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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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日之後, 當謝照衡如約把謝春樓頭牌的背景查探清楚送到楚禾手上時, 楚禾才明白他那幾位“江湖朋友”有着多麽驚人的人脈。
因為楚禾再三強調了此事的隐秘, 謝照衡得到密信之後,竟親自将信件送到了昆陽令府邸,以防再有第三人知曉。
送走了謝照衡以後, 楚禾便遣退了婢女,自己在園子裏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來, 慢慢翻看着密信。
這密信上說, 那謝春樓頭牌是個淪落風塵不過一年有餘的女子, 名喚酡顏。
楚禾一聽這名字便知是風俗名。且這名字只用了一年多,估計深挖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線索。
她一行行看下去, 這才知道酡顏是被昆陽一個頗有背景的人牙子送到謝春樓的。在這之前,就連賣她的人牙子也不知她家在何處,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姓魏。
這魏姓在昆陽算是大姓,并不算稀奇。
只是這所有的事情都趕到了一起, 楚禾不能不多想。
而密信接下來說的事情看似平常, 卻牢牢吸引了楚禾的注意。
密信上說, 酡顏所服侍過的恩客, 有七位都在短短半年內暴斃而亡。
楚禾眉頭微微蹙起,默默記下了內容, 随即便掏出打火石點燃了密信。
看着信紙慢慢被火舌吞噬, 楚禾也逐漸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若她料的不錯,魏葬的确就是當年昆陽令魏長茂的遺孤,而這位姓魏的青樓頭牌, 大約也與魏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瓊善在這個時候找到他們,絕非是偶然為之,勢必要拿他們做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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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所要針對的人,也不過是自己罷了。
只是楚禾有些想不通,瓊善若是只想對付自己,直接當着赫紹煊的面挑明了魏葬的身份,便足夠讓她陷入兩難之地。
可如今她這麽大費周折,究竟是下了多大的一盤棋?
楚禾左思右想也沒有結果,便想着去一趟謝春樓,與這位頭牌親自談一談。
只是倘若沒有一個合适的理由,她也實在難以邁出這一步。
若是讓赫紹煊身邊那些谏臣知道了,恐怕又要将奏折堆滿他的書案才罷休。
更何況這件事,原本就是要瞞着赫紹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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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楚禾都在思考怎麽找借口去一趟謝春樓。誰知還不到下午,楚禾想要的借口便來了。
午膳過後,楚禾正在屋中小憩,忽而聽見兩個侍女在外面小聲說着閑話:
“哎,你知不知道,謝春樓今日誕生了一副名畫,剛展出來便讓人炒到了萬金之多!”
楚禾半睡半醒地,一聽“謝春樓”的名號,一下便睜開了眼睛,留神聽得仔仔細細。
只聽另一個侍女訝然道:“一幅畫要萬金?!”
“那畫可不是一般人畫的,那是大畫師顧芳奇所繪,傳聞他一年只作一幅畫,每一副都能拍出千金之多,要麽被收藏在天子後宮,要麽便被各路諸侯貴族花重金購買,你說厲不厲害。”
“那他畫得是什麽?”
“他畫得是…”
還不等那侍女說完,她們便瞧見楚禾有些激動地從房中走了出來,兩個人吓得立時便跪到地上:
“奴婢該死,攪擾了王後娘娘歇午覺…”
楚禾的臉上卻毫無半分惱怒,反而露出一絲笑意:
“快起來,去備馬車,我要去謝春樓。”
兩個侍女愣怔在原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娘,謝春樓…謝春樓可去不得啊…那地方…”
楚禾一擺手笑道:
“去品鑒顧芳奇大師的畫作,這是何等雅致的美事,就算旁人知道了也不丢人。你們聽我的,下去備車便是了。”
兩個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忤逆楚禾的意思,連忙閉上了嘴,下去備車了。
楚禾所料不錯,這位顧芳奇是大堯備受文人才子們尊崇的大畫師,且向來行蹤不定,無拘無束。
若是她以看畫這樣雅致的名義前往謝春樓,就算是赫紹煊身邊那些言官們知道了恐怕也不敢說什麽。
畢竟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說顧芳奇大師的畫作是低俗之物?
到了謝春樓,楚禾掀開簾子便瞧見門外湧了不少人,一看便都是來瞻仰那副名畫的。
她稍一示意,護衛在她身邊的侍從便高聲道:
“王後娘娘駕到,無關人等速速退去——”
衆人的注意力立即便被吸引了過來。
東堯王方才平定了北境之亂,在昆陽城的聲望空前高漲。人們一聽是東堯王後駕臨,立刻便紛紛跪拜于地,接連叩首,高呼“王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禾臉上适時添上了一個恬淡的笑容,雙眸慈悲,儀态萬千。
“諸位請起,我只不過慕名而來,稍候便會離去。諸位請自便。”
她畢竟是盯着看畫的名義,就算無心,也得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可跪在周圍的百姓們有的偷偷看了她一眼,竟皆露出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謝春樓前擺的名畫,立刻便交頭接耳地交談着什麽。
楚禾以為是方才侍衛驚吓到了他們,倒也并未在意。
誰知當她的目光落到遠處謝春樓上挂的畫時,她臉上的笑容卻僵住了。
那長約四尺的畫上繪着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絕世美人——
她穿着一身素衣,手中捧着一只形容怪異的銅面具掩去了她的小半張臉,卻分毫未曾奪去她的姿容,甚至引着人愈發癡迷地想要探究被她掩去的朱唇是何等撩人模樣。
她那顧盼之間的姿态躍然紙上,盡顯一副“和羞走”的少女的嬌憨神态。
可就是這樣可愛的少女臉上,卻有着一雙足以攝人心魄的如絲媚眼,仿佛将極致的純真與極致的妖冶揉作一體。
楚禾怎麽也想不到,這位天縱奇才的大畫師今年所作的畫,竟是她那日在謝春樓前被赫紹煊摘去面具的場景。
楚禾臉上燙得有些厲害,卻不能一走了之,只好硬着頭皮上前,與謝春樓的虔婆道:
“敢問這幅畫作可否賣給我?”
虔婆本來想拿這幅畫當作鎮樓之寶,卻不曾想畫上的人竟然來頭這麽大,眼下還親自找上了門,連忙便給她磕頭道:
“王後娘娘哪裏的話,這畫作本就是顧畫師拿來抵債送給我的,娘娘喜歡拿去便是了,何必還要娘娘自掏腰包…”
楚禾松了口氣,連忙叫人将畫卷取下來卷好,又奉上一袋黃金道:
“我此次出門未帶太多銀錢,這些應當夠抵付顧畫師日常開銷罷。”
虔婆連忙雙手接過,感激涕零道:
“夠了夠了,我這便将顧畫師給您叫出來…”
楚禾連忙攔下她,又走上前去低聲對虔婆說了幾句話:
“勞煩婆婆将這字條交給酡顏姑娘。”
虔婆連忙應了下來,轉身便匆匆招呼着圍觀的姑娘們進了樓子裏,還不忘轉身朝楚禾躬身陪一個笑臉。
虔婆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只不過謝春樓那些姑娘們卻都跪在地上不敢直視楚禾。
她們都記得顧芳奇立下賭約要作畫的那天,她們曾站在謝春樓外面嘲笑過楚禾樣貌醜陋,才戴着面具。
可她們當時又哪裏知道,當初這一開口得罪的竟是東堯王後!
楚禾看着她們誠惶誠恐的模樣,臉上又恢複了方才那慈悲的笑容,留下一句“平身罷”,便坐上馬車離開了謝春樓。
誰知馬車順着衆人的視線漸漸消失在遠處的時候,卻忽然調轉了一個方向,拐進了一處無人的小巷之中。
方才圍觀的人太多,楚禾不好直接提出要見酡顏的要求,便只得托虔婆給酡顏捎了信,自己換乘了一輛馬車又回到了謝春樓。
到了謝春樓後門處,外面的馬夫低聲道:
“王後娘娘,到了。”
楚禾應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只小香袋,從裏面倒出一粒香丸送入口中含着,直到香丸完全融化,她才從車上下去。
楚禾命馬夫就在原地等待,自己則只身一人走到了謝春樓的後門,輕輕叩了三下。
木門應聲開了,門後出現了一個蒙着面紗的曼妙女子,楚禾一看她那不同凡俗的容顏,便知道她就是這謝春樓的頭牌,酡顏。
酡顏恭敬地朝她福了福身,側身将她讓進了門後,一路引着她上樓,來到了一處雅閣之中。
不同于樓下的香粉紗幔,酡顏的雅閣清淡雅致,與楚禾想象當中的截然不同。
尤其是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清甜的梨香,更是讓人心曠神怡。
進門之後,酡顏這才摘去面紗,露出一張嬌俏動人的臉蛋:
“方才便聽說王後娘娘駕臨。只是酡顏恐污了娘娘名聲,這才不敢出來拜見。不知娘娘如此大費周折尋我,究竟是為了何事?”
她模樣纖弱嬌美,這話也說的誠懇,就連楚禾也忍不住放緩了語調與她說話。
“我早就聽說姑娘的美名,只是一直身不由己,未曾有緣相見。如今既得了這機會,便順道來拜會一二。”
酡顏深深望了她一眼,眸中竟多了瑩瑩幾點淚光閃爍,軟下腰肢便要拜倒,卻讓楚禾一把扶住。
她淡淡笑了笑道:
“酡顏姑娘不必多禮,我此番來,是要問一件事。”
酡顏略一點頭,擡手用素白的帕子拭了拭眼角,轉過身走到臺前,一邊沏茶一邊道:
“娘娘想問什麽,直言便是了,酡顏必定知無不言。”
楚禾望着她的背影道:
“我想問問姑娘,與先昆陽令魏長茂,是何關系?”