兩側的窗戶,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小烏貂似乎覺察到她的緊張,從她懷中鑽出個小腦殼來,湊到她下巴上蹭了蹭。

楚禾輕輕将它按回自己懷裏,默念着:

“別怕…別怕…”

這時候,外面院中忽地刮了一陣風,随之傳來衣衫獵獵作響的聲音。

外面還不止一個人。

楚禾的心瞬間便提上了嗓子眼——下一刻,她便看見成群結隊的黑影有如鬼魅一般慢慢地靠近殿門,而後“砰”地一聲将殿門踹開,闖入殿內,直奔床榻而去。

楚禾抓緊了手中的護腕,額前湧出一陣又一陣細密的汗珠。

她此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期盼着赫紹煊只是去了側殿處理公務。他若聽到這麽大的動靜,一定會趕來救她。

那幫黑衣人發覺床榻上沒有人,立刻便分散開來,在偌大的殿內搜尋了起來。

其中一個刺客走到了離楚禾不過十步遠的地方四下張望着,楚禾依稀看見他手中握着的并非是刀劍,而是一柄骨刺。

一柄在漆黑當中仍然帶着寒光的骨刺。

刺客似乎覺察到生人的氣息,手持骨刺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走近,再多走一步便要看見蜷縮在屏風後面的她。

楚禾顫抖着手,将護腕對準了那名刺客。

在按下機關的那一剎那,楚禾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一陣尖銳細小的聲音從護腕之中“嗖”地射出,随之而來的便是刺客痛苦的喊聲。

楚禾看見那人重重倒了下去,身體一陣一陣地抽動着,昏迷了過去。

一時間,殿內所有的刺客全都圍擁了過來。他們揚出手中的骨刺,如同鬼魅一般躍起,向屏風之後撲殺而來。

這時窗外忽地灌進一股風,一個颀長的身影輕盈躍入殿內。

還不等楚禾反應過來,迎面便有一束朦胧的月光從張開的床前灑落。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已經與刺客厮打在了一起。

他身手矯健,手中長劍還尚未出鞘,便已壓制五六人不能近身。

楚禾借着朦胧的月色,模糊間望見了那人的輪廓,心中涼了一半——

他那高高束起的長發和黑色勁裝,與魏葬如出一轍。

可她明明早就拒絕了父親,魏葬又怎麽會出現在青都?

還不等楚禾細想,她面前的屏風便轟然倒下,驚得她閃到了一旁。

原來是刺客們發覺來人武功高強,也并非他們要殺的人,便不願與他糾纏,直直便向楚禾的方向刺來。

楚禾提着一口氣,快速地按動護腕上的機關,将最前面的兩個刺客擊倒在地。

後面的刺客意識到了她手中有暗器,于是便靈巧地躲閃了兩下,直直朝她撲來。

正與刺客厮打的那人瞧見楚禾陷入危機,立刻便要抽身來救,卻偏偏被五六個刺客纏住了手腳,一時間竟無法掙脫他們的糾纏。

眼看那刺客就要撲上來,他的身體卻忽然劇烈一抖,一股腥熱的鮮血“嗤”地噴了她一臉。

楚禾下意識地伸手抹去眼前的血跡,刺客手中的骨刺卻“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的身體也直直向後仰倒了下去。

楚禾一愣神,忽而望見一個身着戰甲的高大身影手持寶刀沖入殿內。

此時殿外燈火通明,火焰為他的戰甲鍍上一層流光,橫在他背後的寬刃寶刀如浴火般熾烈,翻卷的火光仿佛襲上他的衣袍,幾乎天光大亮。

楚禾聽到他氣息未勻,便厲聲道:

“你們要找的人在這。”

刺客們在逆光之中看清了赫紹煊的臉,雖為他強大的氣場震懾,卻也并未多做停留便立刻一擁而上,揚起手中骨刺朝他撲來。

赫紹煊未退半步,手中寶刀如同流星一般揮舞,橫刀同時阻擊迎面而來的五六個刺客。

而就在這時,楚禾卻看見那個像極了魏葬的身影悄悄退至陰暗處,準備從窗口離開。

在紛亂之中,楚禾急忙沖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等一下!”

那身影頓了片刻,似乎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并未作太多停留便從窗口一躍而出。

楚禾連忙奔到窗前,卻發現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無邊無盡的夜色之中。她正在失神之時,腳邊卻忽地碰到什麽異物。她蹲在地上一看,撿起一支細長的骨笛。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用來召喚魏葬的梅花鹿骨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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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紹煊率領的禁軍跟在他身後殺入殿中,将剩餘的幾名刺客活捉,殿內這才重新點起了燈火。

将一切都安頓完畢之後,赫紹煊将目光挪到那個還蹲在角落裏的身影上,朝她走了過去。

楚禾看見赫紹煊過來,順手便将骨笛藏到了袖中。

赫紹煊掃了她一眼,淡淡道:

“昆陽産的骨笛現在倒是稀罕。你那位舊相識,是昆陽人?”

楚禾抿了抿唇,從袖子裏掏出那支骨笛,輕聲解釋道:

“他是我爹安排的護衛…”

她還沒說完,便看見赫紹煊卸下護腕,随手丢在了地上。他慢慢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探向她的臉。

他眼睛裏沒有別的情緒,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笑。楚禾的身子僵在原地,不知他要做些什麽。

誰知他的手卻分毫都沒有碰到她的肌膚,而是從她懷中将那只毛茸茸的小家夥拽了出來,連帶順走了楚禾身上大半的熱乎氣。

小烏貂四爪騰空,似乎還對這暖和的地方戀戀不舍。

赫紹煊卻毫不仁慈地拎着它的後頸肉,用力敲打着它的小小腦袋,嘴裏也不知是在教訓着誰:

“讓你睡得這麽死,連跑命都不知道。”

他的眸子一直落在小烏貂身上,半寸也不曾離開。可這話進了楚禾耳朵裏,怎麽聽都像是在說給她的。

可楚禾上下打量着他如此穿戴整齊的模樣,分明是将自己抛下一個人先跑了。

楚禾忍不住開口道:

“你下次跑命之前,就不能帶上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  赫紹煊:媳婦差點弄沒...吓死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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